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蝶贝》粉红色的猪尾巴

35、优质花农？优质煮夫？

　　苏苏在四周幻化成流线的景致里惊疑不定，而岐幽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把电话递给苏苏，神情十分淡然，“跟你母亲说一声吧，是我讲，还是你亲自来讲？”
　　苏苏一凛，还清楚记得曾吃过岐幽的亏，不过一周前那厮竟敢直接打电话给院长替她请假，此刻听了他故技重施的赤果果的威胁，遂忙不迭抢过手机，立即掐断，然后道：“我会用自己手机讲！要是你来讲，我还不被我娘拆了骨头！？”
　　岐幽满意颔首。
　　苏苏很快拨通老娘电话，笑嘻嘻地说：“我今天不回来唷，科室临时有事，安排我值夜班。真对不起，妈妈。”最后的语气有点委屈，装得十足十。
　　岐幽皱了点眉头，这妮子似乎也不是很老实？
　　跟老娘请完假，苏苏立即褪了笑意，皱眉看着岐幽，眼神十分幽怨。
　　岐幽冷眼道：“看什么？”
　　苏苏愈发可怜兮兮地回答，“岐大少爷，我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岐幽哼了一声，双眼仍平视前方，“苏苏，你还有清白？”
　　苏苏怒，“怎么没有了！？但被你这样倒腾，我以后还嫁不嫁得出去！？”
　　岐幽闲闲问道：“怎么？你还想嫁人？想嫁个怎样的人？”
　　苏苏摸着下巴回答：“看来金龟婿是太难钓了，实际一点，我想找个跟我志趣相投的男人，长得怎样不重要，而钱，够用就好，反正我也不算穷。”
　　岐幽冷笑，“就你的条件，这要求未免高了。”
　　苏苏瘪嘴，切了一声，不再理会岐幽一贯的毒舌，安静坐着去看窗外景致。
　　岐幽的家在城东新贵区，一进入HBYX的小路便可见绿树成林，一行行沿着河水蜿蜒。此刻不同于盛夏，连续几场秋雨下来，暑气早就淡去许多，傍晚时分的天色也不似以往明亮，反而有些灰暗，云层很厚，并且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可及，空气里全是冰冷的水汽，堤坝下灰色的河水也透着浓烈的凉意，因为下过雨，夏季一直干涸的河水此刻已经高涨，水流还算湍急，沿河穿行其间，听着水声潺潺，摇下点车窗，肌肤上便有些刺骨的寒冷。
　　苏苏出神盯着窗外，风吹在脸上没有温度，刘海也开始凌乱，苏苏恍然未觉，双手交叠膝盖上，一动不动。而岐幽腾出一只手来摇上车窗，苏苏不解地看着他，他冷淡地也不解释。难得歧大少爷动作如此体贴，苏苏笑了笑，并不反对。
　　车子拐离河边，沿着灌木间的小径行驶到一栋三层的小楼前停下。苏苏透过车窗看了眼灰蒙夜色里的别墅，棕褐色系间插着一点银灰，显得稳定安宁又不失气势。各楼层窗户闪亮，沿墙爬满翠色藤萝，简洁清爽又生机勃勃，而院子除了草坪，便是四处散落的玫瑰花架，那些花朵几乎是清一色的奶白，唯独在花边上镶嵌了一圈朝霞的颜色。苏苏再次看到类似的玫瑰花，不由诧异，偷偷望了岐幽一眼。
　　那厮低眉，眼神冷峭，“看什么？”
　　歧大少爷口气依然恶毒，表情也依然恶毒，就连整个人伫立的姿态都很恶毒，苏苏耸肩，脑子里念头一转，问道：“你喜欢玫瑰？”
　　岐幽冷冷回答：“是又怎样？”
　　苏苏点头而笑，嘴上却学着岐幽恶毒道：“玫瑰是挺好看，我也挺喜欢。但你不觉得一个大男人喜欢玫瑰，纯娘们儿似的，有点丢人吗？”说完，成功看到岐幽脸色更臭，苏苏愈发笑得开怀。
　　岐幽绷着唇线，不语，继续往前走，在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苏苏突然讲：“可是，玫瑰真的很好看！不仅好看，味道也好闻，关键是，它还知道长刺扎人，真是太棒了！”
　　于是岐幽掏钥匙的手微微一顿，肩膀轻轻一抽。
　　而苏苏竟然掉转头，直奔那些玫瑰而去，指着一墙奶白色的花问：“这个是什么品种的？”
　　岐幽板着脸走过去，淡淡道：“avalanche的变种。”看到苏苏皱眉，岐幽眉梢一挑，又显出几分惯有的不屑，“问了也不知道，那你还问什么？”
　　苏苏也不恼怒，这妮子是真心喜欢花，而无关这些花的品种或血统，在院子另一角，苏苏很快发现一种淡淡薰衣草颜色的玫瑰，香气也超级好闻，苏苏乐呵呵地又问：“这个呢？这个颜色好看，像是薰衣草的浅紫色，味道也好闻。这个是什么？”
　　岐幽看着那些花儿时，唇角难得地浮起游丝般柔和的弧度，苏苏看得愣了下，那厮瞬间又冷了眉眼，道：“Ondina，和薰衣草嫁接的。”
　　“啊！？”苏苏诧异，“这个也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岐幽表情又开始讥诮。
　　苏苏依然微笑，“遗传学的定律告诉我们，跨物种的恋爱是不会有好结果的！”然后，苏苏成功看到岐幽又黑了脸，“你这园子真漂亮！”苏苏再次转移话题，“请园丁很贵吧？”
　　岐幽看苏苏的眼神有点怪异，回答的口气也有点别扭，“为什么要请园丁？”
　　呃，苏苏瞥了眼他，指着那些花儿，惊疑不定地问道：“难不成，这些都是你，呃，你自己种的？”
　　岐幽眼底有刹那尴尬，苏苏确定她是真的看到了，那厮却如常道：“是。”
　　呃，苏苏无力，难道歧大少爷还是优质花农？苏苏笑笑，继续道：“种得真不错也，什么时候也分我一株吧？”
　　岂料岐幽毫不给面子地说：“你养不活。”
　　苏苏怒了，“外面风好大，不看花儿了，还是进去吧。”但走了几步，苏苏还是忍不住又问道：“岐幽，说实话，你到底是学什么出身的？”
　　岐幽跟在苏苏身后，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然后才慢慢回答：“微生物和分子遗传学，环境艺术。”
　　呃，苏苏再次惊愕，“这个……”这两个专业都好诡异，还有，方才那番有关遗传定律的胡诌铁定又被岐幽给鄙视了。苏苏只好耷拉了肩头，赞道：“你天才。”
　　岐幽面上全无得色，一如既往的冷，倒是接了话去，继续道：“怀贞最初打算主修的和你一样也是医学，不过后来因为家族的关系，才转去法学院。”
　　蓦地听到萧怀贞的信息，苏苏耳朵确实有点竖立，吸收了上述讯息之后，苏苏暗忖，萧怀贞也曾经是半吊子医科出身？哪里的医科出身？想到这一点，苏苏顿时有不好的预感，以萧怀贞那厮的惊采绝艳和眼前歧大少爷的高高在上好像接下来会出现华丽丽的名号。
　　“那么，你们是哪里毕业？”苏苏终于问出来。
　　“大学吗？”岐幽推开门，侧了点身子，目光落在苏苏脸上，后面只答了一个字：“harvard。”
　　苏苏讪笑，“很好，很好。”
　　岐幽难得地没有奚落苏苏，反而赞了一句，“你也很好。”
　　嘿嘿，苏苏皮笑肉不笑，果然这种时候还是习惯歧大少爷赤果果地鄙视比较好，换了这种貌似安慰的样子更加伤人啊！这样想着，已经走到玄关。
　　屋里并没有为访客准备的拖鞋，偌大的鞋柜里只有一双男式拖鞋，苏苏看到了，不禁一愣，再怎么也不会料想到堂堂歧大少爷的狡兔三窟里居然连多的一双拖鞋也无，苏苏愣了愣，站在玄关处有点不知所措。
　　“把鞋换上。”岐幽不带什么情愫地下了命令，然后自己穿着袜子的脚就直接踩在了地上。
　　“等等！”苏苏一把拉住他，“现在变天了，你这样会着凉！”
　　岐幽任苏苏拉着衣袖，目光一转，从苏苏手指掠过，然后淡淡道：“那就把鞋给我，换你着凉，过两天不能给怀贞捐献骨髓，你愿意？”
　　苏苏呃了一声，道：“那我再去买一双吧。”
　　岐幽冷笑，“附近没有超市。”
　　苏苏道：“那我坐出租车去二环WD广场买。”
　　岐幽道：“这里也没有出租车。”
　　“要不，你送我去？”苏苏小心翼翼地问。
　　“我累了，不想开车。”岐幽翻了下眼皮子，继续要往里走。
　　苏苏为难了一下，拉住他斗胆道：“要不，我就穿外面的鞋子进去？”
　　“不行。”岐幽侧身，目光犀利，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苏苏问。
　　“会弄脏我家。”岐幽板着一张扑克脸。苏苏真想冲上去撕了他的嘴，岐幽却道：“换了鞋就赶紧进来，风大，你想吹，我不想吹。”
　　于是，苏苏摆着外八字，皱着眉踱进了屋子。
　　客厅开阔，即使在幽暗的傍晚，采光仍是相当不错，绿植不多，点缀得却是恰到好处。墙纸全部是米白色系，加了点紫蓝色，显得沉静深远。分布上一看就可以清晰地辨认出会客区、用餐区、休闲区。苏苏盯着休闲区那一大片米黄色的皮沙发，直觉就想扑过去，那些沙发看上去很软很舒服。
　　“在那等我。”岐幽指着那片让苏苏眼睛发绿的沙发，冷冷吩咐。
　　“好。”苏苏也不理会他的坏脾气，拎着小包，屁颠屁颠地去了。坐下后，自觉打开超大电视，开始自己给自己放碟。
　　岐幽的碟不多，却囊括时下流行或经典的电影和电视剧，比如电影有：《变形金刚3》、《源代码》、《窃听风云2》等等，电视剧就更加五花八门，老外的有：《全开GIRL》、《我叫金三顺》、《绝望主妇》、《CSI》、《犯罪心理》，中文的有：《成吉思汗》、《汉武大帝》、《金枝欲孽》，苏苏甚至看到了一部《宫》和一部《新还珠格格》。
　　苏苏抚额，看着新还珠格格五个字，手指都开始颤抖，这个难道是岐幽的调调儿！？简直匪夷所思！想不到一向眼高于顶的歧大少爷看电视的品味竟然如此，呃，如此……苏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只好作罢。
　　没看到岐幽动静，苏苏放下碟片起身去寻，在厨房里看到一盏灯花，鹅黄色的光线里一道修长的背影伸出秀丽的手臂正在白花花的流水下冲洗青菜叶片，指尖不疾不徐地滑动，竟似一道丽景。苏苏看到，不由呆住。而那水声淙淙，像是几段飘忽的音乐，其间光线流转，晕散开冷硬的轮廓，于是也就有了如水一样的柔软。
　　苏苏站了半晌，终于走过去，从岐幽身侧探出头，自下而上看了看他低眉垂睫的眼睛，笑道：“我来吧。”
　　岐幽眼珠子被密长的睫遮盖不少，看不清眼底情绪，只听到他仍是淡淡地讲：“不用。”
　　“让男人下厨，总归不太像话。”苏苏微笑，伸手去取过岐幽指尖的叶片，指尖相触的瞬间，在冰凉的流水下，居然也能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一点温暖，苏苏愣了愣，把岐幽手里叶片拉住。
　　岐幽却不松手，抬了双睫，直直看着苏苏。晕染的灯火下，苏苏褐色的眼珠带着平和的笑意，一眨不眨地也望着岐幽。岐幽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目光清澈，褪去寒意，淡淡回答：“水凉，我来。”
　　苏苏摇了下手里捏着的菜叶子，“以前是谁还鄙视过我来着？说我这个样子要装绝症，简直是自抽耳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强悍，没必要这么紧张兮兮的吧。”
　　岐幽任苏苏讲完，手指却依旧未松动分毫。
　　苏苏笑笑，“我很会做菜唷，给你见识一下！”
　　岐幽终于冷笑，“是吗？”
　　苏苏被岐幽看得气短，嘿嘿一笑，道：“那还是要看你拿谁跟我比。”说完这句话，气势又生生矮下去一截。
　　岐幽扬眉，“我看你连怀贞也比不过。”
　　呃，苏苏嘴角抽抽，“哪壶不开你专提哪壶啊，岐大少爷？”
　　岐幽继续冷冷道：“并不是只有怀贞会做菜。”
　　苏苏拗不过岐幽，仔细想想，好似她一直拗不过岐幽。苏苏终于松开手指，但也不离开，就在岐幽周围呆着。
　　于是，一分钟后岐幽冲挡在他左手边的苏苏道：“让路。”苏苏往左退。下一分钟，岐幽皱眉又道：“靠边。”于是，苏苏往右边又退开两步。第三分钟，岐幽脸色更臭了，“苏苏，你一直挡道。”苏苏呃一声，笑笑，往外退了三步，但是也不离开。而岐幽看了看她，什么也没说，继续忙碌。第四分钟，岐幽看着面前立着的苏苏，无语了。苏苏笑着接过他手里清洗好的芦笋，侧身放在一旁中岛吧台上，然后交叠着双手，一脸老实地盯着岐幽。岐幽低眉看着苏苏，默了默，继续去准备食材。
　　苏苏跟在他左右前后，也就搭个手帮点小忙而已。跟了一会儿，苏苏看得出来，那厮晚饭准备了三道热菜和一个汤，热菜几乎全素，有豆腐，有芦笋，有茄子，汤应该是海苔汤。苏苏看着岐幽同萧怀贞一般熟练，甚至更为熟练地摘菜、洗菜、切段，那些茄子块，他甚至用上了麦穗花刀，漂亮的手法看得苏苏叹为观止，于是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响。耳尖的岐幽听到了，视线凉悠悠地扫过来，全是鄙视。苏苏摸了摸鼻子，有些悻悻的。
　　岐幽做的第一道菜是鱼香茄子，油热了之后，先下了佐料炒，于是香气顿时扑鼻，虽然有点浓郁得呛人，但还好闻得不得了，苏苏无声吞了下口水，她最喜欢鱼香茄子了。岐幽手脚利索地炒好了第一道菜，第二道芦笋用的清炒，也十分迅捷地就完成了，眼见第三道准备做豆腐，苏苏自告奋勇地举手，“这个我来！”
　　岐幽别她一眼，维持着半侧身子的姿势不动。
　　暖色调的灯下，那人身系一只绿色的围裙，腰身流畅得很，因为那围裙的缘故，少了些平素的高傲疏冷，多了些柔美的和缓平实，如玉的手不是执笔不是握住方向盘也不是操纵大局，而是握着一只银色的铲子，半侧了身子，脸庞留得大半侧面，在一片光影里美得并不真实，此刻目光敛了寒意，看上去整个人真真好。
　　苏苏走上去，道：“这个我来做，好不好？”声调软软糯糯的。
　　岐幽微微一怔，恍惚见到那年灯下初见的女子，也就任由苏苏拿过铲子。
　　苏苏从岐幽脖子上勾下围裙，冲他身后一努嘴，“换给我吧？”
　　岐幽顿了下，依言将手伸到身后，解开系着的绳结。
　　绿色的围裙散落，苏苏拿手指勾起，属于岐幽的气息便在那一刹袭来。苏苏呃了一声，低眉给自己套上，而正要去系绳结，手指在身后却碰到不熟悉的弹性和温暖，苏苏有些诧异，于是侧头去看，身后朦胧的光影里，岐幽正低顺了眉眼，专注地替苏苏系好绳结，苏苏默了默，配合地不动了，岐幽慢慢系得稳妥，弄好了之后，并不多说，只往一旁退了一步。
　　苏苏笑笑，把佐料准备好，兴致勃勃地烧了一道红彤彤热辣辣麻酥酥的麻婆豆腐，装盘后，得意地在岐幽鼻子底下一划，“香不香？”
　　岐幽竟然点头，表情很是慎重。
　　苏苏把热菜一溜烟全部端出去，对岐幽道：“汤你搞定唷，我不做了。”
　　岐幽看着苏苏离开，静默了下，开始烧汤。
　　数分钟后端上桌，灯火下菜肴热气袅袅，隔着烟雾般地对望，苏苏呵呵一笑，给岐幽盛了饭，然后自己也添了小半碗，拿着筷子正要开动，岐幽按住她手，慢慢问：“你只吃这么一点？”
　　苏苏笑，“减肥嘛。”
　　岐幽皱眉，“胡闹。”
　　苏苏继续笑，“真的，现在女人都好瘦，满大街的排骨在晃，我怎么有脸吃那么多？明明已经有够茁壮得像蹄髈了。”
　　岐幽黑了脸，继续皱眉，“苏苏，你喝白水，也不会变瘦。”
　　对于意料中的毒舌，苏苏已经显得很平静，哦了一声，又瞧了瞧岐幽黑臭的脸色，“我吃了啊。”
　　“添饭。”岐幽答得也是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苏摇头，“不要。”
　　“苏苏，过两天你还要捐献骨髓，多吃点，才能给怀贞多献点。”岐幽一语妄图击中苏苏软肋。
　　苏苏不吃这一招，非常专业地回答：“岐少爷，我就算饿两天肚子，也亏不了要捐献的骨髓，这两者毫无关系的，倒是吃多了，就有可能采集出很多脂肪来，搞不好弄巧成拙！”说完，还冲岐幽眨了眨眼睛——想糊弄我？没门儿！
　　岐幽冷哼了声，终于开始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