《彻骨》莫辞深雪

11、归去来（五）

　　结果果然如他预言的，最后的一个执念，在一个无风的傍晚因为一个男人的到访而灰飞烟灭。
　　戚宵坐在榻上，虽是病容却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势，那才是天下第一剑客的气场，丝毫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自己的隐退而消弭。对面锦衣玉袍的年轻公子坐在简陋的四腿木椅上，饶是低着头却绝不是屈膝的态度，面容看似诚恳恭敬，嘴角一丝带着邪气的笑容仿佛是面具里露出的一点皮骨。
　　戚宵慢悠悠地问：“你为什么来见我？”
　　容渐离笑着答道：“此次拜访，是为了嬿昭姑娘而来。在下与嬿昭姑娘两情相悦，愿与她携手百年，互伴余生。然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是她的师傅，又是她世上唯一的长辈，自然要得您应允。”
　　戚宵不禁冷笑：“哦？你是来提亲的。”
　　“正是。”
　　戚宵反问：“昭儿是我唯一的徒儿，你说说，我为什么要将她嫁给你？”
　　容渐离早已想好说辞，流利如诵地说道：“百善孝为先，您是昭儿的师傅，在下自当一同接您离开此处，看作自己师傅般奉养。”
　　戚宵又是一声冷笑，“看来世子一早就打算将我收入麾下。既然如此，何不直说？又何需再从我徒儿身上下手？”
　　气氛徒然变得有些诡异。半晌后，容渐离缓缓抬头，面具终于崩裂掉落，笑容邪魅，眼角上挑，眸中精光毕现。他笑了一声，“哈，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剑客，容某的这点小心思，让戚先生见笑了。戚先生问为什么嬿昭要嫁给我，不如我来给你解释解释，为何要娶她吧？”容渐离从椅子上站起，慢慢在房中踱步，“赵国国君嗜杀暴虐，十年前灭唐国，屠城，坑民，辱唐国皇室，为天理所不容。今晋国世子遇唐国皇室遗族嬿昭公主，幸得嫁与，珍之重之，世子离誓为爱妻雪耻。灭赵国。”
　　这番说辞，让晋灭赵一战变得再名正言顺不过。于天下之大义，赵国该灭，于晋国之私情，赵国亦该灭，天下人心简直像野草一般瞬间倒向晋国。原本就假得恶心的灭国理由，因为容渐离是主角，于是变得更加令人作呕。
　　嬿昭于他不过是一个攻打赵国的理由，而且是一个可笑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见戚宵的脸慢慢阴沉得像要拧出水来，心里倒是有些佩服这个容世子，敢在天下第一剑客面前这么欠扁，勇气实在可嘉。
　　不过容世子很快就善解人意地解答了我的疑惑。他拉开门，堂屋里已经站了三个黑衣影卫，其中一个还用刀架着赵祥安的脖子。赵祥安见门被打开，狠命挣扎出声，可似乎被点了哑穴，万分无能为力。
　　戚宵一声冷笑，下一瞬间，人便已来到容世子面前。谁都没看清他是何时下床，如何闪上前来的。可另两个影卫也不是小角色的，立即丢下赵祥安以极快的速度攻过来，在戚宵的抓住容渐离的脖子之前，令他不得不出手抵挡。可天下第一到底是天下第一，戚宵和两个影卫之间的争斗，我只能用两个字形容：秒杀。
　　只不过瞬息之间，两个影卫便已倒在了地上，而戚宵的手，又重新稳稳地掐住了容渐离的脖子。容渐离的终于有些发白，我看他应该在想，下次再来见戚宵，一定要带一个近卫队来才能安然无虞。不过，我不确定他还有下次。
　　戚宵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杀气，手指渐渐收拢，仿佛来自地府的死神，单看杀气，天下第一这个名号便已担得没有半点质疑，难怪容渐离这么想将他拉拢过来。
　　容渐离的脸色终于有些泛白，但他仍然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对戚宵说道：“难道你不想知道嬿昭她现在在哪里？”
　　戚宵却很镇定，也轻蔑地笑了一下：“我何时说过我要杀了你？”说罢，便将容渐离往门外一丢。容渐离跌坐在地上摸着已经青紫了的脖子大口地喘气，有些反应不过来。
　　戚宵道：“你回去告诉昭儿，她师父……不同意把她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