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水无痕白山依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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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兀的一惊，只见小罗竟一人回来，忙道：“人呢？”小厮见状要发火，马上之人制止他，徐徐下马，将马交给左文牵入客栈喂粮。
小罗神情惶惶，七尺男儿，只差泪流：“不见了。”
“啊？”青青身子一松，沿门柱坐下，三魂五魄竞相飞走，老半天才问，“李婆婆呢？豆豆呢？佳佳呢？他们怎么不见了呢，谁干的！”
她情绪陡然爆发，腾地站起捉住小罗衣襟：“孩子出去时好好的，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你看清楚没有，你是不是骗我，谁把我的孩子弄走了？！”
歇斯底里的声音引出客栈里做事的左家人，青青面带愠色，脸颊绯红，一双手勒得小罗差点咽气。小罗冤道：“老板娘，好好说，好好……”
“我怎么好好说！”她又猛地耸了小罗两把，“我孩子丢了，你叫我怎么好好说！”
左武颜色一紧，看大堂周围，是一早就没见到佳佳了，冲过来问：“谁丢了？”
“是……”眼看青青情绪又要勃发，住店之人抚了抚左武肩头道：“冷静些，回屋把来龙去脉讲仔细，永安城不大，抓紧寻人来得急。”
他劝开青青揪小罗的手，问小罗事情经过。小罗不过半途而去，说不出从头到尾的所以然，只能等李婆婆和其孙儿回来。青青心烦意乱，提前关张客栈，帮工之人，俱城南城北寻找豆豆佳佳踪影。
不一会儿，客栈敲门声起，李婆婆由孙儿扶进屋，扑通跪地磕头。人心都不是石头长的，冯燕抱着胳膊坐在角落频频拭泪，青青身累心累，还反倒安慰七十多的老人别太自责，将事情始末讲来。
李婆婆道：“豆豆和佳佳随我去北城门时一切都好好的，老身盼望孙子，站在城门中间往城外望，他俩就贴着老身的腿蹲在那桥上解花绳。说句天地良心话，城门有守军守，谁能想到会有人那么大胆子在守军眼皮底子下偷孩子？那时小罗还没来，远远的，老身眼睛不好，似乎看见了孙子，就往那边走了两步。却不知是谁从一旁叫我，一扭头功夫，身后一阵邪风，俩孩子就被抱走了。再扭头，就是小罗。”
青青转向小罗，“那俩孩子都不安分，难道被人抱走时不挣不叫？”
小罗道：“李婆婆说的都是真的，我看时，抱孩子的人真像一股风，不仅看不清容貌，就是立即跟随去找，也半点踪迹都没有。”
左武问：“那报了城门守军没有，当时附近有没有可疑人物？”
小罗道：“城门守军是报了，他们答应把我们留意，没答应……”
“没答应帮你们找？”接茬的是旁边桌上阴冷无比的声音。他捏紧杯子，咬紧牙关，青青把头转向他，忽然认出：“你？”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走近，“你不是……”
男人目光变得凛冽而充满警戒意味，青青一顿，仿佛感到他在无忧国阴暗房间里周身笼绕的压迫气质，自觉缄了口，改成：“你怎么看。”
屋里人都情不自禁把注意力转向这个衣着不凡的男人。他却刻意避开众人眼神，弹袍起身：“我出去一趟。”
“他怎么？”
“他会帮咱们的。”门声轻嘎，青青叹了口气，左眼皮终于不跳，最坏的事情也已发生。
以往事事总有张成，自打左家进了城，青青就没见过张成登门。她无念头想那么多，等到真遇见大事而不见他关心，却又有两三分失落，布了饭菜也没心情吃，独自上楼。
用过午饭，左文左武出门寻人。青青坐等到日头西下，橙光洒瓦，无论是找人的还是那莫名其妙的宋公子都没给她带来好消息。楼下李婆婆闹了阵要和孙子搬走，被忧心忡忡的冯燕识大体地留下。青青摇了摇头，看街上来了个熟悉的身影。
快八尺的个头，不装跛时，张成走路是十分飒爽的。他大步走到青青客栈敲了敲门，然后楼梯咚咚，传来一重一轻两种脚步声。
和青青一样，冯燕的眼睛也快哭成了桃子。一想到方才李婆婆乱中添乱的举动，青青就直想给这温柔贤淑的嫂子叩头道歉，喉中嘤泣两声，被张成止住，按住两姑嫂道：“把事情再告诉我一遍罢。”
他从柳叶村来，一路上已经把问题翻来覆去细细想过许多遍了。但他怕考虑不周，有遗漏最新进展，还是想听听青青和冯燕的表述。可是姑嫂二人俱都是声未启泪先流，丢了孩子的心痛得针扎似的，完全失了往日的冷静利落作风。
作为唯一的男人，张成禁不住微微一叹，恨自己来得过晚，轻拍了拍二人肩膀道：“不要太悲观。事情不是你们想象得那样糟的。”
青青哽咽摇头。他又道：“别急着哭，孩子的事还没定论呢。说不定，孩子现在还是安全的。”
青青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又是自责的摇头，冯燕却问：“怎么说。”
张成道：“照常理想知，绑孩子的，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是威胁贪财。孩子那么小，他得罪人不可能，最可能的，是孩子的父母得罪了人，别人想要报复在孩子身上，让父母痛苦。”
“那是他？”冯燕立即想起一个人，青青也抬头，直愣愣的眼神看了半会儿张成道：“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轮到冯燕不淡定了，“若说结仇，不就是他吗？我们声势浩大开张抢了他生意，他怎不怀恨在心。掳走孩子，教我们生不如死，不就是他的心愿？”
青青还是道：“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冯燕简直要发怒了，她不能眼睁睁看到明明知道孩子在哪青青还要偏袒。
青青顺口用第六感否定了两次，这一次冯燕问时，凝眉好好道：“这不是他的性格。也许掳走孩子的始作俑者是他，早上来咱们客栈的人打探消息的人也是他派来，但我确信，孩子现在一定没在他手上。守军打了招呼，孩子不可能出城，只可能在城里。以他张扬霸道的个性，如果筹码硬的话，一定会趁人之危上门勒索，而我们等了一天都没见到这样的消息，证明徐啸天很费劲，孩子要么得救了，要么在一个他很难缠的角色的手里。”
“那这是好是坏呢？”冯燕问。
青青想说不知道，张成却道：“是好。只要不落在仇人手里，那个人的目的就无非是要钱了。”
“要钱便也罢了。”冯燕低叹，泪水少了不少，拿手帕再擦擦脸，取了随身的润肤膏给青青搽。青青迎冷风哭了一天，两颊干红皴痛，搽了膏，心情缓解一些，和冯燕下楼。
月色里，青青客栈还是没开张，唯敞开半扇门。寻人的伙计三三两两回来，互相打听，竟无一人寻着。青青冯燕的心复又悬起，等破酉时，左文左武回来，还是无果，只有上午出去的宋公子了。
大家伙儿知道老板娘心情不好，慢慢的，各自都散了。偌大的客栈里光线低沉，窗棂外银月的辉光清清洒进屋内青石板，忽听有人踩瓦片。
当，当，当，砰！青青立即起身。
“到了。”男人声音碧透。
“叔叔，你真厉害！”女童声音顽稚。
“叔叔，我要拜你为师！”男童声音憨然。
“你们进去罢。”男人是蒙面的，伸手推了推两个孩子。两个孩子毫发无伤，手拉手往客栈里走。青青避在门后面，盯着男人白色的衣袍，就像哪根神经被触动一般，勾起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
刹那间，男人作势纵身跳上屋顶，青青连忙追出去，“慢着！”
“娘！”“小姑！”两个不知自己惹了多大祸的小鬼齐声叫她。她对他们笑笑，走向白衣男人的背影：“是你救了他们？”
男人背对她而站，口鼻的布巾也为白色，让她想起一个字：“白……”
这次她眼疾手快，知道男人不会承认，一把揪住他手腕，报复般扬起嘴角道：“这回的我，不是曾经的我了。”
“我知道。”他力一抖，撤出手腕。
青青虎口一痛，头一回知道，原来他的力气，可以这么大。过去的三年，他好像把身上的疏离感诠释得更加彻底了，就像一块寒冰，势必要刺痛每个敢靠近他的人。
“你当初为何要走？”
“……”
“你后来去了哪里？”
“……”
“你决意永远不和人说话吗？”
他负手往月牙升起的方向走了五步。岔路之间，可东，可西，可分道扬镳，也可南辕北辙。
左青青看着永安城几条大路汇成的空旷，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软语道：“留下吧。”
他依然寡言，沉默的影子漫上方正的石砖，隽永暗淡，逝于时晷。“为什么？”
他揭开面巾，转向左青青。凤眼，直鼻，薄唇，都不是多情的象征。而他那冰一般的眸子，正把他的心意诠释得一清二楚：不可能。
每一个女子，每一个佳人，甚至每一个良人，对于白千山的人生，都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他逼问。
她垂了头，长长的睫毛张在眼皮，像是撑开了的孔雀尾巴，又缓缓抬起，以算不上最聪明，算不上最善良，算不上最美好的女子的人格道：“因为我知道，你想要的平凡和安稳，你想要的安身立命和与世无争，除了这里，没有地方可以得到。”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水无痕白山依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