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嘴毛》妄起无明

53、第五十三章

　　──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

　　庆功宴散了，柯晓曦开车送方铁军和方嫣烟回家。正好搬完新家柯晓曦还没去过，方铁军便留他吃晚饭。

　　与前几次一样，有方铁军在的时候方嫣烟都很乖，一副单纯可爱不谙世事的模样。柯晓曦不想找不自在单独面对她，就一直跟着方铁军转来转去。开饭前方铁军下楼去买东西，柯晓曦也同样紧随其后。

　　在小区里的小超市买了几样水果，两人拎在手里往回走。
　　“你干嘛非跟我一起下来啊？是一会儿看不见就想得慌吗？”方铁军笑嘻嘻地问。
　　“呃……正好顺便下来溜达溜达么。”
　　见柯晓曦没有回击自己，方铁军偏过头看着他，“其实你是不想单独跟嫣烟在一起吧？”
　　“啊？”柯晓曦一愣，他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没料到会被方铁军会看出来，更没想到他会直接这样对自己说，“没……有啊。她那么可爱，我很喜欢她。我就是想陪你下来走走，没别的意思，你看你怎么那么爱多心呢？”
　　见柯晓曦紧张兮兮地辩解，方铁军笑了，“嫣烟是什么样的孩子我心里清楚。放心吧，我不会因为她是小孩子就纵容她做不该做的事说不该说的话。以后她要是有什么让你不高兴的就直接告诉我。另外……她有的时候个性强些，可总的还来说她还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时间长了你会了解的，她也会慢慢接受你。”
　　虽然柯晓曦从来不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对两个成年人的关系产生多大影响，但听方铁军这样说了，他心里就是舒服。于是斜眼儿看看方铁军的后侧影，更觉得这家伙招人喜欢了。
　　这时他们一前一后走进电梯，方铁军一回头，正好看见柯晓曦色眯眯的眼神飘过来。方铁军把两只手拎着的东西折到一只手里，空出一条手臂搭到了柯晓曦的肩上，“看来你挺在意嫣烟嘛。”
　　“她是你女儿，我当然在意。”
　　“所以说，就是你很在意我喽？”
　　“你不废话吗？我要是不在意你觉得你跟路人甲没什么区别现在就不会拎着水果跟你站在这里了。”
　　方铁军的脸朝柯晓曦凑过去，“你还真是……啊──”
　　柯晓曦一胳膊肘戳到方铁军的软肋上，“你傻啊？！电梯里都有摄像头！”
　　“有就有呗，没人看的。就算有人看，也没人认识咱俩。”说着方铁军又要往上凑，“啊──”
　　柯晓曦又戳一下，“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天不知不觉黑了。
　　秦远看看表：到家之后他已经一动没动在沙发上坐了整整四个小时。电视里演的什么他早就不知道了。
　　拿起遥控器又发了会儿呆，秦远果断按下红色按键起身抓起了茶几上的车钥匙。
　　不能再呆下去了！他现在无比后悔租了这么大的房子：每次心情不好看着偌大一个了无生气的客厅，都觉得空旷得令人窒息。

　　漫无目的地转了几圈，最后秦远把车停在了酒吧街旁边的一个停车场。来北京之前秦远查过，这附近有家G吧。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对泡吧的兴趣本就已经是在逐年减退，再加上工作忙，他就一直没找过来。

　　迈进酒吧站在门口秦远先看了一圈儿：人不是很多，舞台是空的，音响里的音乐也没有很激烈。估计是时间还不够晚的缘故。
　　吧台上有几个空位，秦远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别太招摇的好。于是溜边儿旮旯里找个双人桌儿坐了。因为是开车过来的不能喝酒，他随便点了杯饮料。看下时间：还不到十点，他又要了些吃的。

　　秦远吃饱，酒吧正好开始上人。叫服务员来收拾干净桌子，他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台子上的人摆弄乐器准备演出。
　　不知过了多久，音响里传出嗡地一声，台上有人说话，宣布演出开始。秦远回过神儿，再看时间：十一点整。
　　时间怎么过去的？几个小时，十几年，怎么好像都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呢？认识，在一起，分开，再见，一切又都怎么发生的？我怎么会一个人跑到G吧来？这不是我该做的事，想找男人吗？不，我应该回去……
　　音乐骤然响起，台上有人在卖力歌唱了。秦远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准备回家。临要把手机放兜里之前他随手按了一下，见手机屏幕上那只红色眼睛的图标旁多了一串数字，于是点开图标开始翻看。
　　转发评论私信都看完了，秦远一个没忍住还是点开了方铁军的微博。最新一条是方铁军转了一张柯晓曦刚发的照片：架在一只布墩上、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孩儿、从膝盖往下的三双脚。小孩儿的脚摞在其中一个男人的小腿上，两个男人脚则若即若离地轻轻碰在了一起。
　　秦远自然认得方铁军的腿和脚，小孩儿无疑是方嫣烟，旁边那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的。从拍摄的角度和发出的工具看，很明显是三个人紧挨着坐在沙发上，柯晓曦从自己的位置用手机拍下来的。也许是在看电视，也许是在闲聊，没准儿旁边的茶几上还放了洗干净、削好皮、切成块的新鲜水果。
　　照片调了色：画面干净，色彩温暖。柯晓曦没有给照片配说明，方铁军转发的时候加了四个字──一家三口。
　　下面一长溜的评论：
　　啊──两个男人！
　　好温馨啊！
　　嗷──太幸福了。
　　羡慕嫉妒恨！
　　我又相信爱情了！
　　……

　　“咦？！这不秦总吗？”
　　秦远抬起头，仿佛从伊甸园出来掉进了另一个世界：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中歇斯底里的歌声，眼前是昏暗暧昧的灯光下吴KK惊讶夹杂着惊喜的脸。

　　KK脸上的妆和穿着打扮白天看起来有些突兀，晚上在这样的酒吧里似乎还算合适。
　　秦远锁上手机收好，指指自己对面的座位，“请坐。”
　　KK更惊讶了，“你邀请我坐这里？”
　　“嗯。”秦远点头。
　　KK坐下了，“你不是说不混圈子吗？干嘛跑这儿来？”
　　“随便逛逛，没想到会碰见你。”
　　“我常来，老板我认识。你喝什么？我请客。”
　　“我请你吧。”
　　KK瞪大眼睛，“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秦远看着他，“是很讨厌。不过我希望现在能有个不太熟的人陪我聊聊。其他人看起来更讨厌。”
　　KK笑笑，拿起旁边的酒单摊到秦远面前，“那边喝边聊吧。”
　　“我开车来的。”
　　“我有代驾的电话。”

　　方铁军送柯晓曦上车，这回方嫣烟睡着了，没有跟出来。
　　“下周你还会很忙吗？”方铁军问打开了车门的柯晓曦。
　　柯晓曦没有马上上车，“应该能轻松几天。”
　　“那等我把嫣烟送回去，你能有时间陪我布置布置饭店、挑挑桌椅板凳儿什么的吗？”
　　“切，我以为有什么好事。”
　　方铁军抬手抓住柯晓曦的小臂轻轻晃悠两下，“你要是没时间或者累就算了。我自己也没问题，不过我觉得那些东西你应该比我会看。”
　　大半夜的小区里没什么人，柯晓曦反手也抓住了方铁军的胳膊，“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我尽量抽时间过来。”
　　“太好了。”方铁军放开柯晓曦的胳膊转而扶上他的肩膀，“那行，你快走吧，等我送完嫣烟回来给你电话。”
　　柯晓曦低头坐上车打开车窗，“好，我等你电话。上车下车什么的也要发短信或者打电话告诉我。”
　　“嗯。”方铁军点头。
　　柯晓曦发动了车子，可刚一松开刹车他似乎想起什么又一脚踩回去，“对了，一直想问你：饭店准备叫什么名字？”
　　“呃……”方铁军做思考状，“不如……叫‘小溪私房菜’吧？就是流水的那个‘小溪’。”
　　柯晓曦一翻白眼儿，“难听死了。”
　　“哪里难听了？是取你名字的谐音啊！”
　　“所以才难听嘛！我都听别人跟我叫了二十几年了，现在还要听饭店这么叫？烦不烦啊？”
　　“那你说叫什么？”
　　“嗯……我回去想想。”
　　“好吧，这任务就交给你了。做牌子之前你得给我想好了。”
　　“靠！我这不自找么。”
　　“嗯，没错儿。”
　　……

　　喀哒──秦远按着了门边的开关。
　　KK眯起眼睛适应了一阵，“卧槽！你家好大！你一个人住？”
　　秦远点点头脱了鞋，身体有些摇晃。
　　KK赶紧也脱掉鞋子扶住他，“你说你就在北京呆一年，那这房子是租的？”
　　“嗯。”
　　“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子也太浪费了吧？”
　　“我……”秦远突然捂住嘴巴推开了KK。
　　“怎么了？”
　　秦远没有回答直接冲进卫生间，KK慌慌张张找到水杯接了杯水跟进去。

　　好像五脏六腑都快吐出去了，秦远才觉得好受些。KK把他扶进没开灯的卧室，在墙上找了半天没找着开关。
　　“秦总，你家……”
　　“嘘──”秦远把食指放在嘴上虚了一声，“别叫秦总。”
　　“好，杰瑞……”
　　“也别叫杰瑞。”
　　“那叫什么？”
　　“小远。”
　　“啊？”
　　“好晕……”
　　KK把秦远扶到床边，秦远噗通一声栽进了被子里。
　　“小远，你这屋的灯在哪儿？”
　　“别开灯……”秦远的声音轻飘飘的。
　　KK弯下腰看着模糊的轮廓摸了摸眼前的额头，秦远一抬手按住他的手，“别走。”
　　“我没要走。”
　　“别说话。”
　　KK知道秦远是准备把自己当别人用了。他不在乎，低头吻上半张的嘴唇手也朝下滑去。
　　秦远轻哼一声，身体软绵绵地迎合上来……

　　秦远在一阵头疼欲裂中醒来，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他支起身体打开床头灯环视了一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地上的衣物也只有他自己的。他赤身裸、体地正坐在凌乱不堪的床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一向记得自己酒后做过什么，这次也不例外。可KK是什么时候走的他却一点印象也没有，看来刚才是彻底睡着了。

　　一手捏头一手扶腰，秦远下地在各个房间转了一遍：确实没有KK的踪影。肚子里突然一阵不舒服，他跑进厕所坐到坐便上，清清楚楚地回忆起了刚刚的一幕：
　　“抽屉里有安全、套。”秦远朝着床头柜伸了下手，但没能够到。
　　KK把他的手拉回来朝后反转按到他的腰上，“我不喜欢那个东西。”
　　秦远什么也没能再说出口。
　　阵阵恶心伴随着快、感一波波袭来。
　　……

　　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切切实实地回忆起所有的感觉，秦远禁不住打了个冷颤。从坐便上站起来回头看看：白色的液体清晰刺目。
　　胃中又是一阵翻搅，他转头趴到洗脸池子上干呕了一阵。不过大概是之前吐得太干净了，这次什么也没能吐出来。

　　走回卧室坐到床边，秦远脑海里一直是下午在树林里自己拒绝KK和方铁军跳出来跟KK扭打在一起的情景。
　　“贱”这个字就是用来形容我的吧？秦远盯着贴了精美壁纸的墙壁呆呆地想。这时手机叮叮响了几声，是短信。
　　秦远机械地抓过手机：
　　看你睡得挺香就没叫醒你。偷偷找到你的手机记了你的电话。我每个周末都去那家酒吧，想找我直接过去就行。KK。

　　退出短信界面秦远点开微博：屏幕上还是那张照片。
　　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他狠狠举起手机摔到了眼前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