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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存在感,归属感。 ...
【一】
自打夏梨有记忆以来,这个国家就一直在战争。在她还年幼的时候,战火还没有蔓延到她居住的城市,似乎是有什么伟大的人物长眠此地,大人们通过维持这片土地的平静安定来表达那位伟大人物的敬重。
不过这些和夏梨无关。
她自小深知她生长的地方不会有什么所谓平静安定的。遍地的防空洞地道碉堡残垣悲怆地矗立在她生活的城市里,控诉大人们的谎言。
听孤儿院的阿姨说,这个城市在她出生的时候才刚结束一场损失惨重两败俱伤的大型战役。
夏梨是孤儿,是一个匆忙赶赴前线的军医的女儿。他内疚地把她遗弃在孤儿院。她还有一姐姐,但体弱多病,早早夭折,夏梨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回想起童年,夏梨心里有些暖意。童年的记忆并不清晰,但都蒙着淡黄的暖光,幸福在心底缓缓流淌。而那个承载了她全部童年的孤儿院如今早已因经费问题而关门了。自那时起夏梨就跟着年长她几岁的哥哥姐姐和几个同龄的男孩子一起混,在这个物资不算太匮乏但绝不充裕的城市里四处摸爬滚打,小偷小摸,拦路打劫,除了杀人放火,基本都做过。
大概是一起生活的男孩子太多了,夏梨对自己的性别完全没概念。
只是当一护和露琪亚有时候会偷偷离开他们霸占的民宅,不知道做什么去了反正很晚才回来的时候,她恍惚意识到自己和露琪亚一样是女孩子。
偶尔,她会在被窝里揶揄睡在旁边的露琪亚,“你今天和一哥做什么去了?”
其实夏梨不关心他们到底干什么了,只是被这样问着的露琪亚的会很紧张,企图掩饰什么。黑暗里她看不清露琪亚的表情,她猜她一定羞红了脸。
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露琪亚会紧张,但这很有意思,她只是喜欢这样,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二】
平子、一护、露琪亚、恋次、一角、弓亲、日市里……她曾经呆过的小团体人不算多,但大多都是些热血的家伙,通常的交流方式就是拳打脚踢过过招。别看露琪亚弱小纤细的样子,打起架来可是毫不含糊,啪啪直接踹眉心,也就一哥能招架得住。
不过,一哥不敢。露琪亚便如同女王般君临“天下”。
嗯,有一个人,大概是他们这群人中最强的,不过他不合群。
终日皱着眉冰着脸,少年老成,好像完全不参与他们的生活似的。
但是谁都拿他没办法,首先分配下来的“收集”生活用品的任务,每次都超额且提前完成,天知道他的身手怎么就那么好,一点机会都不给别人,还时常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其次,他总是一个人依靠着墙角双手抱臂发呆,沉默不语,闲人勿近。谁想上前搭话,总是先被他千岁绿的眸子扫过,那沉静的眸子深邃得诡异,让人很不舒服。凡靠近者只得怏怏离开。
最后,平子曾经很不爽地和他过过招,败了。那是他们最难熬的日子,几个兄弟不小心进了“那个地方”。作为这伙人中的最年长者,平子压力很大,多喝了些闷酒,醉了,不知怎么的就和日番谷冬狮郎打起来了。哦,日番谷冬狮郎是他们这些人中唯一既有名又有姓的。平子借着醉意有点酒疯,依然没有打过日番谷冬狮郎。他沉着地接下平子的每一招,一如既往地冰着脸,让人猜不出他的情绪。虽然那次他的攻势不强,但也没有吃亏,防御很稳,趁着平子因酒精作用而平衡微乱的空隙,一个闪身到其身后。手刀稳准狠,平子瞬间软绵绵地倒下,他眼疾手快伸手一抓,抢在平子的身体轰然倒地之前赶忙拽了一下,以维持他的平衡,最后又把他扶回平子的“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那次,他第一次主动和他们这群人发生眼神交流。在他从平子的“房间”返回他占据的墙角的时候,他千岁绿的眸子一个一个扫过当时在场的每个人,包括夏梨,沉静的眸子依然深邃得诡异,那时,又多了份沉重。
仿佛受到了指责,无声而公正,无从辩驳。
是的,那些人之所以进了“那个地方”,怪不得任何人,是他们自己因态度不端而葬送了自己。
与其说那是指责,倒不如说那是警醒,严肃地警告他们注意自己的举止。
而第二天,他们那些不幸的同伴竟然平平安安回来了,破烂的电视里报道着“重大越狱事件”,漂亮的女主播提醒市民注意安全……
夏梨惊呆了,直觉告诉她,这是他做的。
也就是那时,夏梨对他产生了兴趣。
被他的眸子扫过很不愉快更不舒服,不过,忍着忍着也就过去了,就那么几秒钟的事。
“那个是你做的吧。”
“浦原那混蛋可不好对付啊,尤其是当他身边跟着那个姓四枫院的大妈的时候。”夏梨说的浦原全名浦原喜助,是负责他们藏匿地方治安的警察,级别挺高,能力也很强,这片区域好多和他们一样的小群体都因为他而去了“那个地方”。而“姓四枫院的大妈”其实是个颇能打的美女副官,曲线满分,古铜色的皮肤可比好莱坞的影后明星,深紫的长发高高扎起,看起来干练洒脱。
可是正如水火不相容,他们也不可能老老实实地给予他们正当的评价,能干的警官是混蛋,美女女警是大妈。
日番谷冬狮郎没有回应,夏梨觉得无趣,打算离开,“冬狮郎,你很强,有机会过过招吧。”
她不抱什么期望,也只是浅浅地留一句,作为结束语。
“浦原么?”
夏梨捕捉到了他几乎不可闻的一句,隐隐约约好像还听见了他不屑的一声轻哼。她转头惊奇地盯着他,看到了那一抹狡黠的笑。
他转眸看她,补充了一句:“你的邀战,我接受。”
【三】
1
“我靠,冬狮郎你下手知不知道轻重啊!”终于在接连几日被打得全身青青紫紫,濒临无法出任务的边缘的夏梨,一个没忍住,冲着打得爽极了的冬狮郎大吼大叫爆粗口。
“抱歉,玩着玩着就忘了。”冬狮郎笑得无辜。
我靠,笑你妹啊,玩你妹啊,你敢不敢更欠揍一点!
靠,揍不过他……
夏梨郁闷了。这简直是双重人格精神分裂啊。他们都以为他是木头疙瘩一个闷骚冰山,哪知道他本性嗜战,他丫的就是战斗狂人一个,给他一把刀,就能爽快地砍人去还顺带把刀刃上残留的血迹舔干净,疯狂程度完全不逊色剑八那个彪形大汉……
日番谷冬狮郎!一条披着羊皮的狼,不不,是披着人皮的兽。她怎么就那么贱,没事找他打架干什么玩啊……
在夏梨内心激愤无比的时刻,冬狮郎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内里什么东西被点燃了一样,从他深邃的眸子里不断外溢。
而那若有若无飘在脸上的浅笑流露着期待,等同于“我们继续吧,我很开心。”
夏梨的内心,深深地受伤了……
夏梨作为年纪最小的女孩子,在他们的小圈子里处于被保护的地位。平子一护和露琪亚知道她要强,才不会老老实实接受他们的保护,所以安排任务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选择不太难但要努努力才能完成的任务给她,虽然夏梨对这些任务的安排越来越不满意,却也没有察觉他们小心翼翼的保护。
为了避免进步神速的夏梨某天爆发,平子和一护讨论了一下,决定安排夏梨一次超高难度的任务——劫军资。
尽管这个安排遭到了露琪亚的强烈反对,但是在她听说一护会偷偷跟着去的时候勉强同意了。不过她仍然存有疑惑,这样的行动应该是团队出击,纵使夏梨不弱也够机灵,一护很有经验很强大,这样的安排还是太冒险。
难道是他们得到了什么秘密情报?
“夏梨,你能做么?”听到平子的安排,这伙人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盯着平子等着他的解释。平子无视直直盯着他的数道质疑的目光,淡淡地问夏梨。
“如果你没问题,就这么安排。”
“我……”
夏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要是平常她就接了,可是她最近身体不在状态,拜某人所赐……军资都是有军队以及当地警察护送的,她会有极大的可能性碰上浦原混蛋和姓四枫院的大妈,她不确定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能否成功携带物资撤退。
在组织里混了这么多年,她深知这次任务的重要意义——不许失败。
倚靠着墙角的冬狮郎突然发话:“我跟着去,我要求组队。”
原来这家伙是有良心的啊……
平子瞥了一眼冬狮郎,又看着夏梨,“你的任务。”
夏梨点头。
“那么,夏梨和冬狮郎组队执行任务。”
2
要维持生计,夏梨他们这个结构并不复杂的小组织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冒险劫军资。随着时间流逝,这个国家的战争不断升级,仿佛见不得老百姓过安宁日子似的,就连这个依然未受战火侵扰的城市也是遍地流民。有点家当的市民做点小生意赚点微薄的收入,没钱的大众流落街头,工厂关的关停的停,只有曾经的几个巨头艰难地维持开工,大部分产出却还要上缴中央以供军用。
也有一些人发了战争财,那些人是夏梨他们的主要打劫对象。劫来的物资不全己用,大部分,都分发给当地的流民了。
劫富济贫的小组织,还蛮有正义感的。不少上了年纪的大妈阿姨老奶奶对他们甚为疼爱;常常蓄着胡子的大叔们也对他们小偷小摸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生气地警告他们要报案了有你们好看,其实转身就猜想若是时光倒退30年,他们自己是不是也如此嚣张风风火火闹一场;而年幼的孩子则是他们忠实的粉丝,渴望着快快长大加入他们。
这样的由少年组成的小组织在这个地区有很多,只是多年坚持下来的屈指可数。毕竟只是少年,组织里有各种各样的不成熟,在与大人们斗智斗勇的过程中渐渐消亡。曾经这些组织想到过联盟,集中力量与浦原混蛋那边的人对抗,私下各组织的“首领”也曾小会过几次,平子去了,回来的时候总是摇摇头。
“我们不参加。”
后来许多小组织联合形成了“流魂街联盟”。只是“流魂街联盟”成立没多久就被浦原混蛋一窝端了。
夏梨觉得,平子真是太有远见了,跟着他,有肉吃。
只是她不知道,小矮个少白头的冬狮郎其实并不比平子年幼多少,也是他们这个组织的隐形骨干之一,是这个组织的大脑。他跟着平子一起去参加会议,是最终决定不加入所谓“流魂街联盟”的人。
尽管“流魂街联盟”被灭了,但是这个名字却在民间流传开来,用以指代像他们这样的小组织。
3
这个任务是夏梨的,但实际行动的时候,夏梨却变成了冬狮郎的小跟班。而冬狮郎这个战斗狂人的表现出乎夏梨的意料之外——他智斗远多于武斗,靠智取而非强攻。
在他的计谋下,通过夏梨的辅助佯攻,队尾的军车落单,并被夏梨和冬狮郎镶了金属头的几发强弩连射和来福狙击成功报废。司机慌忙逃离,夏梨以为军人那么有骨气的家伙怎么说也要和他们打一场打不过再跑吧,还摩拳擦掌地准备大干一场。只等来对方落荒而逃,夏梨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
冬狮郎看着失落扫兴的夏梨,浅笑道:“被我们的气势吓跑了而已,以后还有机会。”言罢,回头望向司机消失的方向,神色凝重。
战争太久了,伤不起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冬狮郎的话在夏梨心中激起了波澜,最初只是微小的水纹,越是细品,夏梨越是感觉其中道理至深,终于,掀起了滔天狂澜。气势,大概就是夏梨一直以来缺乏的东西,所以他们才不肯交给她艰难的任务。
自此,夏梨对冬狮郎的感情由好奇升级为欣赏,也多了一点点敬重。
除此之外,有些事情,夏梨是不知道的。
比如,夏梨的佯攻是冬狮郎故意安排给浦原看的,而浦原是故意没看穿的。
比如,军车落单,也是浦原故意给了错误信号导致的。
比如他们击破的那辆军车,其实也基本就要达到使用年限了,就算不被以这种形式报废,它也很难为军队服务多久了。所以,才能被那种程度的攻击击毁。
这其实是个就算有冬狮郎参战有一护偷偷尾随也跟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果没有浦原有意放水的话。
而这个任务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试探浦原的立场。
一护看了全程,结论是浦原至少是半个自己人。同时这个结论得到了冬狮郎的承认。
4
“你最近打得很狂野啊。”冬狮郎边打边退,防御夏梨凌厉的攻势。
夏梨不理睬冬狮郎的话,她才不要被冬狮郎的话分神而让他有机可乘,实际上,夏梨心里有点急。看起来夏梨一路攻过去占了绝对上风,但冬狮郎接得很稳其实一点亏都没吃。夏梨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而冬狮郎却一脸轻松余力富足随时可以反击。论技术,自然是自不如人,论经验,更是冬狮郎占上风。
被动的其实是她。
“最近跟剑八组过队?”
在夏梨旋身欲踢腿的时候,冬狮郎钳住夏梨的手臂,并借势用力反扣到夏梨身后。冬狮郎的力气还是很大的,一双大手也和他几乎不比夏梨高多少的身高很不相称。夏梨的手腕被握得又死又疼,只是平时打打闹闹习惯了,再疼也能忍,亦不会吭声。
夏梨背对着冬狮郎,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她的姿势很微妙,因为手臂被扣在身后所以整个上半身都不能动,最多就是扭扭脖子,要好好看清冬狮郎的表情还要冒着脖子扭断的风险。下肢只能向前踢,前踢怎能伤害冬狮郎分毫?而后踢则直接导致夏梨重心不稳拥抱水泥地面。总之夏梨就像被警察押着的犯人,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里,夏梨就浑身难受心里窝火不已。真是丢脸。
“……跟剑八组队了?”冬狮郎放开夏梨。
夏梨揉着酸疼的手腕,扔给冬狮郎一个鄙视的眼神。
“跟他组队我还能活着回来么,能跟那个变态打配合的就只有八千流了吧。”
“……你说的对。”
“那你怎么变得这么狂野?”
夏梨在心底哼了一声。还不是因为你,你个迟钝的家伙,看不出来我在模仿你么?
“谢谢日番谷前辈指导。笨蛋。”前一句说得甚是敷衍,后一句里有几分嗔怪。夏梨意味深长地瞪了冬狮郎一眼,赌气地离开了。
冬狮郎是个典型的外冷内热的人。这伙人都以为他冷若冰霜,却不知这个少年老成的家伙只是在专注思考的时候就会面无表情,扫视别人的习惯也只是出于思考被打断的微微恼火,没有什么真实的责怪别人的意思。这样无意建立的一道屏障突破起来也异常容易,就像夏梨那样坚持几秒就突破了。只是这群热血的家伙,往往没那个耐性等上几秒。
冬狮郎很好说话,也很少隐瞒自己的情绪,只是表现得不激烈。在夏梨了解的范围里,除了思考的时候会皱着眉,他总是带着浅浅的微笑,或从容自信或愉快轻松有时还有点孩子气,那微笑常常薄得像层面膜一阵风就吹掉了,但相处久了就时时刻刻能感受到他的微笑。
夏梨想他很享受和他们在一起。
可他只是享受和夏梨在一起。
日番谷冬狮郎喜欢夏梨。
一护一拳打在冬狮郎胸前,“发什么呆呢你!”
冬狮郎接过一护紧跟着的又一拳,两人又过了几招,算是打完了招呼。
“我说,你喜欢夏梨吧。”
冬狮郎面无表情地盯着一护,有点警觉。
“兄弟你别这么看着我,不舒服……夏梨也喜欢你。”一护说得甚是笃定。
“说什么呢……别以为你跟了露琪亚就成情圣了,当初还不是我跟平子帮你分析形势出谋划策……”
“兄弟你信我的,确实是跟露琪亚有关系。其实我是没看出来,露琪亚看出来的……”
一护尴尬地挠挠头,接着说,“你不信我还不信露琪亚么。”
“……我也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追啊!!”
“……她还没这方面意识。”
“唉,这倒也是,夏梨还太小。兄弟苦了你了。”一护跟着冬狮郎一起皱眉,“那你说怎么办?”
冬狮郎有些无奈,自从一护跟了露琪亚,他的性格就有了点变化,比如说,很喜欢八卦。一护完全没有八挂的天赋,他是干干净净的战斗因子的集合体,当初对于他竟然对露琪亚萌生了爱意这件事,冬狮郎和平子都惊奇了很久,一护和恋爱明明是八辈子打不着一杆子的关系,他竟然真的有了喜欢这种感情。
喜欢八卦大概是这种情感外溢的后果之一,这个没有八卦才能的家伙八起卦来很让人头疼,前不久他还小心翼翼地跟露琪亚说,我看,修兵和八千流很配。露琪亚直接拳打脚踢把一护收拾掉了……
这位热恋中的兄弟把八卦的目标转向他,冬狮郎头疼不已。
“顺其自然吧。”
“冬狮郎,你真是个闷骚。”
“……滚,找你的露琪亚去。”
5
总的来说,冬狮郎对现在的状态比较满意。他可以开开心心地看着夏梨活跃的身影;占一个空车间两个人过过招,也算是一种“约会”吧;夏梨进步很快,他常常有一种当老师的成就感和自豪感;夏梨出任务的时候很镇定甚至有些冷漠,但是跟他一起打闹的时候却情感丰沛,表情丰富,这也让他着实心情愉快。他能够感受到夏梨的心情。她喜欢他。
可是他可能等不了她慢慢认识自己的内心了。战火随时都可能烧到这个城市,暂时的安定不过是政客们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在那位伟大人物长眠的地方大动干戈,当战况的发展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的时候,就是他们露出凶残的獠牙的时候。那时这伙人里的小伙子们全部会被征兵上战场。这种打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头的消耗战,估计一拨拨少年去了也就是去送死。
冬狮郎和平子很羡慕一护和露琪亚。
平子对日市里也是有感觉的。平子说忽然有一天日市里就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疯疯癫癫大大咧咧。他说在他的记忆里还有另外一个日市里,扎着俏皮可爱的羊角辫,在孤儿院里拽着他的袖口一角跟着他到处跑,任凭他怎么甩也甩不掉,无论他躲到哪里她都能很快粘上来。有一次他出去打架拖了一身伤第二天凌晨才回来,日市里就睡在门口等他回来。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日市里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手揉着惺忪的睡眼,一手伸过来就想拽他的衣角。她跟他说,平子哥,你回来了。他顿时特别后悔出去打架,觉得很对不起她。可是什么时候开始那个软软可爱的金发萌萝莉就消失不见了呢,就变成现在这个喊他“呆子”喊得无比顺畅的炸毛猫咪了呢。
但是,哪个日市里,平子都喜欢。
冬狮郎只知道疯疯癫癫的日市里,他进孤儿院比较晚,他甚至还有以前生活过的家庭的记忆。在那个空旷的大宅子里,他除了终日看书,跟偶尔来看他的父亲学学格斗技巧,再没有其他事情可做。和三两老仆生活在一起的冬狮郎,童年尝尽孤独,甚至有点抑郁自闭。
冬狮郎随母姓,虽然这个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冬狮郎的父亲则是体面的军队高官——山本元柳斋重国,对他的母亲用情不深,只不过他曾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即使是私生子。他的父亲对他冷漠的情感和奇异的发色很不满意,却很欣赏他的聪慧,因此次数不多,也还是会来看看他,亲自教教他。后来他的正妻生了儿子,他就被踢去了孤儿院。不久之后城里传言说冬狮郎的父亲生了个傻儿子,一下子成了全城人的饭后谈资。他的父亲也确实来过几次孤儿院,似乎是来看他的,神情惆怅,但冬狮郎对此没什么感觉,从他到了孤儿院,被一护等一群野孩子拳打脚踢踹进他们吵闹的生活里时起,他才感觉他真正在活着。跟着他那位有身份有地位的父亲一起的生活,已经在他心中贱如草芥。
冬狮郎对那段时光谈不上喜欢,也不怎么讨厌。简单来说,那时的他没有灵魂感情稀薄。但是他后来很感激那段阅读与学习的日子。
那时的阅读给了他梦想。
他想要改变这个国家,想要结束毫无意义的战争。
梦想很大,很疯狂,很坚定。
这个梦想甚至是优先夏梨的。
【四】
1
冬狮郎没能等到夏梨开窍的那一天,就被捆绑去了前线。
他们这群人的小伙子们,全部被打散赶赴不同的战区。临行的前一夜,最后一个流魂街组织终于也要解散了。为了保证组织的行动力,平子他们平时鲜少饮酒,那一夜,全员却喝了个天昏地暗,不醉不休。
“老子才不会死!……老子肯定能拼到最后!老子要活下来,娶媳妇……”这是醉了的恋次。
“娶媳妇?孬种!老子才不稀罕娶媳妇,老子要把军队里那群混蛋军官都干了!”这是醉了以后直接跳入限制级的剑八……
“我陪你干!小剑!”这是醉了的八千流……
“你丫又不能上战场,去干个屁!”剑八你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你说的是梦话还是醒话……
“我说恋次,剑八这次说的真没错,光活下来没用,还要把上面那些混蛋拖下来,再踏上亿万只脚……看老子踩死你们!……呃嗝。”
“哼,一角你就这水平么,我要他们全都拜倒在老子的美丽之下……”
“……”
冬狮郎不喜欢喝酒,准确地讲是不喜欢让自己太放纵。这次也不例外,他喝得很节制,想到这群亲如手足的兄弟们马上就分道扬镳各赴战场,明日一别或许就是今生永别,忧从中来,免不了借酒消愁多喝几口,已是微醉。
尤其是一想到他和夏梨,就要这么还没开始就结束?他不甘心。胃里一阵闹腾,他很想吐。
其实很多次他很想摸摸夏梨的脸,对她说,“不打了,我们聊聊天吧。”不弄伤她她就认为他不认真,弄伤她他又觉得很心疼,夏梨总是愈挫愈勇,明明抻到筋骨了肌肉拉伤了也不吭声,战意不减反增,他能从她黑亮的阿帕契之泪读出灼灼的坚定意愿,他总是心一软就陪着她打到她敷衍随意地认输。
冬狮郎不知道他那些时候的表情是有多温柔多宠溺,露琪亚就是从他的那些表情里看出来他的感情,夏梨也会在看到那些表情后心底一阵悸动,但她总是旋即无视掉,从未深想。
迷迷糊糊,冬狮郎心里下了决心,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一晚,都要让夏梨明白。
啪,只听一声巨响,醉得昏昏沉沉的众人恍然惊醒,齐齐向声源望去。只见夏梨随意甩了甩拍在桌子上奇疼无比的手,抬腿豪迈地跺在桌子上,指着冬狮郎大喊:“冬狮郎!你!再跟老娘打一场,新仇旧恨一起算!!!”
冬狮郎愣了,随即一脸邪笑,“有本事你就算。”
众人默,冬狮郎和夏梨也醉了啊……什么新仇旧恨啊……
“车间!”
“三局两胜?”
“孬种!一局定胜负!”
2
“我说,输的人答应对方一个愿望吧。”看着夏梨摆好架势自信的模样,冬狮郎心里颇觉有趣。赌博永远是刺激神经的上选之一,即便是小赌。他不禁向夏梨提出附加条件。
疯一次,也无妨。
“嗯,而且是要在你走之前能实现的。”夏梨没多想。
这回应却惹得冬狮郎很不高兴。就这么想斩断跟他的联系么,连一个玩玩性质的愿望都做得这么绝。
带着有点压抑不住的暴躁,冬狮郎先发进攻。夏梨的实力他最清楚,不过他不知道夏梨其实是个醉拳高手……这一场打下来,赢是赢了,却赢得辛苦。正因辛苦,更加满足,更加开心,更加狡黠,像只打算偷腥的猫。
夏梨被他围困在墙角……
“你说的一局定胜负,认输吧。”冬狮郎扯扯嘴角,随意吐出一口气,狭小的空间里氤氲着他们微弱的体香。
被冬狮郎围困在墙角,耳边漂浮着他呼出来的热气,夏梨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醉意暂消。
“我认输……你有什么愿望我都答应!”认输你妹,老娘才不认输。
冬狮郎笑了,咧嘴大笑,由衷地开心,可是夏梨怎么看怎么觉得妖孽……
“今晚陪我,明天送我。”
“一个愿望,你怎么说两个,你犯规!”
“我说的是一个愿望,今晚陪我到天亮,直接送我去车站,连贯的,一个。”
“你也可以当成这是一个愿望的两个步骤。”
“……你……”
“也可以当成我的第一个愿望是你答应我两个愿望。”
“……”夏梨觉得自己胸口堵了一口气。
“你说的我什么愿望你都答应,可以当成是之前那个的补充说明。”
“你还可以……”
“日番谷冬狮郎你个无赖!!!”
“我今儿个就无赖了,怎么了?”
冬狮郎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他笑得欢畅,毫不掩饰。凄冷的月光投射在冬狮郎雪色银发上,透明晶莹泛着丝丝蓝紫的光晕,美得有些虚幻,背对月光冬狮郎的表情朦胧不清,只是那笑异常清晰。而夏梨看着,只觉愈发妖孽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冬狮郎是这么个贱乎乎的人。完全把她当成玩具一样玩弄股掌之中。
妖孽也是一种美,不美的不是妖孽,是鬼怪。
或许真的是鬼使神差,夏梨盯着冬狮郎那张欠揍的脸,心脏嗵嗵嗵地跳个不停,在有点警觉有点兴奋还有点毫无缘由的期待时,那句话忽然回响在她的脑海中,清晰而平稳,又突然隐匿了踪影。
她抬起手臂,擎在半空不知道要落向哪里,眼神游移。冬狮郎顿生好奇,微微偏头,饶有兴趣的样子。这一动让夏梨迅速找到了手掌的落点,倏地一下拍在了冬狮郎的脑袋上,顺势不忘报复性地使劲蹂躏几下。冬狮郎的头跟着夏梨的手摇来摆去,他不爽地要摆脱夏梨的手掌,却忽然一下瞪圆了眼。
夏梨笑了,温柔甜美。
她发现那张欠揍的脸的主人原来也有着别扭小孩一般可爱的一面,再加上手掌上不断传来的有关他柔软发丝的触感,心底一软,笑了。
那一刻她忽然很舍不得冬狮郎走。
心里也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畅通了。
冬狮郎轻轻一扯,夏梨就跌进了他的怀里。他双臂收拢,向里稍稍用力,夏梨就被死死地扣在怀里。夏梨不知道该把手往哪里搁,磨磨蹭蹭地最后扯拽着冬狮郎的侧衣襟。夏梨不喜欢被拘束,只是这样被冬狮郎抱着,便仿佛心眼顿开,视线所及满是他盛大却压抑着的感情,都是给她的,又移开不能。
他们之间好像仅剩一扇等着她推开的门。推开了,便要承受那全部的感情,而自己,也有什么将发生彻底地变化。
她犹豫不决。
她扯拽他的衣襟,手臂始终没有像他一样环着她的腰。
良久,冬狮郎喑哑着声音笑道:“快点长大吧,小夏梨。我一定在你能找到的地方好好活着。想找的话,就能找到。”一贯张狂的自信遮盖了心底不断涌出的惆怅。
速く大人になるよ,夏梨ぢゃん。俺はきっとお前えが見つける場所にいる。見つけたいなら見つける。
不要走。
不要走,冬狮郎。夏梨心说。它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那盛大的被压抑着情感在门的另一侧汹涌着却不过界,等着那把钥匙却不逼迫。
“说什么呢,笨蛋。”
夏梨抿了抿嘴角,双臂攀上了冬狮郎的背。
她推开了那扇门。
汹涌着的那些情感不似洪水咆哮着要把她淹没,却更像是风和日丽下平静的海洋,海面上泛着细小的微波反射着暖暖日光粼粼闪亮着诉说着幸福。
“没说什么,也就是说说我喜欢你。”他抱着她,更舍不得松开了。终于等到这丫头开窍了,她还扭扭捏捏不肯承认。都等这么久了,也不在乎再等一阵。
不过,冬狮郎之所以能想得这么开,追寻原因的话还是骨子里磨蚀不掉的张狂自信,小心翼翼地维持在自信与自恋边缘的微妙平衡。既然喜欢上他了,就不可能让她再喜欢上别人。他等着她,因为确信她一定会追上他。
他的那个很大很很疯狂又很坚定的梦想稍稍起了些变化。
他想和她一起迎接这个国家新时代到来的那一刻。许多苦难一起熬过,最后她站在他身边,称赞他:“做得很好,冬狮郎。”然后他回应道:“夫人您也一样。”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怎么他好像又笑了……有什么好笑的嘛。
夏梨使劲捶着冬狮郎的背,捶够了,用力推开他。这个家伙今晚有点危险。危险是他的一贯作风……之一,今天还有点其它什么的……一定要注意保持距离!
“我哪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的话,就陪我说会儿话吧,夏梨。”
冬狮郎转身立于夏梨身侧,随意散漫地一屁股坐在地面上,抬头看着还没什么反应的夏梨,便举手一拽,把她拽得跌坐在他身边。
夏梨不是故意不给冬狮郎回应的,她只是在整理自己思绪的时候走了神。被逼退的醉意其实一直都没有老老实实消沉下去,一直在伺机重新掠夺她身体的控制权。一面压制着醉意一面注意冬狮郎实在太难了,单单只是注意冬狮郎很容易,她一直以来这么做的,几乎已经形成了融进血液的习惯。但是今天的冬狮郎她不能仅是注意,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小动物一般敏锐的危机感迅速觉醒,提醒她要格外注意冬狮郎的言行,要维持理智。要做到这一点就不容易了,尤其是在醉酒的情况下。最后她变得只能竭尽全力压制醉意,几乎无法顾及冬狮郎。
就在她被冬狮郎拽着跌坐在地面上的时候,她小动物般敏锐的神经告诉她,那个肉食野兽般的冬狮郎已经不在了,她熟悉的那个嚣张的家伙回来了。她可以不用那么警觉了。
“……你想说什么。”
他想告诉她他未来的妻,他的梦想。
3
冬狮郎的梦想很大很疯狂很坚定。
夏梨认为那是可以实现的,因为那是很多很多人的梦想。能够在乱世中磕磕绊绊也算幸福地成长到现在,也算幸运了。因为他们的关系,很多人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这些是夏梨经历过的,她曾经被触动地无法执行任务,之后终于懂得弱肉强食的规则,最终习以为常,淡然处之了。这个国家有着巨大的错误,卷着无数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从繁盛滚向毁灭的深渊。这个错误如此之不可逆转,唯有任其跌落至底,新人们在这片土地上建立新的秩序新的世界才能将这个国家带回本应存在的轨道上。她明白,如果不纠正这个国家的错误,她们无论做与不做,那些蒙受损失的人蒙受的损失,早晚都是要离开他们的。所以她淡然了。流魂街联盟的人,都一点点淡然了。
如果冬狮郎想成为那个重建秩序的人,她就要站在他身旁,全力支持他,共享他的世界。
夏梨心底泛起温暖的力量,源自一直沉睡着的感情。
对了,就是这种感情……一直都有所感受却一直都无视掉,今晚感觉尤其强烈的这种感情。
是……喜欢吧。
“肩膀借我……”夏梨的声音很轻,冬狮郎只不过听到了一点声响,肩头便有重量压上。夏梨细碎的发丝半遮住了月光下姣好的颜,合了眼的夏梨,全身的细胞齐齐进入了休眠状态,柔和安静地像个女孩子。
像个女孩子……?她本来就是女孩子啊……
冬狮郎浅笑,凝神注视夏梨的睡颜,许久未曾偏移视线。
梦里,春花谢了,飘落额头。轻软而温暖。
醉酒的夏梨睡得很香,冬狮郎没有叫醒她,便离开了流魂街联盟强占的民宅坐上军车准备被向货物一样运往前线。他不期望她能来送她了。看着人山人海的送别场面,冬狮郎突然发觉他们流魂街联盟真是不起眼的小组织,乱世里依然是有家的孩子占了绝大多数啊。所以说他们能平安解散真的不能忽略浦原混蛋微妙立场起的作用。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帮他们?
就在冬狮郎思不得解的时候,夏梨来了。
其实她并没有到达他身边。出发的起点车站并不是光秃秃的一个站牌,有茂密的樟树和榆树遮挡了车站上方大片的天空。枝桠纵横间忽然响起女孩子清亮的声音,打开了一条通路,路两端的人彼此遥望。夏梨手扶树干,双腿开立,居高临下,很是有帝王风范。
“冬狮郎——!”
冬狮郎闻声转眸。那沉静而深邃的千岁绿的眼眸含着暖暖的情意。他起身抬手向着夏梨打招呼,似乎随手就扬起一阵风,吹得他衣袂翩翩。瞬间,就把他和他周围的世界分隔开来。两人相似的帝王气场因为目光相接而连接,迅速将他们独立于噪杂的车站空间之外。
“夏梨。”
“我喜欢你,以及,我会追上你。”
“嗯。”
夏梨很想哭,有生以来第一次。冬狮郎也一样。但是他们都笑着,相信着自己,也相信着对方。一定会找到你的;一定会在能被你找到的地方等你找到。
隐匿在车站阴影处一个大叔打扮的糟蹋男人看到看到这一幕扯了扯嘴角,万般无耐地叹了口气,“哎呀哎呀,看来工作还没完成呐。”语气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喜助。”
“夜一先生,您知道我在说什么。”此时,被唤作喜助的男人已经收敛了玩笑的表情,换上了认真的语气。
“啊。那么,是不是该安排夏梨以某种方式进军队了。”
“回去再说吧。”
END?
其实还是很想接着写下去,但是很忙……
后面也稍微码了一点,但是绝对吊胃口太不厚道了所以就不放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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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存在感,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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