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在野》贺兰嫣

16、赢不是光靠心计

　　“左家豆腐大赠送，每人一块不要钱！”半个时辰后，集市里出现这样一张纸。青青郑重其事地写完，拿出在文房店买的浆糊，在墙上画了个偌大的“左”，把纸贴上去。

　　“你疯了吧。”张成没料到青青真来这招。

　　“豆腐不要钱啦！快来快来，又香又嫩的左家豆腐，仅此三天，免费卖啦！”青青理都不理张成，卷起袖子在集市里有模有样地吆喝。

　　她的声音又高又亮，集市里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这吆喝做买卖的年轻姑娘身上。有人笑，有人怒，有人不置可否的摇头，有人饶有兴趣的观望。听那姑娘又道：“我们是柳叶村最有名的豆腐，方圆三里，没有人不知道，没有人不爱吃，今天免费给永安城里的街坊邻居尝尝鲜咯，街坊们不要犹豫，不要钱，想吃就来领，迟了要后悔呀！”

　　“真这么好吃？”有人问。

　　青青道：“何止好吃，皮薄肉嫩，上好黄豆，上好河水，孩子吃了长高，妇人吃了美容，男人吃了……”

　　“怎么样？”有人插科打诨。

　　青青嘴一抿，肃道：“上瘾。”

　　“那行，给我一块，看我媳妇长不长漂亮。”那人哈哈大笑，朝青青伸出一只大手。另一人也道：“反正不要钱，也给我一块尝尝。”

　　张成瞅这些男人看青青的眼神，心里莫名其妙不是滋味，知道青青不会叫他插手，就一人缩在墙边坐着。有人带头，又是免费，青青的豆腐果然比开头那一会儿卖得，不，送得快多了。午时不到，两人就收拣东西。

　　她仔仔细细把那张发挥了大作用的白纸从墙上取下，不时招呼询问的街坊们明天老地方老时间见，张成看不过，搭了她一把手，提醒道：“你这样会把同行都得罪光的，明天不换个地方？”

　　“不用。”青青大大咧咧，把白纸折好放进自己的盒子里，跟周围摊贩道别。张成跟她走出集市，“你既不要钱，又那么大声吆喝，抢了人家的生意，人家忍无可忍了肯定找你麻烦。”

　　这青青都想好了，道：“我明儿一早来给这几家摊位送点小礼物，反正就三天免费，他们不会那么不通情达理，再说，就是真想欺负我的话，不还有你么，我看了，他们都没你身板壮，你保护我肯定没问题。”

　　张成脸上画了条黑线，“我？你把我算进来了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商量，当然商量啊，”青青一副使唤你没商量的表情，反问，“我这不就是在和你商量？”

　　“这也算？”张成苦问。

　　青青眉毛一耸，“算！我还要找你借点钱回家交差呢。”

　　“左青青，你这人也太得寸进尺了吧！”

　　“哎，你卖了牛，赚了钱了耶，我还赔了钱进去买笔墨浆糊，找你借点钱暂缓燃眉之急你都不干，你说谁得寸进尺？”她瞥见张成小气的模样，又大气地拍他的肩道，“放心，我是做大买卖的人，不会欠你钱不还的。你给我个一两银子，我去给我爹买一些药材，再交个几十文给二嫂，他们知道我卖豆腐卖得好，我以后就能常常出来卖，多了解行情，等那个家都需要靠我卖豆腐养着的时候，二嫂心计再高强都拿我没辙，我的地位自然提升。拿我家产的百分之一送你都没问题。”

　　张成听她肆无忌惮吹牛皮，又好气又好笑，竖起修长的小拇指问：“才百分之一？”

　　青青几乎看见雪花银在冲她招手了，得意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知不知道，你千万别小瞧百分之一，那就是一座永安城啊！”

　　张成都没话好说了，乖乖奉命和她去药材铺。他给张三买防风驱寒之类的药材，青青度着症状给掌柜讲左老爷的情况。左老爷病后没有请过大夫看，青青怕有万一，故意避去了“中风”两个字，掌柜却仍说是中风无误，并且无药可保证药到病除。青青又不甘心看二哥老吃药，自己爹不吃药，就依着自己主意要掌柜配性温、保养、不会增加血管负担的药。

　　左手盒子，右手药材，青青和张成出门时终于觉得自己有了成就感。冯燕见到她也大吃一惊，揭开盒盖看到盒子里面一块豆腐不剩，悠悠问道：“卖完了？”

　　“完了！”青青格外理直气壮。“哎哟二嫂，我真没想到咱们豆腐卖这么好，街坊们都抢着要呢，还要我明天多带点去卖。”

　　冯燕道：“那就多带点去呗。”

　　“不行，”青青摆手，“物以稀为贵，想要卖出价钱，光指望别人买多少咱们做多少是不行的。再说，也不能过分劳累二嫂。”

　　“那也行，我就按今天的量准备，明天还麻烦你。”冯燕立即顺台阶下，给青青端上饭菜，挑桶子下河挑水。

　　饭菜微微带热，青青去厨房看了看，原来二嫂刚才一直帮她把饭温着。她叹了口气，又去房里看豆豆和佳佳。两个孩子平平齐齐地躺在一起睡觉，摸豆豆的尿布，也是干净的，半点被虐待的迹象都没有。

　　青青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默默回到厅里吃饭。饭菜口味不太好，就问门外洗衣的冯燕：“家里没盐了吗？”

　　冯燕没想到青青还能主动和她说话，回头应道：“不多了。”

　　“我明天买点回来。”青青不咸不淡答了句。吃完饭，自顾把碗筷洗了，进屋陪豆豆和佳佳睡觉。冯燕就在院子里洗洗涮涮。

　　日头渐次西下，光从另一头射进屋子。豆豆竖起小手小脚，抓踢光里细密的灰尘，佳佳爬坐在墙边，观察了会小姑睡觉，脑袋一垂，懒懒又打盹。房间里一副秋困的景象，青青睡得头疼，眼睛一睁，昏昏黄黄，夜幕降下。

　　冯燕推门：“饭做好了。”

　　她懵懵的，狠狠揉了揉眼睛。佳佳推豆豆抱着脚在床上翻圈，青青转过头，豆豆立即咧嘴傻笑，“啊……”

　　“小姑。”佳佳也甜甜打招呼。

　　“吃饭去。”青青把他们两个抱起，豆豆高兴地蹦了蹦，把毛毛的小脑袋柔顺地埋在青青脖颈。佳佳捂嘴傻笑：“豆豆想娘。”

　　青青打了个哈欠，用下巴揉了揉佳佳的脑袋。佳佳咯咯直笑，也躲在青青脖颈。

　　他们出去时，左武已坐在了饭桌旁边。经过冯燕的悉心调养，左武身子好得很快，吃着饭，就提议自己明天出去卖豆腐，免得青青抛头露面。

　　冯燕道：“你身子还没好，再休息几日。”

　　青青也道：“我卖得很顺手，放牛郎这几天会陪我，你再休息。”

　　左武闲不住，“这养病太没意思了，不干活儿，一天盼都盼不完。”

　　“养病就要多休息。”冯燕给左武夹了块肉，青青见状给也二哥夹了块肉，“二嫂是为你好。”

　　左武歉道：“就怕委屈我妹子。”

　　“不委屈。”青青笑了笑，给冯燕夹了只青菜，“一家人，不分你我。”

　　“就是。”冯燕投桃报李，给青青夹得也是青菜。

　　左武旁观她们姑嫂饭桌上的表现，暗器无责任乱射，跟他病前发自内心的和睦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抬眸分别看了老婆和妹妹一眼，决定什么都不说，埋下头吃饭。

　　第二日，冯燕又早早把青青要卖的豆腐准备好，早饭也热在锅里。青青照单全收，张成按时候在村口等她。

　　昨日为怕露陷，她特意把“免费送”的白纸叫张成带回了家。张成有条有理，不仅把白纸带在身上，浆糊也带了来。

　　两人关系慢慢熟稔，单独相处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觉厌烦。青青加深了对张成的认识，张成也加深了对青青的理解，不过熟归熟，青青回了家是绝不会闷骚的拿出来回味的。她急着稳住左武，绸缪赚钱大计。

　　第三日，青青挂在墙上的牌子变成了“最后一日免费”。她在东城集市连着吆喝三天，好多人对她印象深刻，有人叫她“青青左姑娘”，也有人叫她“左家豆腐西施”。这一日收摊，左青青留了几块豆腐，送给集市里同卖豆腐的摊主，特意诉了苦，说自己这么穷那么惨，希望日后公平竞争能够照顾她一点。这些摊主都见识青青的泼辣了，表面说照顾她，心里想的却是让她来照顾他们。

　　搞定了同行，青青撕下牌子，充满希望的准备今后赚钱了，和张成心满意足的返村。岂料经过南城时，听见人叫她。她回头看，是用碎花土蓝布包头的妇人，心想自己啥时候起连人缘都变好了，那妇人怯生生看了看张成，对青青道：“听李婆婆说，你是集市里的左姑娘，识很多字？”

　　青青道：“对啊，你是？”

　　她走近青青道：“我是王氏，我手上也有封信，想请姑娘念念。”

　　青青随王氏进屋时，张成也想跟着进，王氏似有隐情，瞟了他一眼，他只好守在门口，等青青出来。

　　这院子是典型的南方院子，瓦黛墙白，清丽干净，屋顶向外倾斜，防止夏日雨水多时冲进院子，造成积水。美中不足的是，这座原本富绰的大宅似乎中落，住了好几家散户，因此衣裳脸盆，格外凌乱。

　　青青进去读了信，王氏又送她出来。王氏长得眉清目秀，行事走路都特别有大户人家的风韵，张成疑惑得打量了她几眼。青青想揶揄他说人家已有相公，却一眼看见墙上贴着黄纸公告，顺口问王氏发生了什么事。

　　王氏细声道：“这是朝廷新发的南宫白的海捕文书，听说他刺杀了我们县的县令。”

　　“县令？”青青想不就是白千山走那晚她设计过的人么，怎么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南宫白？因问王氏：“南宫白是什么人？”

　　王氏也不是很清楚，道：“听说是一个极厉害的江洋大盗。街坊们说县令的大牢当时设在郭将军帐下，而南宫白正被通缉，画像贴满军营，午夜过后，县令却死了，边上放着南宫白每每作案后的信物。”

　　青青想得胆都寒了，“这贼果真如此厉害？”

　　“可不是，”王氏温婉地蹙了蹙眉心，“郭将军的军营设在永安城东南三十里去无忧国的方向，昨日海捕文书一发，城里的老人孩子人人自危，生怕抓不着南宫白。”

　　“一日不抓，一日不宁啊。王夫人快些回家。”青青深有同感，带着王氏感谢相赠的十文钱离开。路上张成不吭声，她便自顾揣摩王氏方才讲过的话，有必要回去之后提醒二哥和二嫂小心。也许是商业细胞开了窍，她也总觉得南宫白事件是个极好的机遇，可以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