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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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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楠巧跟着“微”字辈的师兄师姐们正式开始接受卫庭阁的训练。
“抄书”先生拿着教鞭敲了敲楠巧的桌子,示意她起来回答问题。楠巧歪着脑袋木然盯着先生,过了会答道,“不知道。”
先生倒也不恼,相当习以为常,“五十遍。明日晨读前交来。”
楠巧一边点头一边坐正身子。一旁的师姐们发出讪笑。先生走回到原来的位置,平静的说,“莫笑。剩下的人也没好到哪里。”
又点了一个人。结果同样没答出来。
“全部人都抄五十遍。晨读前交来。”先生蘸蘸口水翻到下一页。
下课之后楠巧一个人往习武坪走,脑子里不禁想起印榕说过要抓“抄书”先生浸猪笼的话。以前她倒不觉得什么,如今真的被罚抄书,她终于能深刻体会到印榕的感受。
习武坪上已经有其他的弟子在练习,几乎都是高楠巧四五辈的。印榕也在当中,正在和另一个师兄比武来着。
楠巧和其他“楠”字辈的男孩子跟在“微”字辈的师兄师姐后面看他们练习。授武的师父是卫庭阁的大前辈,年龄比牧岑风还大。有时候教到一半会开起牧岑风的玩笑,“不要跟少主说是我说的哦,他十四岁那年还尿了裤子来着。他不好意思告诉管事的钱嬷嬷,只好自己起来晒被子。刚巧那天我有事起早,就看见少主撩起袖子在井边洗衣服。我还觉得纳闷呢,后来钱嬷嬷偷偷告诉我,说是少主半夜尿裤子了。哈哈,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哦!”
弟子中间一下子笑开。
可习武坪和牧岑风处理事务的房间正好相对。午后卫庭阁又很是安静,所以师父的话既然能在习武坪回荡开来,自然也能传进当事人耳朵里。
不久,绥仁从牧岑风的房里出来,对还乐着的师父说,“少主吩咐,刘前辈莫要再在弟子们面前宣扬不实之事。”
待他离开,师父一边指了指牧岑风的房们一边做了个口形,“我说了吧……”
于是又是一阵笑声。
楠巧其实挺喜欢刘师父的。为人风趣幽默,待人平等友好。不像柳嬷嬷或者“抄书”先生,每次看见他们就会发憷,远远碰见了还得绕路逃跑。
印榕他们比得一身汗,停下来坐到一边休息。轮到楠巧和“微”字辈弟子上阵,刘师父教授的内容明显要比前辈们简单。
楠巧没有学过基础也得硬着头皮跟上“微”字辈的水平。不过总是比习文要容易上手些,起码依葫画瓢还能蒙混过关。
印榕对楠巧他们的张牙舞爪没什么兴趣,只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
楠巧转过身的时候听见刘师父望着自己这边说了句,“你们有些人将来可能都达不到进护卫队的标准,还是趁早考虑前程为妙。”
楠巧心里惊了惊,偷偷往旁边一看,自己是这排的最边上了。
绥仁在自己最初入阁的时候似乎说过,达不到进入护卫队标准的弟子都会被除籍遣出卫庭阁。
卫庭阁不留无用之人。
这句是年初开大会时听牧岑风说的。
关于卫庭阁,楠巧目前为止所了解到的概括起来无非“是保护皇室的护卫队”以及“培养保护皇室的护卫队的队员的地方”两句话。而“保护皇室”这个核心目标在多晒一会太阳就会昏倒的楠巧看来似乎还是有些可望不可即。
“年满十七岁的弟子都要参加护卫队的筛选。能否进入护卫队是由少主亲自挑选的。被淘汰的就要离开卫庭阁。”印榕有次和楠巧闲聊时提起,“离开的弟子会被除籍,有的去了镖局,还有的就做了杀手。”
楠巧似懂非懂的听着。
“听说还有镖局的人和杀手打起来发现对方是和自己一同住了六七年的同辈弟子。”印榕说到这里有些沮丧,“曾经的手足为了生存互相残杀,倒是挺让人难过的。”
因为这件事,楠巧对卫庭阁还有印榕口中“不留情面”的少主开始产生不好的印象。
大概是初秋时分,牧岑风给牧琬找了个教书先生。
原本教授牧琬的也是“抄书”先生,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一日牧琬在上课的时候哭着跑去找牧岑风,听说平日里相当繁忙的牧岑风花了一个下午时间安慰开导她。最终的结果是牧岑风吩咐了绥仁去外面找了个专职教授牧琬的教书先生。
听说这个教书先生不似“抄书”先生,授课很快而且从来不罚抄。那日“抄书”先生难得透露心声,课上到一半满面哀伤的望向牧琬的房间,“那位欧阳先生的月俸比我多一倍不止。不过每日一堂课而已。”
底下坐着的弟子本来还想说一两句安慰的话,还未开口就被“抄书”先生一句话又堵了回去,“唉,世间不公就是如此。今日就先抄八十遍吧。”
有一日楠巧不幸被柳嬷嬷逮住,吩咐她去西院把同寝房弟子的衣服都收走。当时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楠巧想着借这个机会偷下懒不练武也是好的。于是故意放慢脚步,磨蹭的走到西院。
人还没到晾衣服的地方就看见牧琬和她的丫环在花丛后面跑来跑去。楠巧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总之下意识躲到隐蔽的角落,看到牧琬手里拿着一卷线,身后拖着一个纸鸢,沿着石子路跑起来。
楠巧一算时间发现不对啊,这个时间点牧琬不是应该在上课么。
牧琬的丫环跟在牧琬后面叫着,“大小姐,风是朝那边的,您要往那边!”
牧琬停下来,按照丫环所说转了个方向,纸鸢虽然勉强飘起来,可还是飞不高。
楠巧有些烦躁。柳嬷嬷让她去收衣服,可牧琬现在在里面,她因为之前的事情不太愿意和她打照面。人还在纠结,忽然就听见牧岑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在干什么?”
楠巧吓了一跳,以为牧岑风是在和自己说话。她转过身想解释,却看见牧岑风的目光根本不在自己身上半分。
“琬儿,你不上课在这里干什么?”牧岑风急急走到牧琬身边,“教书先生说去了课室找不到你。”
牧琬放下手里的纸鸢,走到一旁的凉亭坐下,噘着嘴不满的说,“整天读书读书,烦死了。现在秋高气爽的,出来放纸鸢不是挺好?”
牧岑风脸上的蕴气顿时消下去一半,“哦?你都知道‘秋高气爽’了?看来还是有所长进。”
他说完捡起地上的纸鸢,牵起线走到西院中间,“纸鸢是要这样放的。”
楠巧还站在刚才的位置,看到牧琬跟着牧岑风放纸鸢估计注意不到自己,于是淡然地走到晾衣服的地方收衣服。
纸鸢放起来,牧琬笑着要牧岑风把手里的线交还给她。牧岑风侧过身的时候正巧看到楠巧踮脚去扯晒在绳上的衣服。扯得太用力,旁边未干的衣服也掉在地上,脏了一些。
牧岑风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衣服交给楠巧,“以后要小心一些,不然脏了的衣服又要重新洗。”
楠巧不知怎么想起他尿裤子的事情,心里暗自说着“你不还尿过床么”。
牧岑风看出她似乎别有所想,又问了句,“怎么不答话?”
楠巧只好撇撇嘴,“知道了。”
牧琬远远看见牧岑风和楠巧交谈了几句,心急得喊着他过去。牧岑风也没多说,转身又去了牧琬的身边。
“不要玩太久。一会要用晚膳了。”
撂下一句,卫庭阁少主就径直回到房间办公去了。
楠巧回寝房之后跟印榕讲起,她还一副非常不相信的样子。
“他对绥仁都是不冷不热的!怎么一个义妹就这么宝贝?”
绥仁就是去年带楠巧去见牧岑风的老伯伯。作为卫庭阁的管事,已经在卫庭阁待了几十年。
印榕“腾”得从被窝里爬起来,抓起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我也没觉得那丫头比我漂亮到哪里去啊!会不会我再晚生几年也有那个命?”
楠巧在她旁边铺着被子。
印榕要是觉得心里不平衡,那楠巧不是早就要自尽了。
“我还和她一起入阁的呢。”楠巧坐在被褥上酸酸的说道。
印榕笑着把手按在楠巧的肩膀上,“不怕!等姐姐我进了护卫队成了大前辈之后一定不会亏待你
的!保证让你在卫庭阁有头有脸,不比那个牧琬差!”
话是这么说,可印榕在提到“牧琬”两个字的时候还是放轻了声音。
牧琬想起刘师父白天说的话,想开心也开心不起来。
“师姐,如果我没进护卫队怎么办啊。”楠巧不安的问。
印榕看着她愣了愣,有些没底气的回答,“你离筛选还早着呢。想那么多干什么,小心掉头发。”
楠巧虽然没再问下去,可心里还是明白的。
就连印榕对她都不是很有信心。看来被扫地出门也是指日可待的了。
“师姐,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岔开话题,再加上自己本身也很好奇,楠巧问起牧岑风的为人。
有些意外楠巧会这么问,印榕考虑了很久才回到,“大概就是个‘臭小孩’吧。哈哈,刘师父平常是这么跟我们说的。‘那个臭小孩又干嘛干嘛了’什么的。你问这个干吗?他欺负你了?他说你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不能进护卫队了?”
被印榕开了玩笑,楠巧有些尴尬,连忙摇头说,“不是的不是的,只是随便问问。”
其他师姐谈天的时候经常会说“随便问问”,楠巧想着“随便问问”应该是个不错的回避话题的托辞。没想到印榕凑得更近,瞪大了眼睛问道,“哟,小丫头片子装什么深沉。来跟姐姐说说,是不是喜欢咱们的‘臭小子’少主?是不是啊?”
楠巧脸红了红,有些急的一把推开印榕,“不跟师姐说了!随便问问就是随便问问!”
楠巧想起白天牧岑风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递给她时的居高临下,心里顿时油然而起一阵不舒服,“……再说少主那样的看不起人,谁会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