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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卫庭阁一到夏季,蝉鸣声总是比柳嬷嬷的声音还要烦人。

      印榕曾经说过,从卫庭阁出去的女人根本没人敢要。起初楠巧并不明白,可后来看到身边的女弟子每每训练得一身汗回到寝房可以连澡都不洗倒头就睡,大概也能理解世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偏见。

      不过现如今卫庭阁倒是有一个人有可能打破这个对卫庭阁女子诡异的诅咒。那就是牧岑风“精心挑选”的义妹牧琬。

      午后又是每天必有的技法练习。

      在卫庭阁已经是第三年,楠巧对于卫庭阁的生活要习惯不少。不论是前辈还是后辈,每日的训练安排都是大同小异,只是难度会有所不同。

      印榕的训练强度和难度比楠巧高不是一两倍。能经常看见她晚上拖着一身伤和疲惫回到寝房,累得连话都懒得跟楠巧说,头一枕到床就睡到打鼾。

      而相对的,楠巧的训练无非是踢踢木桩稻草人。有时候印榕实在看不过眼,过来三两下招就把稻草人给拆了,刘师父冲过来激动地咆哮着,“印榕你都弄坏了多少个稻草人了!我今晚又要熬夜再扎一个!”

      印榕倒不以为然地走到一旁,仿佛没听见刘师父的不满。

      印榕之于楠巧就是个“很有趣”但是“又很厉害”的师姐。

      练习大概过了两个时辰。看着烈日当头还有训练实在太辛苦,刘师父允许小一些的弟子到一旁的凉亭休息一会。一群人蜂拥躲到阴凉处,却在聒噪的蝉鸣声之外还听见小小的琴声从不远处传来。

      大家都知道那是卫庭阁大小姐在房里练琴。

      “微”字辈的男弟子差不多也有十二三,半靠在凉亭边上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还有人煞有介事的感慨道,“要说将来讨老婆的标准,能有大小姐这样的就好了。”

      还有不知死活的附和,“就是,卫庭阁的女人都不能算是女人,成天臭烘烘的,像什么样儿……”

      结果往上几辈的师姐几步就围过来摆出要揍人的架势。刚才说话的人顿时蔫下去,躲到凉亭的另一角不敢再吭声。

      休息不到一会,刘师父又把人都叫了回去。接下来的训练内容是前辈指导后辈技法要点。除了刚才说错话的“微”字辈男弟子被师姐趁机公报私仇揍得鼻青脸肿,其他的小组都有在认真学习。

      印榕看着楠巧的动作有些无奈,忍不住问道,“阿巧,你姑母当初怎么不送你去学跳舞?”

      楠巧擦了擦快流到眼睛的汗,眯着眼看着印榕高高的个字站在刺眼的阳光下,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算了,反正还有几年。总会好起来。”印榕摆摆手,带着楠巧又做了几个动作。

      这个季节天黑得晚,晚膳后天空还亮着半边。

      楠巧和同寝房的师姐抱着脏衣服去给新进的弟子洗。人还没走出房间两步就看见柳嬷嬷揪着一个小女孩在叱责。

      “这些不是昨天就让你做的么?怎么拖到现在还没做?敲敲你那懒骨头!配在卫庭阁待下去么?”

      柳嬷嬷训起人来特别喜欢搬出“卫庭阁”三个字,就像卫庭阁是她家开的似的。

      小女孩哭哭啼啼,含糊不清的说,“昨天活太多了,干到太晚就回去睡了。”

      这句话反而更加激起柳嬷嬷的怒气,一把揪住小女孩细瘦的手臂厉声骂道,“这点苦都吃不了,
      赶明儿我就让绥仁赶你出去!”

      吓得小女孩哭都哭不出来。

      印榕和楠巧还是从旁边绕开。柳嬷嬷毕竟是卫庭阁的老人,真闹出什么也不知道会护着谁。

      回程的路上天不知不觉暗下去一大半,几乎已经看不到有火烧云。楠巧走着走着忽然又听见有琴声传来,只不过比中午听见的更加婉转悠长。

      只是半天而已牧琬就能有这么大进步么。

      楠巧不免在心里问着。

      路过牧琬房间的时候因为好奇而稍微往那边望了望。透过半掩的门看见牧琬站在一旁,坐着弹琴的其实是牧岑风。

      “哦……难怪我觉得这水平不像牧琬那种初学者所能及的。”印榕也跟着楠巧一起望过去。

      牧岑风和牧琬并没有注意到楠巧和印榕投过去的目光,仍然在相当和睦的切磋琴技。

      绥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冒出来,别有意味的对楠巧和印榕说,“少主似乎非常疼爱牧琬大小姐,总是关心她的生活和学习。”

      绥仁花白的胡须已经盖过嘴巴,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只能看见胡须在一上一下的动着。

      没料到绥仁会突然出现,楠巧和印榕都有些吓一跳。再加上平时和这个卫庭阁管事老伯伯并没有
      太多接触,所以印榕只丢下句“我们回寝房歇息了”就带着楠巧匆匆离开。

      “抄书”老师在课堂上弄了个小试验,说是合格者可以免掉今天的抄书功课。因为是晨课,一干人都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答完卷交上去。半堂课后“抄书”老师公布结果。

      全体抄书五十遍。

      一开始就没有对自己抱什么期望,所以听到结果后弟子们也并没有任何抱怨,反而性质勃勃讨论起昨夜响彻一整晚的琴声。

      大家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连鬼神的说法都出来了。

      楠巧手撑在下颚脑袋一点一点,别人在讨论什么她已经全然不知。

      “抄书”先生实在看不过弟子间几乎神话的对谈,用书敲了敲桌板,“昨夜弹琴的是少主。我起夜的时候看见的。他端了琴到西院,一个人弹了一整晚。”

      一提到“少主”两个字,整个课室都安静下来。

      牧岑风对于卫庭阁大部分弟子来说都是神秘又敬畏的存在。他常常在书房里做事,有时候会出门几天再回来。总而言之大部分时间里是见不到本尊的。

      听见有人说到牧岑风,楠巧瞬间就精神起来。嘴角有些粘稠,她抬手一抹,原来是刚才半梦半醒间流下的口水。幸亏没被先生发现。

      等到夏季快结束的时候,牧琬已经能够弹下整首高山流水。

      那段时间牧琬经常在入夜后端着琴去西院练习。楠巧的寝房靠近西院,所以西院的响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起初指法和旋律不熟,牧琬练琴的时候对于楠巧整个寝房的弟子来说都是每天必受的折磨。后来她弹得渐渐好起来,每晚还能帮助楠巧她们入眠。

      牧岑风有时候忙完公事也会过去指导牧琬。哪段旋律要注意指力,哪里的指法不太规范。

      夜晚楠巧枕在被褥上,听着牧岑风清冷的声音隔着一堵墙响起。情绪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不冷不热的。

      一日复一日。夏季很快就过去了。

      入秋后不久,牧琬大病了一场。等人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卫庭阁已经下了今年冬的第一场雪。
      卫庭阁的雪从来下不大。可今年不知怎的,纷纷大雪下了整整一夜,等早晨起来,习武坪和东西院已经覆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晨课快结束的时候,“抄书”先生意外的表扬了楠巧,说她最近几次功课都完成得非常认真。楠巧是第一次被人称赞,本来脑袋都快贴在桌子上,结果猛地一抬头,望向先生的双眼还有些迷
      茫。

      既然有人被称赞,那自然也会有被说教的。被说到的男孩子打着哈哈想要蒙混过去,却被先生加罚了三十遍的抄书。

      出课室的时候身边的“微”字辈师姐凑在一起咬耳朵,声音却大的楠巧都能听得到,“你看到她的技法了么?差得可以!这样的人能进护卫队么,多半是会被淘汰下来的吧!”

      楠巧还困的东倒西歪,没功夫也懒得去理睬她们那种只换对象不换内容的谈话。

      走到习武坪,刘师父身边摆了一排扫帚。

      “今日咱们什么都不干,就把习武坪和东西院的雪清掉就好!”

      弟子们懒散的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扫帚。楠巧被冻得手一缩,扫帚又掉在了地上。
      有些地方的雪已经结成冰,清扫起来很费劲。男孩子趁机在上面跑来跑去打闹起来,被刘师父捉
      住,拎着去牧岑风房门口罚站。

      “一会少主出来问你们俩怎么回事,你们就答‘想看看少主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听见了么?”刘师父拍了拍手上沾上的冰渣,口气相当轻松自在。

      两个弟子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答应下来。

      果不其然,半响之后牧岑风从房里出来,看见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自己房门两边,不免有些莫名。

      “你们在做什么?”他问道。

      刘师父朝两个人使了个眼色,男孩子只好拖拖拉拉的说着,“想看看少主平日里是什么样的人。”

      牧岑风看了看刘师父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弟子,明白过来刚才那句话是刘师父教的。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刘师父的把戏,倒也没追究,只让他们快点回去队伍里继续扫雪干活。

      牧岑风转身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楠巧随意看了眼。

      那分明是牧琬的房间。

      当天晚上,西院久违的响起了琴声。和之前的都不大一样,曲子有些哀伤,在落雪的夜里听显得特别凄凉。

      过了几日才听印榕说起,原来少主一直喜欢的单家小姐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嫁人了。所以他难得又捡起琴,只是为了抒发自己内心的忧伤。

      楠巧抱着被子想起前几日在课上学到的一句诗。

      金徽互呜咽,玉笛自凄清。

      说的大概就是牧岑风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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