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人间》竹园第一卦

22、灭蝗之计2

　　朱丹低头，却没去看怀中女孩，好看的一字眉稍抬，疑惑道：“你画的？”
　　问完也没等韶华回答，便扶稳她，腾出一只手就去捡竹简书。
　　韶华迅如闪电般一把抽过那简书，低着头通红着脸结巴道：“这这……”这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
　　朱丹面不改色，明明只是个少年，姿态却很成熟：“你就是那灭蝗英雄，年仅五岁的刘韶华吗？”
　　韶华不明所以，抬头瞅了瞅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古潭不波，心里暗叹口气，垂眸看着眼前的锦衣玉带，答道：“回朱丹殿下，小女正是。”
　　“你方才画的，结构前所未闻。”朱丹温和的说道，言辞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韶华头皮发麻，这本是自己得了前世的经验，揣测所得，并未实践，虽不知是否可行，但真真切切是增加自己活命的重要砝码，而朱丹见识匪浅，竟一眼瞧出这机构造械神奇……就这样给他实在不值，但是不给……韶华有些酸，阿理要，她有什么不能给的呢？
　　所以最终还是捧着简书，淡淡的开口道：“此图尚未完成，能得陛下赏识是小女的荣幸。”
　　朱丹顿了好一会儿，见韶华沉默，柔和道：“我只是问问。”
　　同时，韶华的话也冒出了口：“殿下如今幸福吗？”
　　一说出口韶华就傻眼了，竟然把想问阿理的话问出了口，于是自责的抿着嘴不知所措。
　　朱丹没料到韶华问出这话，明显地诧异了。
　　好在朱丹意识到此人再聪明，也是个五岁孩子，自己不知怎的，打从听说她，便当作一个有分量的成人了，自然而然把事情都复杂化了。
　　朱丹望了眼天色，有些暗了，于是轻声说道：“期待早日看见完整的构图。灭蝗英雄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挥袖走开了。
　　韶华目送着他，良久，又追着跑了几步，双手做传声筒状大声喊：“殿下！等我画完了，一定做出来给你看！”
　　朱丹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了，仅稍一顿，似乎有微微转身颌首，依然向前远去。
　　他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是人人相传中的那暴戾任性的尧帝第九子呢？韶华又想起姚墟城那幕，果然是那群恶霸随从，污了朱丹的名声！
　　韶华恨恨的踢飞脚边的石块，不满极了，可脚趾又被那石块撞的生疼，一屁股坐地上抱着脚揉“嘶嘶”喊痛。
　　于是一切好像就很自然而然的发生了，韶华发现脚趾上粘着层淡黄色的粉末，看着和黄土很像，却又不大一样，韶华也忘记了疼，只觉得哪里见过，伸手蹭了点，放鼻子下面细细一闻，有点说不上来的臭味，陌生可又熟悉的很。
　　这片地区处于山坡中段，紧邻着河水走向，所以受灾并不严重，而她又忙着手中简书上那个水车结构草图，更是没有细细观察过这里自然环境。这会儿疑惑，便也打量起来，惊讶的发现这里草丛内竟有数只蝗虫尸体！
　　韶华觉得自己抓住了思维的火花，忙趴地上拨开其他处草丛，竟发现躺着许多蝗虫和其他昆虫的尸体，忍住对虫的厌恶感翻了翻，尸体好多已支离破碎，大约是蚂蚁等虫搬走了。
　　这里躲过蝗灾真的只是水源丰富的缘故？
　　韶华紧皱眉头，自己应该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东西，怎么也想不起来，懊恼的“啊啊啊”几声，把摸了那黄色臭粉的手伸进河水洗洗，细碎粉末被流水从手中冲走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忙又粘了些粉末放进手捧的水里，只见它的形状也无改变。
　　日光渐渐开始淡了，韶华也不敢久留此处，忙准备回村里，刚走出没几步，便有个隐卫冒了出来，低声道：“陛下召见姑娘，请姑娘容许由小人抱着前往。”这隐卫是尧帝派来监视韶华的，不过大约是看见韶华为蝗灾做出贡献，又处于稚龄，天资异凛，不卑不亢，心中早起敬佩之意，古代女子地位极低，能得一名成年男子如此敬重，韶华还真不容易。
　　韶华听着他文邹邹的语气只觉好笑，心想还知识份子呐？于是调侃他：“我要是不同意呢？”
　　那男子微微一怔，便道：“可姑娘自己走又慢又累……”
　　韶华头一大，敢情又是个榆木脑袋，正常人应该想到的是自己不想去见尧帝吧……忙挥手：“走吧。”也不知他找自己所为何事。
　　尧帝开门见山的说：“灾情只是缓解，那些家禽根本吃不完蝗虫。”眉宇间的愁思依然浓重，望着韶华的眼神无比犀利，的确，家禽治虫根本就是治标的法子，民间其实也早有运用，根本不值得尧帝冒留着她这个“异数”的危险。
　　韶华跪在地上，觉得那火把忽明忽暗，显得尧帝没了杀气，心中被传染了许多愁苦，这千古明君，五帝之一，流芳后世，他心怀天下，总是以子民为重。这个能一直选择对自己残忍的人，这个又说要杀了自己的人，真让她又爱又恨吶。但是，真的现在就讲出自己的水车之术吗？根本就不成熟……韶华很犹豫。
　　尧帝话音落了半天，也没听韶华回音，本阅奏折的眼光落在台下小小人影身上，只见她眼神深情，好像一直盯着自己。可是尧帝觉得她胆子再大也不会这样盯着自己看的，所以扫了眼桌上的物什，有面小铜镜，恍然道：莫非想要这个镜子？
　　韶华好不容易收回了神思，却见尧帝若有所思的看着桌面的铜镜，诧异自己是不是落听了什么话，忙又俯首恭敬道：“陛下，其他法子韶华正在想。”
　　一阵寂静，尧帝没有回话。
　　韶华发觉衣物摩擦的声音响起来，地上原本坐着的黑色的人影也站了起来，一丝不苟束起的发髻被火光拉的更长，那人影渐渐走近了。韶华心里一顿紧张，难不成像亲自动手教训我？
　　重色花纹的锦衣下摆落到韶华垂着的眼里的时候，她差点就要夺门而出了。
　　只听尧帝叹道：“喜欢这个？”
　　韶华凝神一瞧，竟是桌上原本放着的铜镜！
　　这年代铜镜很是稀少，这算是……赏赐？
　　韶华颤颤巍巍的双手接了过来：“谢陛下赏赐，小女必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尧帝高大威武的身影本欲坐回椅凳，却许久未动，韶华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跪着。
　　好在没等多久，尧帝坐下了，厚重的男音响起，却有着许多疲惫：“黄帝功高，杀蚩尤统部落，发明创造，任用人才，这铜镜本也是他发明的，多神奇的物什。我那时总是与哥哥说仰慕黄帝那般神的人物，也想做那样的人。”
　　“可真难啊……”
　　又等了很久，却没有声音传来，只余那执笔书字的沙沙音。
　　韶华不明所以，抬头仰望那伏案疾书的身影，知道尧帝少有的谈心在寥寥数语间结束了。火把啪啪响了两声，她忍不住开口道：“陛下做的很好了，后世的千秋万代将以陛下的优异品德为榜样，后人的君主将以陛下为君王的榜样，世世代代的人才将渴望遇见像陛下一般的君主。”
　　尧帝没料到突然听到这么番话，笔停了下，沉稳道：“下去吧。解决不了蝗灾，军令状可是逃不掉的。”
　　韶华得令立马站起来准备出门，背后又传来尧帝的话音：“你那火儿，逃走了，不在帝都了。本帝明日启程回帝都，蝗灾之事，你好生掂量着。”

　　被隐卫带回自己屋里，韶华才回了神，也就是火儿成功逃走咯？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没有伤害火儿的打算，果真只是觉得自己是灾星，并未想殃及他人……
　　也没有拿火儿来要挟自己……
　　哎……都有点被他感动了，真是个善于利用人心的君王……
　　掏出磕的自己胸口疼的水车构造图，暗叹这纸张稀有的时代真痛苦。
　　其实这时代的纸张，只是被传是神物，神仙界与人间联系相对还算密切，人皇常行祭祀祈求天神降福，往往能得到回应，回应便是写了神谕的纸张。
　　前几任的人皇后来还都升仙了，神仙界与人间界的联系便愈加紧密。传闻从天界传来纸张等稀罕物于人皇专用，以昭显神之宠爱。
　　不过在韶华看来真的跟传闻差不多，虽然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是在她看来，纸张毕竟是可以在理解范围内创造的，所以当初听火儿神乎其神的讲的时候，还很不屑的撇了撇嘴。
　　这个社会的高端阶层自然拥有使用纸张的权力，不过纸张的造价真的很高，也就仅限于高端阶层之间流通了。
　　不知道为什么，韶华突然想到饕餮和混沌，心头有一点挣扎，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会不会又在为非作歹，杀人不眨眼，如果真的在做这些事情，当初相处的时候就应该找机会消灭他们，不过自己真的会去杀曾经救了自己的人吗？韶华有些迷茫，好像无论怎么做，都会违背她长久以来的信念。
　　韶华揉揉脑袋，爬到榻上，盯着那火光胡思乱想，挣扎间渐渐的有了睡意。
　　迷糊中火光摇曳，透着点蓝色，韶华好笑的想，不知道这古代人会不会好奇这火中透着蓝色是为什么，要是有人问我就可以很拽很装的告诉他那是一氧化碳在烧，然后在他冥思苦想一氧化碳是何时候，扬长而去……
　　想到前世，学那惹人厌的化学，虽然当时一脸严肃，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蛮有趣的……
　　对了，黄色的，有点臭气，不溶于水？尸体？怎么那么像某种化学元素……
　　好像后来学医之后也经常提到过这个……
　　是……
　　硫磺！
　　竟然是硫磺！
　　韶华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亮晶晶的黑眸里闪烁着无比耀眼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