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情劫》月影梨纱

11、东林遇

　　乍闻人声，宛秋不禁喜上眉头：“夫人！”
　　原本预备溜之大吉的傅泠然骤然停下动作，长舒口气继而拍手笑道：“原来聂夫人的轻功如此高明！”
　　雪初缓缓从棵参天大树后走出：“再怎么高明，也比不上傅家的‘迷踪幻影’。你带着宛秋，而我孤身一人，如此还是比你晚了许多。”她兀自笑得云淡风轻，却隐隐散发着一股别样的气息，“若不是我早早注意你的一举一动，要追上你，还真是难事一桩。”
　　“原来你早就怀疑我了！”傅泠然顿时垂头丧气，“亏我平日里还对易容术颇为自得，居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倒不是你易容得不好，”雪初悠然叹道，“若不是你在宛秋提起‘傅泠然’这三个字时那般激动得冲上来，我也不会对你注意。接着我故意打趣宛秋，你居然还饶有兴致的配合，倒真是稀奇了，我从没见过为了听人说三道四便连生意也不做的小贩。”
　　　“怪不得。”宛秋嘟起嘴巴，“夫人和锦绣姐姐走得那样快，见我没跟上也不回头找我。原来夫人早就认出这小淫贼的身份了。”
　　　“我可没那么聪明。”雪初瞧了一眼一身市井小贩打扮的傅泠然，“最初我也只觉得这人可疑，却没想到是他。直到万妈妈和钱老板跳出来大骂的时候，他嘴角的一番抽搐却正巧被我瞧见，眼神中还有些不服气的神情，怕是只有他本人才会如此。”
　　傅泠然“哈哈”大笑，摸着已经掉了一边的八字胡：“不错，若是听见别人骂自己还能若无其事的笑起来，还当真有难度。”
　　“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人家如此恨你？”宛秋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问。
　　原本笑容满面的傅泠然忽然整个人呆滞住，眉宇间划过丝丝阴郁，半晌才道：“一些我认为该做的事情。”
　　“小淫贼的想法还真是奇怪，你做什么事居然都能做进春风得意楼了？”宛秋白了他一眼。想着那般妖娆媚态的万妈妈气急败坏的在大街上谩骂，该是如何的怒气才能令她那样啊！
　　“哼，谁叫她春风得意楼逼良为娼！我不过瞧不过眼，把那些可怜女子的卖身契给烧了，然后将她们一个个送回家而已。”傅泠然昂首言道。
　　烧了人家的卖身契，还送人回家？雪初和宛秋俱是从傅泠然的脸上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很坦然，也理所应当。或许正如他自己说的：做认为该做的事情。世间上每天总有人做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也许是自己喜欢做的，也许不是自己喜欢做的，又有几人会认为哪些事该做，哪些不该做？傅泠然是个特别的人，孩子般任性的做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哪怕付出的可能是极大的代价。雪初很难想象若是将来自己也面对着极大的困难，是不是也能像他这般坚定，勇敢。
　　“人家明明要拿你，那你还装成小贩在府衙门口做生意？你当真不怕啊！”宛秋喃喃道。
　　傅泠然望向雪初，眼中泛起坚定的目光：“怕什么，反正他们又认不出我。况且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见聂夫人。”
　　“巧了，我也正要见你。”雪初淡然而笑，“或许我们为的是同件事。”一旁的宛秋却糊涂了：“既然你们都有事找对方，干嘛还绕上这么大一圈？害我今天还真以为遇上奸商了呢。”
　　“若是真能见到聂夫人，我何必这么辛苦，你当我真喜欢做生意啊！”傅泠然白了她一眼，“我已经被顺天府除名，高一虎还特别提醒贵府管家，说我是个江湖骗子，不许我再去府上滋扰。”他哭丧着脸抱怨，“结果管家说什么都不许我进去找你，而且我一出现他马上派人去告诉高一虎。我真是拿他没办法了，有一回夜里我去翻将军府的围墙，结果发现他带着人守在墙下！”
　　“忠叔做事一向不肯敷衍，你遇上他也算没辙。不过你大可用迷踪幻影，想必他也奈何不了你，可是你却没用这招。”雪初饶有兴致的望着他。
　　傅泠然不以为意的挥挥手：“这老头一把年纪了半夜三更还守着我，我若强行闯进去，岂不是跟强盗无异？况且我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说完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雪初故作不屑的偏过头：“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随高一虎回到衙门，府尹当即便要结案。一旦结案便会发文通缉芸舒，你若知道定会来找我。只可惜，我在府衙大闹一番之后也只能以把官印偷来阻止结案．．．．．．”
　　“偷官印！”宛秋惊呼。
　　“不然如何？一旦结案府尹就不会让我碰这个案子了。不过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官印一丢他们立马就怀疑到我头上。没办法，我只好带着官印跑了呗。”
　　傅泠然寥寥数语便道明了其中缘由，府尹丢印乃是大事，况且还是被府衙捕快所盗，而顺天府每位捕快的甄选都是由府尹和捕头亲为，就算为了官印缉拿傅泠然，也免不了背上个监察不力的罪名。想必府尹不敢声张，只好私下四处捉拿，怪不得高一虎一听见傅泠然的名字就那么激动，就连认出来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提及官印之事。
　　“你又如何得知，我不会任由顺天府结案，而会找你？”雪初依旧故作不屑。“因为整个将军府只有你相信我！”傅泠然忽然激动起来，“你也不相信芸舒真的是偷了东西逃走了！”
　　“我不相信又如何。”雪初淡淡说。芸舒失踪这么久，或许真如傅泠然所说已然遭遇不测，可还要背上如此贼名，却让自己情何以堪？“芸舒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如果真是被你口中的妖给害了，我们如何为她讨回公道？况且，你也说过妖气很淡，根本判断不出来妖怪藏身何处。”
　　泠然却似神情黯然：“若是小白还在，相信过不了多久能找出来．．．．．．”
　　“小白？你那绝世神兵？”雪初不禁脱口而出。
　　傅泠然颓然摇头：“小白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只不过是个可怜的孤魂野鬼．．．．．．”说完竟似哽咽，“其实我根本瞧不见妖气，都是小白感应到的。”小白．．．．．．是我害了你．．．．．．
　　那奇怪的盒子里居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而是一个孤魂野鬼？傅家的驱魔者竟然一天到晚背着一个鬼！听他口气，似乎小白才是真正能够发现妖气的？那这个驱魔者又有什么能耐驱魔降妖！这个傅泠然，到底还有多少奇怪的事？
　　“你让我糊涂了。”雪初皱起眉头，她料定其中有些事情跟府里这件案子有关，可是傅泠然那般难过的模样，自己却隐隐有些不忍。
　　“一切，还要从那天说起。”傅泠然深吸一口气，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