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往昔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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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璃仍旧呆呆地坐在亭中，只觉得心中各种念头缠绕纠结，若乱麻一般，剪不断也理不清；眼前仍旧是四王爷深渊一般的眼神，只牵得心中隐隐作痛。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然而至，玄衣黑发，眉目清冷，竟是去而复返的邵子寒。
“王爷让我送你回去。”他冷声道，面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接着，他沉默着伸出右手，要把若璃从地上扶起。若璃没有动，只是看着眼前那双苍白而修长有力的手，想起他刚刚凌厉的怒意，心中的酸楚再也无法抑制，所有积攒的不安、委屈和惊恐在一瞬间爆发开来，化成了咸涩的泪水。
若璃咬着下唇小声哭泣，大颗大颗的泪滴簌簌掉落在衣襟之上，洇成雪白的梨花。
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她哭得好伤心，一边哭泣一边哽咽着说：“其实……我……我不是……林二小姐……不是……以前的那个”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都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知道……即使说实话也……没有人相信的……”
邵子寒沉默了几秒，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相信。”
他的声音坚实而笃定，里面神奇地充满了安定人心的力量。若璃一下子愣住了，似是没有听清一般，她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相信。”邵子寒又重复了一遍，“我相信你不是她。”
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们虽长得一样，但脾气性子完全不同，况且，你也没必要说谎骗我。”
林若璃怔怔地望着邵子寒。他的脸上一如既往是那种冷静到不可思议的表情，一贯坚毅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其中却透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心中像是被那无形的目光击中，她再也撑不住了，就那样攥着他的袖子大哭起来。
回去的马车之上，邵子寒淡淡地谈起了和四王爷的往事。
邵子寒本生在六大武林世家之一的影月山庄。影月山庄是百年的名门，凭着独步天下的轻功和一套凌厉卓绝的“影月剑法”纵横江湖。影月山庄门下弟子都是嫉恶如仇之辈，常行除暴安良之事，故而不少□□邪派暗中憎恨，却也忌惮其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邵子寒是家中独子，影月山庄的少主，自小就被整个家族捧在手掌心中，享尽了无限尊宠。谁知，本来安宁而幸福的生活，却在邵子寒六岁那年发生了剧变。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被母亲从睡梦中摇醒，迷蒙地睁开双眼，却发现山庄里面吵吵嚷嚷的，窗外有耀眼的火光透进来。母亲急急地在他怀中塞了什么，之后附在他耳边细细叮嘱，让他一会儿趴在地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动，不许说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乖乖的点头。说罢，母亲狠了狠心，在他臂上划了一刀，做出他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来。
他刚刚躺下，就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踢开房门，闯了进来。母亲镇定而淡然地说：“独孤成，枉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你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对面的男声哼了一声，道：“自古成王败寇，别的谁又去管那么多。再说，我杀了你们，谁也不会知道的。”只听他低声说了一句“动手”，接着又听得一声惊叹，另一个粗嘎的声音说道：“哼，这个贱人，竟然服毒自杀了。”
邵子寒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紧紧闭着眼，拼命提醒着自己不要发抖。
“哎？这里还有个小崽子。”似是发现了自己，那个粗嘎的声音说道。他伸脚踢了踢自己。邵子寒满心害怕，他咬紧了牙关，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看来是死了。”那个人又道。
“补上一刀，以免夜长梦多。”名叫独孤成的男子说罢，邵子寒就觉得自己背上一寒，接着就有钻心的剧痛传来。
好痛……痛得他直冒冷汗，没过多久就觉得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时，那些人已经走了。母亲就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身边，他扑上前去，握着母亲还温暖的手摇啊摇，摇了好久，母亲都不肯理自己。他小小的身子只能忍着痛走到院子里，却发现到处都是红得刺目的鲜血。他看见父亲魁梧的身体倒在院子的中央，看见那个很会讲故事的奶妈躺在血泊里，看见陪他从小长大的小洪就躺在她的旁边……每个人都躺着，一动不动，每个他每天看到的、无比熟悉的面孔。
院子里的好几间房子都被烧着了，熊熊的烈火冒着滚滚的黑烟肆虐着，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呛人的烟味。他颤抖着，跌跌撞撞地走出庄门，早已吓得忘记了哭泣。他想要走下山，却发觉平常很近的山下这时却隔了好远好远。终于，他再也没有力气，一头倒在了下山的路上。
他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一睁眼就便看到了一双温润澄澈的眼眸。那是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孩子，他又温和又亲切，每个人都恭敬地叫他“四王爷”。邵子寒哭着求四王爷去救影月山庄的人，却见四王爷摇了摇头，沉默着把头转向一边。
看着四王爷无奈的表情，邵子寒明白了。他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就是举目无亲的孤儿，父亲再也不能佯装生气勒令他去练武，母亲也再不能温柔地笑着给他夹菜。他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更多时候只是读着怀中的心法和剑谱，或是抬头看看空中阴晴圆缺的月亮。
偶尔四王爷会来找他，陪他说说话，练练武。他知道四王爷一直在帮他查找那个名叫“独孤成”的人的下落。那独孤成本是邪派五龙寨掌门坐下大弟子，多年来作恶多端，甚是猖狂，江湖各派提起他来无不齿寒。令人奇怪的是，他似乎在血洗影月山庄之后便息影江湖，此后再也未曾出现过。细细查来，他竟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四王爷待他亲如兄弟。王爷会派宫里最好的太医为他治伤，又让子寒和自己一同读书学习。邵子寒在那本厚厚的诗集中读到了这样的句子——“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四王爷是他的恩人，也是他的伯乐。他的影月剑法已使得很好了，他渐渐也成了身旁那个如玉少年的剑和盾牌。
若璃蜷在马车的角落里，安静地听邵子寒讲。那么多的血雨腥风，那么多的伤痕和痛楚，邵子寒却是极平淡地讲述出来。他的目光沉静地望着马车驶去的方向，似乎只是考虑路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若璃知道这是痛极之后的宁静。此刻自己无论是同情还是安慰，都只显得多余。她只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透过偶尔掀起的车帘缝隙，默默地望着邵子寒挺直的脊背。
马车很快驶进了城中。若璃必然不能穿着这身衣裳回府，只好先到紫烟斋中把沾了血的衣裳换掉。一进门，茗香看到自己浑身是血吓了一跳，看着茗香目瞪口呆的样子，若璃只得无奈地笑笑。
刚刚回到林府之中，若璃便高烧不退，直病了好几日才渐渐缓了过来。
病中这几日，若璃心中一直想着四王爷的伤势，心中很是不安，便想着去紫烟斋问问子寒消息，希望能有个机会和四王爷解释清楚才好。只是这林二小姐的身子本就孱弱，这一病之后更是身子发软，路走多了都会眼冒金星，一头虚汗，再从角门混出去怕是不易。思量再三，看来只能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这日上午，用过早饭，若璃便去缠着父亲，只说这几日缠绵病榻，闷着也是无聊，想去街上看看。林父虽不愿同意，但也拗不过她，只得让凝香扶着去街上略逛一逛，并不让走远。
若璃换了一身莲青锻绣如意纹样的絮棉窄肩小袄，下着淡绿色绫锻细褶裙，外面罩上了白狐狸的大氅，便带着凝香出了门。刚走了一段，若璃心中就觉得甚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大约是最近事情太多，因此若璃也没把这放在心上。
又走了几步，若璃突然明白这种不安来自何处——他们身后似乎有什么人跟着。借着停下来挑选簪子的时机，若璃向后略略扫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可是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加强烈。
发现了若璃的不对劲，凝香好奇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若璃压低声音道：“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凝香吃一惊，忙回过头去看。若璃扯了扯她的手，道：“别回头，我们快些走，到了紫烟斋就自然没事了。”
两人加紧步子向着紫烟斋走去。正到街角拐弯处，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拍若璃的肩膀。若璃自然反应之下回头去看，察觉过来已经再也来不及了，只是闻到一股奇异的香气，便已经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往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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