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女王》文随心

18、十八章

　　婚后不到一年，姚晶晶便和顾锐城分居，休了学，一个人跑到加拿大待产。原本就情绪低落，孕七月的时候，姚先生乘坐的南非飞往加国的飞机出了事故，这无异于雪上加霜，让得知这一噩耗的姚晶晶心智大乱，小威廉当晚便出生了。他是个早产儿，先天不足，在保温箱里待了一个半月，才被抱出来。

　　姚晶晶患上了严重的产后忧郁症，情况很糟糕，很久才康复。她从来不肯抱威廉，更别提其他母亲应尽的义务。生下了他不久，便把他孤零零地丢在加拿大，一个人回了S市，Star也被留在那里。三年多的时间里，也只是在圣诞节的时候，她会回去一趟，远远地看上几眼罢了。

　　几个月前，姚晶晶第一次在夏天的时候去看威廉，不仅抱了他，还说要把他们都接到身边去。然后，她便先返回准备，而Star和小威廉则在温哥华欢天喜地地等啊盼啊，哪知，却等到了她入院的消息。因为着急，Star就带着威廉偷偷地回来了。知道她失去了记忆后，Star怕再有其他变故刺激到姚晶晶，索性瞒住了威廉的存在。

　　在听完Star讲述的一切之后，姚晶晶长久地陷入了沉默。不是第一次产生将25岁的自己掐死的冲动，然而这一次却最为强烈。或许，她干脆试着掐死自己，看看能不能将烂摊子丢回给那个女人？

　　空气湿润温暖，有浅淡明快的橙花香，据说这是一种可以激发生命能量的味道，恰是姚晶晶目前最需要的。

　　好像从醒来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钜细靡遗地审视自己。润泽微湿的黑发，顺着起伏的身体曲线蜿蜒而下，半掩住胸前丰盈，和底下细腻洁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照。纤颈、修肩、细腰、长腿，镜中这副熟悉又陌生的躯体，透着十足的女人味儿。有点陌生，却不排斥。

　　手轻轻抚上小腹，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从一颗小小的豆荚，一点点长成一个全手全脚的胖娃娃，这样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可笑亦可悲的是，她竟然什么也不记得。

　　否定不了的儿子就这么冒出来了，可是为人母的心情要去哪里酝酿？嘴角的笑意，明明白白带着几分酸涩和自嘲。就像现在，明明应该懊恼自责，应该忏悔遗憾，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送了一口气——呼~好在那个女人没有因为怕疼而选择剖宫产，也幸运地没有留下任何妊娠纹。

　　瞧，这种半点责任心都无的心态根本掩饰不了，再想到和小家伙几次愈加激烈的冲突，姚晶晶恨不得转身将自己溺毙在浴缸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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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完毕，姚晶晶裹上浴袍，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向了二楼。

　　她穿着松软的棉拖，脚步很轻。Star并未听到足音，她正半弯着腰，占了大床的一角，专注地叠着手中的小衣服，丝毫没有留意到房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脸上带着愉悦且圣洁的笑意，显然比她更像一名母亲。

　　旁边，姚威廉的身子埋在宽大的杯子里，只露出一颗圆滚滚的小黑脑袋。姚晶晶留意到，他是背着她的方向睡的，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安静的模样像极了收敛了爪牙的小兽。

　　这是一间南向的客房，布置得清静典雅，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束盛开的绣球花，轻微的沁甜。边上违和地搁着一个雅灰色的小书包，不知道Star从哪里选来，简直是缩小的成人款，倒是很符合她的品味。这样的一个房间，离小孩子梦中乐园，想必隔着十万八千里吧？

　　Star将衣服轻轻收进衣橱，转身看见姚晶晶站在那里，脸上瞬间布满了惊喜，“小姐……”

　　姚晶晶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Star慌手乱脚地示意她坐在床边，姚晶晶犹豫了一会，小步小步，慢慢地走了进去。睡梦中的姚威廉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咕哝着翻了个身，明净俊美的小脸上，眉头紧紧地皱着，眼角还有泪渍。

　　“你等着，我妈妈知道了，会来揍死你的！”

　　姚晶晶被紧闭眼睫上那点泪痕折射出的光狠狠地刺了一下，她要如何去面对那双绿宝石一般澄澈的眼睛？心忽然揪紧，猛然转身，连头都不敢回地仓皇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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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韩子歌打了长长的一通电话，感慨了命运的神奇，并且狠狠抱怨了一下25岁的自己后，得到了对方的一顿臭骂。

　　在这个问题上，韩子歌毫不犹豫地再次选择了重色轻友，尽管姚威廉只是一个刚断奶的小帅哥，“什么这个自己那个自己，你念紧箍咒呢？别为自己闯下的祸犯下的错开脱了，抓紧时间争取威廉的宽大处理吧！”

　　哼，姚晶晶愤愤地想，凭什么要她先低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才是姚家人的风格，她可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在脑中勾勒了一副小魔星完全臣服在她石榴裙下的乖乖猫场面后，姚晶晶暗暗地下了决心，为了家庭和谐世界和平，她一定要收服这个小魔头！

　　姚晶晶决定要跟姚威廉好好相处的愿望，在第二天就宣告破灭，因为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魔星——不见了。

　　第二天是星期四，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姚晶晶特地早早地去了阳光蓝蓝幼稚园，在门口竟然再次遇见了韦悄悄，让她不由惊叹缘分的奇妙——其实是别有用心。

　　近日来，姚晶晶为了设计设计师人选的问题焦头烂额，自然做了不少功课。这位年轻的设计师风格清晰，作品极富灵气，特别是今年帮新科影后邰虹设计的一款旗袍，创意灵秀，款式独特，构图优美，让自身条件并不拔尖的影后出尽了风头。

　　清脆的铃声后，一波又一波的孩潮汹涌而出，一群在翘首等待的父母亲们哗地聚到了门口，只有姚晶晶往后退了几步。那些为人父母者看到自己孩子时的满满地流露出爱的喜悦神情，还有孩子望见自己父母时熠熠放光的小面孔，尖叫，飞扑，亲脸，叽咕……无一不让她胆怯心寒。

　　冷栖云见到妈咪亲自来接，像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别提多美了，向姚晶晶打招呼的时候，笑得眉梢眼角都弯弯，“阿姨好！姚威廉的班级在后面呢，不过，我今天好像没见到他呀……”

　　韦悄悄牵着儿子，两人唧唧咕咕地走远了。显然昨天母子俩的冲突已经圆满解决。姚晶晶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应该跟对方交流一下怎么跟小家伙们谈打群架和挑衅老师的行为。算了，回头有时间再说吧。

　　基本上，姚晶晶等人的忍耐线是十分钟，这次她破天荒地等到了十五分钟，甚至二十分钟，直到连零星出来的孩子也没有了。

　　姚晶晶再度踏进了教师休息室——这地方她来的次数似乎比去姚氏还要频繁，简直快要天天见了。

　　“姚小姐你来了？来接你侄子？您这阿姨当的太尽心了！”拿一个A货换来两个正品手袋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老师的态度十分友好。

　　姚晶晶吱唔着掩饰了一夜之间迅猛升级的问题。

　　“咦，我想起来了，今天姚威廉不在园里。怎么，你们不知道吗？”老师也被惊到了，连连解释，“每周一、四上午，姚威廉不来园里，下午才送过来，这是当初入园时就说好的呀！”

　　不对！姚晶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让她来接园是Star提议的，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玩笑。

　　“小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少爷，他会不会被坏人绑架了？”电话那头，Star整个声调都变了，差点就要哭出来。

　　绑架？准时准点，每周绑两次还负责给送回来？这绑匪吃饱了撑的么！

　　Star和老师都急得团团转，姚晶晶倒是还比较平稳，反而要好声好气地安抚二人。既然入园几个月都是如此，想必这人并没有恶意。

　　正忙乱着，她的电话响了。姚晶晶看了一眼，陌生的号码，下意识地拒接。对方锲而不舍地又打回来。

　　“谁？”

　　对方被那扑面而来的火气震慑了一下，片刻的空白后，一个大提琴般低沉冷淡的男声响起来，“姚，威廉在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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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江西岸，顾氏大楼，63层。也算故地重游了。

　　没有骂战，没有打仗，前夫、前妻、父不详的翘家熊孩子，欢聚一堂其乐融融。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完全颠覆了姚晶晶那堪称彪悍的想象力。

　　其实在见到姚威廉的出生证明时，她就曾经脑补了一番，对于自己高高地给对方戴了一顶通体碧绿的帽子这一事实，颇觉快慰。不，简直是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可，这本身就是大大的矛盾——因为姚晶晶根本记不起两人之间的任何纠葛。

　　她实在是不喜欢顾锐城这个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心慌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