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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冷傲?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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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做到,岐幽真的在回家的路上带苏苏去WD广场的超市采购食材。
下午,人并不多,苏苏和岐幽并肩走着,时不时打量他几下,岐幽的脸褪去了往日的森冷,虽然谈不上和煦似暖阳,但至少不会觉得身边有一只冰镇可乐了,苏苏觉得奇异,于是打量岐幽的次数又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些。
岐幽正在俯身取一只橙色的胡萝卜,留给苏苏一个漂亮的侧脸,但下一秒苏苏发现那厮粉色的唇角往脸颊轻轻一勾,弧度更深,双睫微微垂下,掩映的眼珠如同被墨色熏染的天空,映着星子一般清嘉的光芒,眼角慢慢弯起一点,然后苏苏听到他在问:“在看什么?”
苏苏一怔,摸了摸鼻子,“看你。”
“看我做什么?”岐幽并没有转头,依然在挑那一只只的胡萝卜。
超市的光总带着很淡很淡的暖黄,此刻打开那张侧脸上,愈发削减了寒意,多了柔软,苏苏看着,总觉得岐幽变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于是道:“你在怜悯我吗?”
岐幽闻言,原本柔和的神情顿时变得冷凝,眉头一蹙,然后慢慢展平,默了下,他叹了口气,有点无奈,“苏苏,你总有本事惹怒我。”
“呃,”苏苏又摸了摸鼻子,“不是怜悯我吗?那要不,你干嘛变得这么奇怪?”
“我奇怪?”岐幽伸手正在拣第三只胡萝卜,听到苏苏这样讲,秀丽的手顿在半空。
“真的!你那吓跑雌性的超级臭脸没有了。”苏苏恶意地笑。
岐幽无奈地转过头,望着苏苏,点漆般的眼如夜空,而那些投注而来的目光就像夜空中迢递的星光穿越时空款款而来。岐幽难得笑了,“苏苏,岐某纵横花丛之际,你这黄毛丫头还没长开。”
苏苏也笑,“真的?瞧你那张臭脸,真的想象不出居然还有女人色胆包天敢做小蜜蜂的!”
岐幽直起身,低眉对着苏苏一笑,“我以前并不是这样。”
苏苏陡然记起听萧怀贞说过一次,他讲岐幽以前不是这样,“那是怎样?”苏苏想也不想就问了出来。
岐幽稍稍一怔,浅浅一笑,“不说也罢。”说完,又去拣胡萝卜。
苏苏看着车里开始显示出堆积趋势的胡萝卜,立即抓住他手,严肃道:“别拿了,我最讨厌胡萝卜。”
岐幽抿了下唇,苏苏以为他又要恢复原状发飙,岂料那厮却只是顿了一下,就依言放了回去,购物车里留了两根,那厮和气道:“营养学的东西不用我这个门外汉来解释,苏大师,你说这两只留得留不得?”
苏苏发誓,她真的是吃软不吃硬,以往岐幽强悍时,苏苏就拗不过他,如今这厮开始怀柔腹黑,苏苏更加狡辩不得,只好回答:“横竖只有两根,就都留下吧。”
岐幽慢慢颔首,然后慢慢推着购物车继续往下一栏走,那神情怎么看,怎么有奸计得逞的味道。苏苏无奈,几步跟上。
采购完回到歧大少爷私宅,大约已经下午五点,进门后苏苏第一眼发现居然有了为她专门准备的小猪绒拖鞋,侧脸去看岐幽,那厮正低头换鞋,并不在意苏苏的反应,苏苏耸了耸肩,毫不矫情地换上,然后说了句谢谢啊,岐幽无反应,也不知听到没有。进了屋,那厮直奔厨房,苏苏在他身后看着偌大一枚冰山男如此壮烈地投身主妇事业,总觉得怪异以及忐忑,好似自己造了什么孽,于是冲上去一面挽袖子,一面去抢岐幽手里的蔬菜,而那厮拿手背拍了她手臂,简短但毫不留情地道:“一边儿呆着去。”
呃,苏苏吃瘪,挽着袖子的手停在半空。
“一边儿呆着去,苏大师,为了岐某切了大半的胃。”岐幽依然毒舌。
闻言,苏苏挫败地往一旁挪。
“你挡道。”看到苏苏仍站在厨房边缘绞着手,岐幽又淡淡补上一句。
“让我做一点嘛?”苏苏开始耍赖。
岐幽无视,反而讲道:“那就去外面给花浇水。”
苏苏翻了好几个白眼,“明明才下过雨,哪里需要浇水了?”
“你去不去?”岐幽扬了下巴,端了点架子。
苏苏撅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外挪,“我去。”
待苏苏走了两步,岐幽又道:“先去楼上加件衣服,外面冷。”
苏苏回头,看岐幽的目光有些奇异,“你还给我买了衣服?”
“我看你每天都换,想来也是个麻烦的女人。”岐幽淡淡道,“虽然那些衣服尺码都不是一般的大,你最好还是先看看自己能不能穿得上。”
最后的话简直是歧大少爷一贯的风采,苏苏被毒舌之后终于觉得浑身舒服了一点,点了点头,笑了笑,起身上楼,一面走,一面想,娘之,你还真的是贱骨肉,一天不被岐幽洗刷,一天不能好过——不过,谁叫歧大少爷今天先前的反应如此奇怪?习惯了这位少爷的冷调调儿,一下子变柔情了,还真是不适应真是令人忐忑。
走进那所留给苏苏的房间,床边贵妃上叠放着一件军绿色的外套,休闲的风格,完全是苏苏喜欢的调调儿。苏苏有些诧异,上次不过讲了不喜欢太娘儿们的东西,这厮就很快换了格调。然后苏苏发现,卧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白色田园风格的衣柜,上前去打开,视线里铺天盖地袭来的是满满一衣柜的衣服,苏苏刹那愣住。
五颜六色,样式各异。
苏苏惊疑不定地伸手去拨,看见自己喜欢的黑白灰以及藏青色,然后是间插其间的粉、绿、红、蓝,整个色调和自己家里的无异,至于样式,大约一半属于女人味适中的调调儿,另一半则是完全拿来混搭的调调儿,苏苏一路翻过去,脸色越发错愕,这个岐幽,是从哪里摸透自己脾性的?
苏苏犹豫着下楼,在楼梯上就能见到那厮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暖色调的灯光,低眉专注的神情,潺潺流水声,那厮熟练切菜的声响,一一入眼,一一入耳,苏苏深呼吸,按捺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慢慢走过去。
“岐幽。”苏苏在他身后站住。
那厮回过头来,看了看苏苏身上衣服,然后笑了笑,也没说什么,继续忙活手里的事儿。
“我来帮忙吧。”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苏苏,只好付诸行动。
岐幽拿手臂隔开她,道:“去浇水。”
那厮手臂修长,肌理分明,不会特别瘦弱,也不会特别纠结,精壮得恰到好处,而此际还沾着无数水珠,在微黄的灯下,熠熠生辉,带着温软柔韧的触感,传递出一点一点融化寒意的熨暖。苏苏一怔,然后开始笑着耍赖,“甘霖都浇过了。”
岐幽挑眉,“甘霖浇过?”哼哼了下,那厮似笑非笑地瞧着苏苏,“甘霖浇过那是甘霖的事,怎么能算作苏苏你的功劳?”
呃,苏苏眉梢直抽,“你是不是要这么喜感呢?”
岐幽一脸严肃地回答道:“不是我喜感,喜感的是你,苏苏。”顿了顿,他又板着脸催促,“快去浇水。”
“会浇死的。”苏苏不依,“我从来养不活花朵,你不能把那些花儿交给我摧残,这太残忍了!”
“是吗?”岐幽埋首理着菜,听了这话,侧了脸,对着苏苏闲闲一笑。
苏苏突然觉得,如果不是萧怀贞在先,眼前这厮也足以让人扑上去压倒,苏苏汗了一个,但嘴里还是答道:“真的会惨绝人寰啊!那些都是你那么心爱的花朵!”
岐幽笑得愈发深了,双眼明亮起来,熠熠发光,映得整个人像是也会发光一般,“苏苏,浇个水而已,你确定有必要牵扯这么多?”
苏苏终于败下阵来,耷拉着肩头,认命地出去浇水。玄关处,换下岐幽准备好的猪猪拖鞋,穿上花园专用的雨靴,在外套上又罩上一层透明的雨衣,这才打开门。
满满一院子全是翠绿的草和那些美丽的花朵,风起,有如此清新的空气和如此清新的香气,好闻极了,苏苏大口呼吸,拾级而下,真正走到院子中央。在草地上寻到一只水管,拧开之后开始浇水,透明的水在灰色的天空下划过一道纤细的弧度,尽头的水花四溅,珍珠一般坠落草地,溅落鲜花。苏苏玩得尽兴,慢慢笑了起来。
知道苏苏喜欢花朵,也喜欢养花,但是因为从来养不活,所以一直不敢轻易再碰那些花朵,因此岐幽是特意让她去院子里,无论怎样,总归希望那丫头的心情可以尽可能好一些。透过厨房的大窗户,他可以清晰地看见院子里的苏苏,那微微带笑的模样,让人安心。
苏苏在院子里一面浇水,一面去玩那些花朵,真的是漂亮极了的花朵,苏苏不知道岐幽是怎么种植下这些奇异的花儿的,一点一点看过去,好像永远也看不够,直到岐幽在门口叫她,苏苏才恋恋不舍地过去。
走到台阶上,岐幽递来一张干燥柔软带着热度的毛巾,“擦手。”
苏苏接过来,暖烘烘的毛巾很舒服,苏苏笑着擦了手,又捂了下脸,再递还给岐幽,“谢谢。”
“去吃饭。”岐幽也没有多的表示,侧了身子,让苏苏进屋。
苏苏走到餐桌旁发现,岐幽今天烧的菜色一如既往的热烈,没有了无取那次吃饭那么清淡的菜色,似乎全部换成了苏苏喜欢的香辣味道,苏苏疑惑地看了看岐幽,那厮好似全无察觉地坐下,慢条斯理地用餐,苏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那些缘由被岐幽遮遮掩掩,被苏苏自欺欺人,不想深究不愿深究,于是她也埋头吃饭。
不得不承认岐幽的厨艺非同凡响,苏苏吃饱喝足之后,脑子变得更笨,也懒得多想。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苏苏偷偷瞥了岐幽一眼,那厮却坦然对上苏苏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苏苏瞧。苏苏吃瘪,不再打量他,呃了一声,拍拍屁股,道:“我来洗碗。”
岐幽手臂一展,再次将苏苏隔绝开来。
苏苏怒,“怎么什么也不让我干!?我是不是这么不济啊!?”
岐幽不答,悠悠看苏苏一眼,继续收拾。
苏苏拗不过,始终拗不过,只好叉着手臂,气呼呼地坐在桌前瞪着一派忙碌的岐幽。
厨房里水声不断,灯光从头顶倾泻,在青灰色的地板上投下一道短小的影子,不似岐幽那么高大秀丽,也不似岐幽那般冷傲不羁,却无端让人觉得柔软。苏苏叹了口气,折身在沙发上窝着继续看碟,一阵摸索,居然找到时下流行且尚未有碟片问世的清穿大戏《步步惊心》。苏苏诧异,不由侧头看了眼岐幽,那厮淡定地洗碗,全不知苏苏浓烈的目光。
待到忙碌完毕,那厮仍旧板着脸,坐到苏苏身边,在沙发前的矮几上顺手放上一碟切好的水果,苏苏视线一转,看清那些花花绿绿的,有草莓、蓝莓、树莓,也有火龙果、黄桃、木瓜,还有橙子、米蕉、蛇果……苏苏看得眼花,拿着水果叉的手就有些游移,终于忍不住道:“岐幽,你是不是要这么夸张的?”
岐幽慢腾腾地自毫无营养的电视剧画面上移来视线给苏苏,慢腾腾地就嗯了一声,淡淡的鼻音,竟然有些缱绻的味道。
苏苏叹气,指着花花绿绿的水果,“你养猪啊!?还是富贵猪,哪有能吃下这么多的!?”
“你不是很能吃?”岐幽淡淡回答。
苏苏怒,“我不是猪!”
岐幽打量了苏苏一眼,哦了一声。
苏苏愈发恼了,“我说,你要是再这样,明天打死我也不会再来了!”说罢,哼哼两声,以示忿忿。
岐幽浅笑了下,并不答话。
苏苏于是道:“真的不来了!”
这一次,岐幽缓声道:“明天你去医院注射,有我亲自接送,苏大师,你该庆幸能找上岐某这样尽职尽心的司机兼保姆。”
苏苏哼哼了两声,和歧大少爷无意义的斗嘴太多次,结果均证实此番举措毫无意义,遂继续去看电视,懒得再争执。而另一头,岐幽也在耐着性子陪同苏苏看那狗血至极的电视剧,看了很久,在荧幕五颜六色的光芒中始终板着一张英俊得不得了的脸,半小时后那厮终于忍不住轻轻抽了下眉头,侧过脸来看着苏苏,而这妮子明显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苏苏察觉到岐幽目光,嘴里还含着三颗蓝莓,模糊地问了声:“怎么了?”
岐幽眉心微蹙,表情很是凝重。
苏苏咽下蓝莓又问:“到底怎么了?”
岐幽才道:“好看?”
苏苏点头。
岐幽明显皱眉,终于忍无可忍地起身。
苏苏笑呵呵地道:“也对,秋水为神玉为骨自命不凡的歧大少爷怎么会喜欢这种娘娘腔的狗血电视剧?”
岂料,岐幽听闻苏苏这样一讲,起身后低眉俯视苏苏,脸上看不出喜怒,苏苏与他对视片刻,便见那厮竟然又无声坐下,长臂展开,右手伸到苏苏身后沙发上,十分惬意地又看了下去,并且还答了一句:“这两人一起淋雨的情节,狗血。”
苏苏给他弄得怔忡,盯着岐幽好一会儿,才回神,“不想看,你可以去忙你的。”
岐幽扫了苏苏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苏大师,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如此狗血的乐子。”
苏苏又被岐幽毒舌了一回,瘪瘪嘴,懒得理他,捧着水果盘,乐呵呵地继续看电视。
剧集看了两集,苏苏也给无聊到了,转了台,正在播放一首歌,苏苏嚷嚷道:“这个歌我喜欢,歌词写得有够惨。”兴奋完,那妮子果然真的开始摇头晃脑地和着音乐唱了起来。
岐幽凝神去看,脸色变得比看电视剧时更臭。
“歌是林大爷做的词,名为《七友》,说是林大爷写这词写到自己也落泪,你别看这曲子起始于一段往复回旋的轻快钢琴,节奏也紧凑,意境却是惨兮兮的,人都说求仁得仁便足矣,听了这歌我才明白,原来求仁得仁,也并不见得就能喜笑颜开。”间奏时苏苏在一旁解释。
岐幽黑着一张脸在看屏幕,刚刚的歌词写着:
“为了她又再勉强去谈天论爱
又再振作去慰解他人
如难复合便尽早放开 凡事看开
又再讲没有情人时还可自爱
忘掉或是为自己感慨
笑住说沉沦那些苦海会有害
因为我坚强到利用自己的痛心转换成爱心
抵我对她操心已记不起我也有权利爱人
谁人曾照顾过我的感受待我温柔
吻过我伤口
能得到的安慰是失恋者得救后很感激忠诚的狗
谁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
为我出头碰过我的手
重生者走得的都走
谁人又为天使忧愁
甜言蜜语没有但却有我这个好友……”
“不过,我相信好人都有好报的。”苏苏微笑,对这首歌下了结论,“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相信因果,相信业报。”
岐幽原本凝神看着那些字,这时慢慢地侧脸,问了句:“是吗?”
“是的!”苏苏答得坚定。
岐幽默了下,牵动唇角,算是赏了苏苏一记淡笑。
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间九点,苏苏拍拍手,端起没吃完的水果,对岐幽讲:“好看吧?你慢慢看,我上楼去用下电脑。”
岐幽知道她要做什么,颔首,也不多讲。
苏苏端着诱人的一堆水果,再次坐到了电脑前,邮箱里躺着丹尼尔的邮件,苏苏赶紧打开来看。
邮件上写着:“化疗第六天,药物减量后仍然高热四十度,呕吐未断。清醒时怀贞只问我一句,是否知道你近况,苏苏,我该如何回答。”
苏苏一下子觉得晚饭的饱足感变成了难受,喝了口水,苏苏在键盘上敲下,“告诉他,我很好,该干嘛就在干嘛。”
不一会儿,丹尼尔回信了,“苏苏,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苏苏回答:“那你不妨再加上一句,苏苏说,劝君独行又一程,从此萧郎是路人。”
丹尼尔知道苏苏不是真的要这样讲,却还是忍不住回复道:“你确定要这样刺激他?”
苏苏赶紧写下一段话:“丹尼尔,他知道回来的条件,告诉他我很好,不用他担心就行,其余的,他会明白。”
“你确定怀贞能够如此强韧?”丹尼尔质疑。
“他是萧怀贞,我确定。”苏苏回答得毋庸置疑,“况且,这种时候,你还能告诉他什么?”是啊,苏苏自己也觉得,萧怀贞自顾尚且不暇,还需要告诉他什么?
丹尼尔的回件里写道:“那么,我待会儿告诉他。”
“丹尼尔,我们会好运的。”苏苏察觉到丹尼尔的忧心,在最后又补上一句,“预处理都不会很轻松,再坚持一下,很快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