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凤头钗（修改版）》凌萧瑶

61、第21章 归宿（中）

　　浚锡看着颐香，颐香就解释给他听：“还记得刚才我跟你说我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么？当年我生产之后，舒福晋，也就是皇后匆匆把我送出宫。你知道坐月子对女人何等重要，而我却是车马劳顿，风餐露宿，还运气特别不好，遇到山体滑坡，我的命是捡回来的，如今多活了十几年也算赚到了。”浚锡愤愤地说：“该死的皇后，她抢了你的孩子，就不管你死活了？”颐香道：“我多在宫里一天，她就多一天危险。既然我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她赶我走也是正常。只是我因此多病缠身，我心痛，胃痛，腹痛，经常还会头痛，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不用再忍了，也算是好事了。”
　　浚锡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会掩饰得这么好？我一点没看出你有病。”颐香吃力地笑着：“所以我说，老天爷给你一样东西的时候，往往会让你失去很多；当他拿走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他也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

　　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他们身边猛然停住脚步。若然从车里钻出来：“姐姐上车吧！我带你去见你最想见的人！”浚锡用身体挡在颐香前面：“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若然道：“没时间跟你啰嗦！姐姐，这药性说是大约两个时辰才会发作，可具体的没人试过，时间不多了我们赶紧走吧！”玉洁也说：“姐姐，快走，这里荒郊野外可找不到大夫呢！”
　　颐香和浚锡对视了一下，颐香道：“你们先走！我看着你们走了我再走！”浚锡瞟了若然一眼。若然道：“别等我改变主意，也别再让我见到你！”
　　浚锡迅速拉玉洁上了自己的马车，玉洁问他：“我们真的不管姐姐们了么？”浚锡没有回答，他一边示意车夫出发，一边不住地回头留恋。
　　马车跑了起来，越来越快，渐行渐远，浚锡不再回头了，直到消失在颐香的视野中。

　　颐香问若然：“你会再派人去加害他们么？”若然道：“我本来就不想伤及无辜，我要的只不过是玉洁一个人的性命，没想到却是现在的结果。”颐香道：“她是你亲生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执迷不悟？你的良心呢？你还摸得到么？”若然愤然道：“我没有良心？呵，今天我会在这里等你们，你不会想不到你们身边有我的眼线吧？我想毒死一个人用得着亲自出马么？我随时都可以下手。我只是不想弄脏荣府的地方，不想姐姐你为难。这个药发作很慢，我算好了时间，两个时辰之后，依玉洁的习惯也该就寝了，让她不知不觉离开没什么痛苦。何况．．．．．．”颐香接过话说：“何况她在生前又与你相见，也算了却了她进京的心愿。是不是？”
　　“没错！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姐姐，什么话都上车再说吧！我怕一去一回，两个时辰皇上赶不过来！．．．．．．”颐香制止她说话，又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既然你这么为我们考虑，连我这个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你都在乎，为什么不能放玉洁一条生路，她已经要隐姓埋名了啊！”若然道：“我不希望将来有人翻旧账，斩草除根也是姐姐你教我们的。你说过‘决定了就要去做，免得夜长梦多’，姐姐的教诲我从来不会忘记，您才是我最最亲的人。和别人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有您和我们萍水相逢，却同舟共济。没有你，就没有□□清，更没有如今的全贵妃，我们早就沦落青楼或者冻死饿死了。”
　　颐香道：“我们上车吧！”

　　在车里，若然的双眼都哭红了，颐香问她：“你的眼泪是为了什么？”若然道：“人的生命太脆弱了，只有一个多一点的时辰了……”颐香再问：“如果此刻中毒的是玉洁呢？你也会有眼泪么？”若然道：“我从来没有杀过人，我当然害怕生命短暂。可是人性本来就自私，我为了自己去毒害玉洁，我不觉得有错！可是却因此连累了姐姐，愧对姐姐多年的养育之恩，我才真的错了！”
　　颐香道：“你的心肠很硬，可你的本性并不坏，你不怕皇上责怪，还要带我见他最后一面……有时候做人宽容一点，把事情多往好的方面想想：也许玉洁会和当年的我一样，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改名换姓，重新她的生活呢？也许玉洁生了孩子后，身材相貌都大为变化，变得让人都认不出来呢？”若然道：“你也说了是‘也许’，可我不要‘也许’，我要‘一定’。姐姐！如果我和玉洁异地而处，你会如何？”颐香听不太明白：“啥叫异地而处？”若然道：“如果我是玉洁，玉洁是若然。”颐香会意笑道：“不可能，她永远都做不了全贵妃，她没有你的才华，没有你洞悉事物的能力，没有你的决断和魄力……她只是最最平常不过的小女人。你们姐妹二人，其实我更喜欢你，只是你太要强，又听不得劝……”
　　若然没再说话，只是一直哭。颐香又道：“她真的只是一个小女人，她哪里能威胁到当今的贵妃娘娘？我们就不要把她放在眼里了。”
　　玉洁从小就不爱学习，愿意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家务上，颐香哀其不争，却也哄着她，渴望她有些见识，能够独立一些。冰清很听话，知道女人也可以靠自己，于是对学习很主动，后来还去了颐龄家干活，也算是增长见识的一种方式。就因为如此她让颐香很省心，总让她觉得颐香对自己不够好，于是更加拼命地想往上爬。话说刚才提到的“黄二哥”，他曾多次向她提及让她学一学玉洁，让她多放些心在身边的人身上。他每次说起玉洁，冰清总很不舒服。也许在她心底早就不想这个妹妹的存在了，因为有她，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总觉得在别人眼里比不过玉洁。
　　颐香又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冰清，就算姐姐求你好么？……”“不用求我。”若然道：“我也不想姐姐白白牺牲。以后我是钮祜禄若然，与黄玉洁毫无关系，我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人。”颐香放心的笑了：“谢谢你。”
　　“姐姐。”若然痛哭着，扑到颐香怀里：“我十三岁去了将军府，就再也没有好好和姐姐在一起了，今天终于能和姐姐敞开心扉，却……却……却已是……是我忘恩负义，猪狗不如！……”颐香哄着她：“以后的日子还是要继续，你可千万别多想。你和玉洁就像我的女儿一般，我不想任何一个出事。这药是我自己要喝的，你也就别放在心上了。宫里的生活你比我习惯，宽容待人才是身为主子该有的气度。你敬别人一尺，人家就会受宠若惊，以后为你命是从。我这辈子没有敌人，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我想就是这个缘故。”
　　颐香想想还真觉得好笑，要死的人是她啊，怎么反倒是她一个劲儿的在安慰别人。

　　车外传来声音：“主子，皇上来了！”
　　若然赶紧掀开车帘：“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