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之进行时》浮游生物

7、第 7 章 离别3

　　好真被佳欣推荐到一家广告工作室打工。那是佳欣两个刚毕业的学长自己成立的工作室，他们不想替人打工，受到约束，所以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经营起自己的梦想。佳欣很早就是他们的模特，也帮他们进行设计、策划。好真过来，就真的是打很繁重的杂！
　　从从报纸等媒体收集广告创意，到客户磨合期间的两面跑腿、等方案确定进行制作辅助等等，反正好真来了后，佳欣两个学长就脱开了手，专心搞起策划和创作，其他无须广告专业的事全交给了她。
　　好真一周来三次，有时因为急赶客户还不得不翘课。那三个月是寒假前天气转冷的日子，但好真没有埋怨过一句。
　　奎仁没有阻止好真，也没有刻意要去帮她的忙，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冲突的话他会去等她做完事和往常一样一起回家。好真不工作还是会来找奎仁，依旧笑嘻嘻，抱着课本，等奎仁说完就懂了。
　　在佳欣看来，这件事对奎仁、好真一点影响都没有，他们好似如臻化境的武林高手，再怎样的变换叵测都能依然故我。
　　“崔奎仁，你很得意吗？”
　　佳欣终于把奎仁约了出来。
　　奎仁似乎笑了笑，“尹好真工作得还不错对吗？”
　　佳欣只得道，“对，没错！我学长对她赞不绝口，又虚心，又不怕苦，天生乐天派，看着就讨人喜欢。”
　　奎仁道，“她的脑筋不好，也的确被家庭环境宠溺着，不过这并不能怪她，她自己能做到的都做了，起码她从不自大、骄傲，感情丰富，珍惜友情，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言放弃。”
　　“所以这就是你并不阻止这件事的原因，你希望我能改变对她的看法？”
　　奎仁道，“我觉得你们可以做朋友。”
　　佳欣不可思议瞪着他，“崔奎仁，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极赋创造力？好吧，我承认，尹好真不是我想象中那样，但是崔奎仁，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会和她做好朋友。”
　　“江佳欣……”
　　“可是我也有我的自尊心，崔奎仁，这三个月我和好真在工作室，你却从来都没有意识到我的存在，或许你们现在还没有爱情，但是却有某一点契合着让人无法介入。我江佳欣的骄傲是不允许失败的，所以我先宣布放弃。我不会再为你伤脑筋，也不会再为你做任何事。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形同陌路，你还是我很欣赏的类型，所以我们做朋友吧。”
　　奎仁笑了，“其实我真的觉得你是个很不错的人，真的。”
　　佳欣张着嘴，瞪瞪他，然后警告似地说，“到现在才说这种话，存心让我后悔？”
　　※ ※ ※ ※ ※ ※
　　好真被通知不用再去工作了很奇怪，于是她就跑去问奎仁。奎仁告诉她，学长们被一家4A公司看重，将会负责一个独立的部门，经过考虑他们决定暂时接受招安。
　　好真听了颇有些失望，但是还是替他们高兴，“发觉自己不是那么没用，只要努力还是可以得到认可的感觉真好。崔奎仁，我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想毕业踏上社会了。”
　　奎仁斜眼看她，“就尝了这么点甜头就沾沾自喜了？”
　　“人家哪里是沾沾自喜？只是觉得眼前光明了许多。对了，江佳欣再也没有找过我？你和她到底发展得怎么样？”
　　“被甩了。”奎仁站起来，伸手从葡萄藤上拿下被风传来的一根红色塑料绳，就在手上缠绕着玩弄。
　　好真竟然觉得心头一轻，好似要飘了起来，“她把你甩了？”
　　“啊！说宣布放弃，不再为我伤脑筋，也不为我做任何事了。”
　　“被甩得真彻底啊，”好真决定不放弃这个难得嘲弄他的机会，“我本来就想那样的大美人怎么就会看上你呢？现在呀，她一定是终于发现你恶劣的本质，回头是岸了。其实我觉得江佳欣真的是我最欣赏的那种女性，美丽，独立，聪明，干练……我真希望能和她做朋友呢。不过，她应该看不上我吧？”
　　奎仁的心中忽然涌起惆怅，江佳欣那天洒脱的话语和坚定的神情一直在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其实她的心里有一道口子，或许自己真的伤害了她……可是爱情不是现在他能接受，也无法承受的。失踪无消息的父母，操劳一生还要为子女担心的阿娘，并没有归属感的城市却是要费尽心力奋斗的天地，奎仁有时真觉得自己活得太累，什么时候能什么都不想，随性的息怒哀乐呢……
　　好真本以为奎仁会立刻反驳，就想过去一样两个人又斗起嘴，可是好真等到的是无尽的沉默。她回头就看见奎仁呆呆的出神，湛蓝的羽绒大衣在月光下的葡萄藤的阴影里更深沉如墨，奎仁脸上的神情竟是落寞，这是好真所不熟悉的。他瘦高的身影在这一刻全然陌生，好真不知道奎仁在想什么，可能是佳欣，也可能是其他……其实她真的并不了解奎仁，不是吗？佳欣的出现其实是个讯号，奎仁会有自己的人生，认识不同的人，而自己也知道了自立，能靠自己工作赚钱的生活有多重要。
　　奎仁，我们也有有分离的一天吧？
　　好真看着奎仁，心里默默地问。
　　一定要让我准备好，就可以了……
　　※ ※ ※ ※ ※ ※
　　奎仁没想到这个时候爸妈会突然出现，而且这样可怜的哀求。
　　五婶满脸是泪，又气却又心疼，“你们，你们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可以这么荒唐！”
　　奎仁远远站在一边，好几年不见的爸妈居然会感觉有些陌生，而他们跪在阿娘面前却是那么可笑。
　　奎仁妈也是不停抽泣，“妈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否则我们会被关去坐牢的。”
　　五婶急急道，“如果我把钱给你们，那奎仁怎么办？奎仁现在才二年级，你让他再怎么读书？你们这两个做爹娘的真的对不起他啊……”突然喊出这话，五婶就哽咽得再也说不下去。奎仁这孩子这么努力考上那么好的大学，每走一步都是全心全力，她这个做奶奶的看在眼里都是又心疼又欣慰，上天怎么还能忍心折腾这么好的孩子？
　　奎仁妈期期艾艾转过头，她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那么高大，完全像个大人，“奎仁……”
　　奎仁没有说话，而好真的敲门声却让他莫明烦躁起来，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好真看到这一切！
　　“崔奎仁！崔奎仁开门啊，崔奎仁！”好真纳闷，明明有灯亮嘛，“阿婆，阿婆，我是尹好真。”
　　阿娘明白奎仁漠然的神情，其实他是被打击得最深，心里最悲伤的，“我去开门，不会让好真进来的。”
　　话说完，奎仁却已经去开门了，“尹好真，你今天先回家去好吗？”
　　好真一愣，她从来没见过奎仁这样的神情，好像面无表情的，但哪里很不对，有种不安让她莫明紧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吗？”好真往屋里张望。
　　奎仁摇摇头，但奎仁父母却殷情的探出头，有些讨好，又有些期翼地向儿子的女朋友打招呼，“你好啊，你是奎仁的女朋友吧，真是又漂亮又可爱啊。”
　　好真突然如坠迷雾，半张着嘴，她并不急于澄清他们的误会，而是不敢相信，他们……他们难道？
　　奎仁知道好真已经猜测到了什么，于是他就淡淡介绍，“那是我爸妈。”
　　“啊！”好真得到答案，顿觉手足无措，片刻后连忙紧张得打招呼，“伯父，伯母好。”
　　奎仁爸一看好真就喜欢，笑呵呵问，“你是叫尹好真吧？”
　　好真连忙点头，“是。”
　　奎仁突然道，“你先回去。”
　　好真看看奎仁，沉默了半晌，就点头了，“好……伯父伯母再见。”
　　走出奎仁家，好真心头的不安还是萦绕不去，她一时呆呆站在台阶上，没有离去……

　　奎仁关好门，走回客厅，坐到了父母面前，“阿娘拜托你把钱给爸妈吧，我会还的。爸，妈你们把钱还了以后就好好……”奎仁一下子说不下去，低下头，五婶坐在他身边又一次泪如泉涌。
　　奎仁抬起头，感情复杂看着父母，“去找份工作，哪怕做些小生意，你们年纪大了不能躲躲藏藏一辈子的。”
　　“奎仁……”奎仁妈竟然不敢伸手去抱自己的儿子，只能愧疚得靠在奎仁爸身上，呜呜哭泣。
　　奎仁爸半天搓着手，“奎仁，你就当没有我们这样的父母，你自己好好过你自己的人生。”
　　五婶悲从中来，“你们真是作孽啊！”
　　※ ※ ※ ※ ※ ※
　　二十万是五婶这辈子全部的积蓄，当奎仁父母把这张折子拿走后，奎仁对五婶道，“阿娘，以后我养你，你别担心。”
　　“傻孩子……”五婶红着眼，“阿娘不用你担心。”
　　“我现在也能挣钱，以后的学费什么的我会解决的……”
　　“胡说！”五婶拉着他，“你这么有出息，更应该好好把书念完，偶然打工攒些生活费是没问题。奎仁，阿娘其实还有小金库，大概有个一万多，你放心读书好了。”
　　奎仁摇头，“不要，阿娘，你年纪大了一定要有些钱在身边。我绝对不要你再给我钱了。”说完，他大步上楼。
　　听到沉闷的关门声，五婶无力坐回沙发，“这孩子的命怎么那么苦……”
　　奎仁就静静躺在床上，他不会被打倒的，明天，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 ※ ※ ※ ※ ※
　　好真发觉几乎见不到奎仁了，整个寒假他都神出鬼没，每天要很晚才能等到他回来。开学后更是一周只能见他一次，那天他会把一个星期的课程集中讲解给她听，而且控制在三个小时内，就急匆匆要去打工。好真又急又担心，他这样没有休息，没有节制的学习再打工，打完工就上课，迟早会撑不下去！而更可气的是他什么都不肯说，每次问，他就很敷衍地让自己别担心。不担心？那怎么可能！
　　好真见不到奎仁，就在五婶面前打探，可是五婶居然也什么都不说。
　　奎仁特地关照过别让好真知道，以她的性格一定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就要想什么办法，出什么主意，奎仁情愿她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时间久了，她习惯了就好。
　　五婶见两个小家伙这个样子除了叹气，也只能偷偷抹眼泪。
　　可是奎仁有件事预料错了，好真并没有习惯，相反她越来越介意！她契而不舍要知道缘由。面对这样的局面，奎仁就只好一味选择躲避。对好真而言，这才是让她的内心难过到极点的原因！
　　“崔奎仁！”好真这天冲到教学楼下堵奎仁。
　　奎仁很怕听到好真的声音，看到了她竟然呆了呆，勉强笑着，“你要回家吗？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
　　“什么事？崔奎仁，从寒假到现在已经整整五个月了，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为什么不能对我说？”好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他喊。
　　奎仁道，“说什么？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呀。”
　　好真怒视他，心里难过得要死掉，“你这么不要命的打工是为了赚钱？你发生什么事这么急用要钱？你告诉我啊，说不定我能帮你！你不要一个人偷偷在那里，让别人只能着急！”
　　奎仁看着她，故意不去心软。难道要他说，他不这样做就连书都读不上？到时他会变成错学生，等全世界的人都来同情他，可怜他？“打工当然是为了增加社会阅历。我发现学校是象牙塔，还有两年我就要毕业了，其实大学生又有什么了不起呢，我已经醒悟，要未雨绸缪。反正我有这个能力啊，再怎么打工，我的成绩都没问题，而且说不定就有个机会，未来的前途就有了。尹好真，我真不知道你要担心什么？而且我们是好兄弟，你的功课我一定不会不理的，你看我每周还是给你准备好补习的资料……
　　“崔奎仁！”好真大喊着，气得就想给他一巴掌，“你现在说谎眼睛都不眨吗？”
　　奎仁突然说不出话，好真几欲哭泣，那强压抑的脸是他不忍面对的，他想伸伸手，但挣扎着，还是垂下了头。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今天不告诉我，我就永远也不要知道了。”好真看着他，整整五个月，她难过得都要发疯了。
　　“我……”奎仁迟疑着，好真的坚决让他害怕，他几乎有种感觉，瞬间她真的会消失不见“其实我……”
　　“崔奎仁！”
　　江佳欣也在同一幢教学楼上课，下课就看到奎仁站在大厅出口，于是她叫着就一步冲上去，抓住奎仁的胳膊，在他耳边撒娇着道，“真不错，居然会在门口等我了？”
　　奎仁大惊失色，一下挣脱不开佳欣的手，平时她就会这样作弄自己，可是今天……奎仁惊惶地去看好真！
　　佳欣也是抱住奎仁后，才看到大厅阶梯上站着的好真，突然见到她也吓了一跳，居然忘了松开手，“尹好真？”
　　三个人中神情最镇定的居然是好真！她眼睛圆圆的，看看奎仁，又看看佳欣，平静的叫人害怕……“你们在一起？”
　　这时佳欣也知道要解释一下，她见奎仁不说话，就道，“奎仁在做兼职模特儿，我帮他介绍的，真没想到他居然还挺上相……”
　　“啪——”
　　好真的一个巴掌就狠狠煽到奎仁的脸上！
　　那声响异常可怕，仿佛是鞭打在心上。
　　佳欣吓得一下捂住嘴，她看到好真愤恨的眼神，而奎仁消瘦白净的脸立刻浮现出红色指印，嘴角都开始流血，可是他看着好真的神情却是舍不得的悲伤……
　　“崔奎仁，我对你失望透顶！”
　　好真大步离开后，奎仁才伸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连看都不看佳欣一眼，“今天我没办法去了，你帮我请假。”
　　说完他也走了。
　　佳欣完全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一点，这两个人之间真的发生问题了，而且还很严重！一点都没有幸灾乐祸，佳欣没由来的担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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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仁当然知道佳欣把自己叫出来，这样高深莫测地瞪着自己却不说话的主要目的是什么。自从那天后，好真真的再也没有来找过自己，即使在家门口碰到了，也完全当作没有看到，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厚打的辅导资料却没有办法交给她，虽然才两个多星期，奎仁觉得日子已经食不知味……
　　“崔奎仁，男生要大方点。”佳欣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奎仁和好真间的仙女教母了，“去向好真道个谦，你自己也舒服。”
　　奎仁喝了口冰水，“不用了。”
　　佳欣叫他，“崔奎仁……”
　　“是她莫名其妙打我一巴掌，我有做错事吗？我打工做模特儿，和你在一起，她就可以打我？这样也好，没有她烦我了，我不知道多轻松。”
　　奎仁结束话题，就窝进宽大的沙发了，整个人灰暗下来。
　　佳欣被他气死，无可奈何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瓜，明明心里难过的要死，在乎得几乎发疯，可是却还要说这样的话伤害自己？崔奎仁，你是在自我修炼吗？你要保守你那可笑的男性尊严，采用另类的关爱方式一辈子吗？你什么时候才能释放自己，让自己真正轻松？你一定会后悔的，当你哪天醒悟了，你的后半生就会深深沉浸在痛苦与悔恨之中，这是对你的惩罚！”
　　奎仁深深埋下头，黑亮的额发遮盖了他大半张脸，他……哭了吗？
　　“傻蛋一个。”佳欣长叹口气，对他没有一点办法，“你祈祷吧，当你想去挽回的时候，那人还肯在原地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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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真真的不敢相信奎仁居然不跟自己解释，亏她还傻傻等了那么久！
　　她坐在石阶上，越想越不安。奎仁那家伙吃软不吃硬，该不会那天的巴掌真的太过分，真的把他给惹毛了？
　　他真的再不理自己了？好真懊恼地打自己的脑袋：尹好真，你怎么可以出手打人呢？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为什么要打他耳光呢？崔奎仁那人最要面子，大庭广众这么打他，他当然火大了，一定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的……
　　我真是太过分了，崔奎仁再也不会理我了……好真苦恼地抓自己的头发，眼泪就落了下来，可是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到。
　　奎仁一直站在她身后，他来的时候好真已经坐在了石阶上，于是他就跟着站着挪不动步子，直直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就这么呆呆坐着……星光密布，奎仁就静静陪着她，知道发现她的肩膀颤抖起来……
　　“呜呜呜……”好真将头埋进膝盖里。
　　奎仁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踏出一步，伸出手，可是现实的窘境突然闪现在他的脑子里，似青天一个霹雳，硬生生将他辟成了两半！
　　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里，他都没有听到五婶的招呼，直直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扑到在床上就再也不想动一动，其实在餐厅的时候他并没有哭，可是现在，他可能哭了，奎仁将脸深深埋在被单里，不确信的想……
　　五婶悄无声息打开他的房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