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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愿打?愿挨? ...

  •   手臂针眼的血终于彻底止住,花了比平时更加长的时间,苏苏察觉了,但是并没有讲。若水也好,岐幽也好,因为她捐献骨髓一事已经足够紧张,何须她再来制造恐慌气氛?于是,岐幽让苏苏回去的时候,苏苏也只是扔掉棉签,跟着他下楼。
      楼下路边,停着岐幽那部招摇的GranTurismo MC Stradale,纯白色,恶俗点讲,属于天使的颜色,这种颜色在那厮一贯热爱青蓝银灰等冷色系里显得尤为另类。但不得不承认在如今微雨的天气里,天光黯淡,这样的颜色足够招摇,但比之更加招摇的,是身边的男人。有些人需要外物来衬托才会显得光彩夺目,而有些人却是自己会发光,光芒万丈,盖过周遭所有。有生之年,能见识这样的人,也算是一大幸事。
      苏苏一面想,一面慢慢过马路。
      头顶树叶滴下一颗集聚的雨水,抬眉去看,空气潮湿之至,仿佛可以见到浮动着的一粒一粒细小的水滴,沾湿了头发,也沾湿了脸颊,这就是C市入秋以后最最常见的天气。阴雨连绵,甚至让人觉得在C市的生活大部分时间都是被泡在水气里渡过的。清冷的水气里含有秋季特有的暗香,那是月下桂花三两枝的清洌,让整个多雨而压抑的季节变得有些赏心悦目。苏苏深呼吸,闻着好闻的香气,笑了笑。
      岐幽回首看了她一眼,问道:“喜欢桂花?”
      苏苏不答反问:“你不喜欢?”
      “太腻。”岐幽面无表情,“下过雨后,倒是刚好。”
      “对啊。”苏苏笑。
      岐幽看到苏苏笑颜,似乎弯了点唇角,但还是道:“过马路还有闲心赏花香,也难怪你会被车撞。”
      苏苏明白,这番话是在嘲弄苏苏那回给岐幽买药时被撞一事,不由瘪嘴,“你不毒舌会死啊?”
      岐幽侧目来打量苏苏,这妮子立即噤声,岐幽遂哼了声,很快绕到另一侧,十分绅士地替苏苏打开车门,只不过,脸色有些臭。苏苏大言不惭地坐进去,还笑道了句:“谢谢。”
      岐幽抿唇,也上了车。
      一路没多的话。
      今天起得太早,苏苏看着窗外灰蒙蒙的景色,慢慢有些犯困,车窗摇下一条缝隙,满城的桂花香便悠悠飘了进来,闻着舒服极了,不一会儿,苏苏头靠着车窗开始打盹儿。车子开得平稳,苏苏的头最多轻轻磕了窗户一两下,岐幽便又减慢了车速,因此那妮子一直安稳地睡着,没有醒来。而岐幽看苏苏难得睡得沉,把车子靠边儿后将外套轻轻拢在苏苏身上,才又发动了车子。
      苏苏醒来时,发现四周漆黑,立秋后天本就黑得早,此刻看上乌压压一片,不知道到底是几点,苏苏伸了下懒腰,衣服滑落,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盖着的是岐幽的风衣,卡其色,质地挺括,带着一丝清淡的气息,比桂花香冷冽多了,却更为引人流连。苏苏稍稍一走神,便转了视线去看左手边的人。
      渐渐适应了黑暗后,借着窗外投来的淡淡路灯光华,苏苏看清身边的人正靠着椅背,显然也是陷入了熟睡。背景是滴着水的模糊车窗,一片浅黛色,而昏暗的光是陈黯的暖黄,沿着面部的每一处起伏,勾勒出晕染的轮廓——如同中世纪的古老油画,发黄的背景,磨砂一般的光影,以及在这些线条和色彩间仍然惊艳的侧脸——苏苏知道岐幽在阳光下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毫无意外地,在朦胧中这样的感觉尤为明显。
      光线穿过细密的睫毛,将其染成暗金色,仿佛镀了一层金粉,而墨色的阴影投注在眼睫下形成小小的半圆,不见往日的肃冷,多了些疲累和劳倦,苏苏叹了口气,把风衣取下来,替岐幽轻轻盖上。那厮动了下,低声呻吟了一记,苏苏赶紧缩回手来,怕弄醒了他,好在之后那厮并无动静。
      苏苏侧头去看车窗外,依稀见到水泥路面,沿路的地灯和草丛灌木,心知是到了小区,距离岐幽的家已然不远。连日来,居然这一刻会如此平静,心里不再波澜起伏,只有淡淡的水纹一圈一圈散开。
      “醒了?”
      听到岐幽的声音,苏苏回头,明明是他才醒来,居然会对苏苏这样说。苏苏还是点头,“回去吧。”
      岐幽淡淡嗯了一声,声线里有带着惺忪睡意的低沉和些微磁性,慵懒而撩人。
      很快到了院落外,夜色里玫瑰的香气和桂花的香气交叠,却混搭得极妙。
      岐幽走在前方,开了门,十分自然地将拖鞋递给身后的苏苏,这才去取了自己的拖鞋更换。苏苏跟在他身后,接过拖鞋,换好后也踩进了屋子。站在玄关处,见岐幽转身往厨房走,苏苏立即道:“今天我来做饭,你休息一下。”
      岐幽驻足,侧了点身子,“你做?”
      苏苏笑,“我来做吧,你也累了好多天。”
      岐幽身子又侧过来一点,乌黑的眼盯着苏苏,默了下,继续往里走,“你休息,我来。”
      苏苏急忙赶上去几步,“岐幽,你看起来很累,我去做吧。”见岐幽不为所动,苏苏又道:“那我们出去吃!”
      “我们,”岐幽顿了下,“出去吃?”
      “没错,”苏苏笑笑,“我知道有一家很好吃的粤菜。”
      “在哪儿?”岐幽问。
      苏苏道:“在南一环。”
      岐幽淡淡道:“这是东三环。”
      苏苏回答:“可以开车去。”
      “我累了。”
      岐幽语气很淡,也并未透露出一丝脆弱,苏苏听了,却不知为何有些难受,看着那厮气色渐差的脸,苏苏不好意思再提出去吃饭,只好跟着岐幽进了厨房,在他身旁站着。
      那厮极为熟稔地给自己套上围裙,苏苏在一旁立刻狗腿地帮他系上身后的结,岐幽见苏苏伸手,也不反对,低眉打量着苏苏勾着头认真捆蝴蝶结的样子,然后冷冷说了句:“你确定要这样绑?”
      苏苏看了看手中成形的夸张蝴蝶结,结在岐幽身后瞬间消减了那厮寒意,多了萌态,苏苏呵呵一笑,“好看。”
      岐幽眉梢一挑,嘴角一别,无言转身去淘米。
      苏苏在他身边端了凳子坐下,开始摘卷心菜,“简单做些就可以了。”
      两人几乎是背对着背,各自准备各自的,连眼神的交流也很少,但在微黄的厨灯下,看上去,就算再淡薄,也会有一丝难得的温暖。
      最后摆上餐桌的有一道苏苏喜欢的辣子鸡丁,一道岐幽喜欢的蘑菇汤,还有一道苏苏下厨的糖醋卷心菜。
      晚餐后,一如既往地开始窝在沙发看狗血电视剧,苏苏抱着岐幽切好的水果,一面看,一面嘀嘀咕咕地点评,而岐幽则一如既往地安静。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的歧大少爷看电视剧时早已不会眉梢嘴角直抽,即使看到再狗血的地方,也不过听着苏苏大笑编剧矫情,然后淡淡颔首以示赞同。
      夜间丹尼尔终于拨通了第一个越洋电话,岐幽接起后递给苏苏,苏苏听到丹尼尔说不上喜悲的声音,“苏苏,今天输注顺利完成。”
      “那不是很好?”苏苏笑。
      “不好!简直糟透了!”丹尼尔道。
      苏苏诧异,无意识地就看了身边的岐幽一眼,才道:“哪里不好了?”
      丹尼尔语气极为严肃,“苏苏,你怀孕了。”
      苏苏一惊,听筒差点摔在地上,岐幽眼明手快地拾起来,注视着苏苏的眼有探究的神情,而苏苏故作镇定,接过岐幽手中听筒后,听见丹尼尔在问:“苏苏,你怎么了!?”
      苏苏平稳语气,慢慢回答:“没什么,刚刚手滑了一下。”顿了下,苏苏又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丹尼尔语气变得有些沉痛,“怀贞他……”明显犹豫了下,才继续道:“怀贞他,人虽在巴尔的摩,却仍在关注你的一举一动。这样讲,苏苏,你会不会觉得他变态?”
      苏苏确实震惊,但缓过神来,轻声问道:“你说萧怀贞在我周围安插了私家侦探一类的人?”言语间,苏苏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穿越了,到了陌生的时空换了陌生的生活方式?怎么最近遇到的事,但凡和萧怀贞沾边,就一件比一件恶搞,先是拱手相送一家医院,然后是私家侦探的监视,每一桩都堪比日日所看狗血电视剧!
      丹尼尔回答:“随你怎么说吧,要说监视,怀贞做的那些也确实是监视。采集骨髓前的化验单,还有之前我们通话的记录,那家伙竟然全部拿到了。”
      采集骨髓前的化验单,在苏苏刻意隐瞒下,并没有造成捐献的困难,连医院都瞒过去了,萧怀贞居然掘地三尺地抖了出来。苏苏摇摇头,问道:“那为什么之前完全没有动静?”
      丹尼尔道:“也许是那家伙被你赶走之后还没来得及振作吧,这两天一有心思,就来监管,今天有人送来一叠资料,那家伙正在输液,看了之后,大发雷霆。苏苏,要不是几个壮得跟牛一样的金毛还制得住他,后来又一直静脉泵着镇静剂,他多半已经不要命地杀到C市了。”
      苏苏心里惊涛骇浪,回答的反应也迟钝了许多,“你说萧怀贞知道了什么?所有的?包括我……怀孕?”
      “对。”丹尼尔的话毫不含糊,“那家伙自己拔掉了全部的穿刺针,公司的下属也和他们老大一样都不是盖的,雷厉风行到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给那家伙安排了专机和接送的车辆。要不是我赶到及时,他早就从层流仓里逃逸出来了。”
      苏苏顿觉头大,“他真的有这么乱来?”
      丹尼尔道:“苏大小姐,我都打算去祷告了!这辈子我没见他这样疯过!”
      苏苏听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天我会和他好好谈一谈。但是苏苏,你不能再捐献骨髓!”丹尼尔自己把话继续讲了下去,最后一句话,语气格外慎重。
      苏苏想了下,整理了思路,再开口时语气变得同岐幽一样冷淡而固执,“不。”
      “苏苏!”丹尼尔的声音大到直接传入了岐幽耳朵,那厮也皱了眉,审视着神情不动的苏苏。
      苏苏回答:“我希望他最大可能的好起来,事已至此,是否捐献骨髓,对我都没有区别了,但是,我希望至少萧怀贞……能够最大可能地好起来。”顿了顿,苏苏继续缓慢说道:“既然舍弃了一个,我不想再舍弃另外一个,萧怀贞他,不能有任何闪失。我的话,你不妨告诉萧怀贞,他身上背负了什么,他,能够明白。就算这包袱再沉重,这是他应得的,也是我应得的,既然当初做了选择,就必须要自己承担起来继续走下去。我是这样对自己,而他该怎么做,他,会明白。”
      苏苏的话换来了丹尼尔的一阵沉默,半晌后,他才道:“但是苏苏,对你有区别。不用捐献骨髓,对你来说,恢复要容易些。”
      “有什么区别呢?”苏苏倒是笑了,“横竖没有的都没有了,我不在乎再多出一点。丹尼尔,算我求你,如果萧怀贞不同意,明天就算是继续用镇静剂,你也得把骨髓用进去。”
      电话那头更久地沉默了,丹尼尔最后道:“苏苏,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照做,但是,苏苏,对不起,对不起。”
      苏苏笑,“何须这样讲?且不说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算是要说对不起,也该是萧怀贞他自己来对我讲。”
      挂掉电话,苏苏手脚发凉,缓缓坐回沙发,盯着面前水果发呆。
      “为什么!?”
      岐幽的声音淡淡响起在耳边。苏苏抬头,见他正拿毯子搭上她双脚,于是苏苏有些怔忪地问了句:“什么为什么?”
      岐幽在苏苏身边坐下,靠着沙发,视线停留在变幻的屏幕上,“怀贞知道了,你为什么还要固执?”
      苏苏问:“你是在说我要继续采集骨髓的事吗?做好的打算,不想轻易更改,总之都到了这个地步,退回去一点于事无补,倒不如一口气坚持前进到底,兴许能拼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岐幽看着苏苏口齿明显没有往常伶俐,也敛去了语气里的冷凝,“但是,有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心?”
      岐幽的话无波无澜,却依旧让苏苏心底震动,苏苏勉强笑了笑,“你觉得我对自己也萧怀贞狠心?”
      “是对你自己狠心。”岐幽纠正,“何必?”
      苏苏盯着岐幽,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哪一桩,心里虽然有了答案,但也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和歧大少爷讲的一样。苏苏道:“对自己不够狠,就会放任自己懦弱,而我,受够了自己的懦弱。”
      岐幽在苏苏的回答里沉默了,忽然间觉得三年前那个灯下的女子咻忽不见,这三年,他经历了别的,她也经历了别的,竟然全都不是当年的模样。
      苏苏最后还是笑笑,“其实,也不是刻意要这样……”
      话未尽,眼前一黑,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清淡气息蓦地笼罩上来,苏苏诧异地发现,是岐幽抱住了她。淡薄的温度,本该陌生的,却又透着一丝熟悉,苏苏矛盾极了,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而岐幽胸口轻轻震动,淡淡道:“别动。”
      那声线就在头顶,却仿佛迢迢而来,苏苏有些恍惚,只能叫了他的名字,“岐幽……”
      “一下就好。”那厮居然这样讲。
      苏苏乖宝宝似的被岐幽圈起来,数着自己陡然加速的心跳,心脏那里惊得快要撑破胸口腾地迸出来,而对方的心跳则缓慢而规律,一下一下,极尽稳定,这感觉很诡异。
      默了半晌,见岐幽毫无动静,苏苏小声问:“呃,那个,好了没?”
      “没。”头顶岐幽冷冷回答,手臂收紧,完全没有放松的趋势。
      苏苏奇怪了,“岐少爷,你在感慨什么?”
      岐幽不语,双臂圈住苏苏,用了稳定又顽固的力度。
      苏苏继续鸹噪,“我都不感怀,你又在感怀什么!?”
      岐幽按住苏苏不老实的脑袋,剩下一只手依旧牢牢地困住苏苏,“感怀过去的三年。”
      苏苏好奇地追问,“什么三年?”
      岐幽默了一记,并没有立即回答。
      苏苏眼前全是岐幽卡其色的风衣,纯棉的质地,虽挺括,却一丁点儿也不会扎脸,带了淡淡的温度,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风衣下平稳起伏的胸膛,遐想一下,应该是厚实而温热的,再深处,有力的心跳一记一记传来,丝毫不见慌乱——苏苏就纳闷了,为什么歧大少爷要抱住她?是为了安慰她?可是少爷什么也没劝说。是为了感怀他自己的过往,可是少爷心跳稳定,一点也不像失控而心绪波动的样子。苏苏彻底懵了。
      这时岐幽淡淡道:“苏苏,三年前,我们见过。”
      “啊!?”苏苏大惊,撑住岐幽胸口想要抬起脸来,却徒劳,于是只好埋首,继续道,“我怎么不记得?”
      那人胸膛轻轻一震,仿佛无声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在金碧辉煌,你不记得了?”
      苏苏费力思索,自己去金碧辉煌的次数不算多,但怎么就记不起遇见极品公子岐幽这件事?苏苏呃了一声,答道:“是吗?我真不记得了。”
      那人仿佛又笑了一下,“怀贞你也不记得了。”
      这一次是肯定句,不是询问,苏苏更惊讶,“我还遇见萧怀贞过?”
      岐幽道:“三年前我生日,一群人起哄非要我请一位陌生姑娘喝酒,那时怀贞指了你。”苏苏不说话,惊讶得压根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岐幽继续,“可是,死丫头,你拒绝了我。”
      苏苏讪笑,“怎么可能?一般情况下,我对男色都是来者不拒。”
      “真话?”岐幽话音冷诮,双臂收紧有些威胁的意味。
      苏苏老实道:“呃,那时,你也猜得到,我是名花有主,怎么可能和陌生男人喝酒,这太不检点了!”
      岐幽冷笑,这一次的笑声十分明显,因为寒意森然,“你倒是知道克制不检点,但怎么没教会别人也知道克制不检点?”
      苏苏顿了一下,半开玩笑,“何必老是戳我伤心处呢?”
      岐幽冷哼一声,继续,“但怀贞送去果盘,你却接受了。”
      呃,苏苏立马尴尬,身子僵了一下,小心翼翼回答道:“这个,我对吃的,倒是来者不拒,这是真的。”抢在岐幽质疑前,苏苏赶紧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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