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欢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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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南选了Nicholas Sparks送小北，厚厚的七八本，英文原版，是他特别跑到城另一头最大的书店买的。
选时还很郑重地问过销售的导购，这适合送女孩子吗？
导购身后站的两个小姑娘捂嘴笑，手里的《吸血鬼日记》《暮光之城》翻得唰唰响，临南有点不好意思，大男人买爱情小说，挠挠头索性不问了，把架上几大本都扫进购物筐里。
送时也想过要怎样给小北，是塞炸药包一样给她，是单独约出来变个戏法，还是给她个惊喜或者惊吓什么的？
最后掂量自己的实力，决定还是一切low key。从过期的学刊上撕下几张纸简单包了下，用胶带粘好，每本上都签了自己名字，买的时间，书店名字，这基本是他购书藏书的习惯，觉得如此给了小北，她至少是会开心些的，那明晃晃的七八个临南放到她书架上，自是与之前不一样。
字是潦草了点儿，但对于一个准化工博士而言，临南觉得也还说得过去。
送礼物的时间特意挑了小北没有课的周二下午，离情人节还蛮远，倒春寒的第一场雪仍未化净。临南看看镜子里自己两天没刮的胡子，拨拉拨拉无精打采的头发，是该剪的，不过正月里据说不可以动刀子，会死舅舅！也只好忍了。
换下白大褂，把要做的试验推给两个师弟，临南提着装书的塑料袋一路狂奔，在路上，心里一遍遍复习如何开场和适度微笑，因为小北说过，他不笑的时候像块木头。
他到时小北未到，咖啡厅里好几桌教授和实验员的身影，临南只好缩在大堂屏风旁的小桌里，假装在思考问题。
每分钟看两次手表，平均28秒一次，然后眺望门口，偶尔想到留在实验室的师弟，酒精灯和锥形瓶。
对小北，临南基本不敢造次的遐想，除了在梦里。但那些梦又说不得，启齿的话他宁可撞墙触柱了断而去，是真的，他自己都不敢承认，怎么会迷上她呢？
第一次在食堂遇到，他旁观同屋和她抢座椅，当时还全无兴趣，第二次在图书馆碰到，听她和管理员争论借还书规定，最多不过是余光里打量她生气时晶亮的眼睛，涨红的脸颊也不过是清丽而已，到第三次她跑到阶梯教室听化学系的公开课，竟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他才有了点儿好奇，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这位同学，你是化学系的吗？”
那时小北压根装没听见，或者也不是装，是真的低头专心做笔记，到下课收拾好东西要走，又突然回身答了句：“谁规定英语系不能听化学系公开课的？”
临南根本没有和女人斗嘴的经验，被反问得一愣一愣答不上话，戳在那里。好在两个新生模样的女孩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欢天喜地，争着跑到他面前对小北说：“方老师，听这课果然锻炼GRE听力……方老师，谢谢您。”
临南立时就有崩溃冲动，卷起书疾步离开，走时隐约觉得小北扫了自己一眼，浑身上下都闪过寒意，像被打了嘴，她那个样子的毛丫头，算得哪门子老师！
用坩埚敲碎他的脑袋，临南也想不到小北还会到化学系听课，而且好几次都碰到一起。
他更料不到跟着博导做完数据分析在实验室外竟然撞到她挡路，双手插在腰间，气得腮帮一鼓一鼓，眼睛格外圆，炯炯地瞪人。
临南下意识往博导背后闪人，听小北理直气壮地质问：“是你让系里调我课表吧？！”
博导哑口无言，小北跺脚，一声“爸”，说不出是撒娇还是真的动气，总之博导身后的临南又一阵恶寒。
博导介绍他们认识，小北临南都心不甘情不愿。临南硬着头皮称呼一声方老师，小北用眼皮轻夹他一下，从嘴角挤出个蛮飘渺的笑，叫他“沈同学”。
临南有崩溃的冲动，面部抽搐，好在未来得及失态，回宿舍额头不小心撞在床柱上，当笔筒的烧杯应声落地，他对着玻璃碎片龇牙咧嘴，尼玛方老师！！！尼玛沈同学！！！
临南第一次觉得自己178的个子白长了，巧舌如簧又能怎样，还不是得对个比自己矮一头的女人叫老师，且不可怒，不可言状。
她是博导掌上明珠，她是英语系新星，博导提起她，不无叹息，说是“上辈子欠的这辈子还”，有舍生取义的意思。外系友人谈到她，相当欣赏，相当器重，相当星星眼，有“芳”心暗许的架势。
临南不过是见多了赛过苛政猛于老虎的女人，对小北敬而远之，倒是偶然听她一两节口语课，发音真是标准，美腔真是浓重，讲台上的做派真是……小清新……
要不是博导的文章搞翻译校对，临南八成这辈子也不会和小北打什么交道，可工作来了，躲也是不过的，只好硬着头皮上，好在这次她没有叫他沈同学，而是连名带姓的直呼沈临南！
办公室里孤男寡女的对坐两张办公桌，他总要和她讲话，试探了一次“方老师”，她没应，埋头校检文字，目光凝重专注，做好一段才抬头，微微皱下眉说“叫名字就可以！”
也是，他怎么都比她大上几岁，不刮胡子看上去就更是老，叫她老师，也是歪派折损他了。其实临南的英文并不差，小北想从他翻得东西里挑出几个错误也要花不少功夫，所以她才疑惑地问“这都是你翻的？”
临南没有得意是假的，得意倒也未必，装是总要装一下的，内敛嘛！就稍点个头，视线绝对不抬高一寸。完事送她到办公室门口，很绅士地开门，目送她远去，等看不见了，才咧嘴傻笑一下。
后面见面的机会多了，做事彼此熟悉了，一来二去，也登门去博导家吃饭，小北自然在。饭菜不上手，是博导围着围裙忙进忙出，临南打下手，她在客厅吃果子，掳两次袖子表一次决心罢了。
博导的孝女行径临南总算见识到了，小北自没了母亲之后就被如此宠着，性子自然有傲慢骄横的地方，比如喜欢动辄争论抬杠，比如观点不一样时就抛开小清新的假面具，短暂的凶悍强硬下。
不过与她讲话整体是愉悦的，她的知识，她的见闻，她的喜好，都是临南这样的理工男没有的，第比利斯，马雅可夫斯基，米迦勒雏菊，小北眼里闪着智慧，闪着狡黠，闪着临南渐渐领会的调皮。
他于是常推试验给学弟，抽出时间去英语系听她的课，默默注视她在台上的侧影，听那一口标准流利的美语。
她的电话是学弟帮忙搞到的，但喜欢之类的恶心话是他憋了四个星期把她堵在洗手间外面说的。
那种久远之前产生的恶寒再次出现，她思考的过程都写在脸上，圆亮的眼睛没有放过一丝一毫他的忐忑不安。
他无限憧憬，无限展望，她的一颦一笑，哪怕拒绝也无所谓，至少是说出口了。
她却不答，绕开他推门径自进洗手间，一个小时也没有出来，这又让临南乱了阵脚，怕是有什么意外，有什么闪失，只好傻等，最后等来从里面传话的女学生。
“方老师允许了！”
允许？允许什么？他追她？他喜欢她？
学习恋爱是迟缓的，进展不如试验顺利，状况不如数据清晰。临南只好雾里看花，笨手笨脚的学习。
他不送花，他送饭。他不请看电影，他请她看他做实验。
多年磨练精准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了，各种各样的化学试验，沉淀的，变色的，降解的，叮叮当当仪器设备乱响，临南的心脏狂跳，小北就是一样的专注神情，用校对的眼光看他在试验台前各种忙。
手被浓酸烧，衣服被火苗燎，他眉毛都打结了，小北才撅撅嘴，甩他两个字“真笨！”
可临南一下就受用了，一口气软到骨子里，原来恋爱是这样，痒痒的，贱贱的，又那样心甘情愿，恨不得也融了，化了，置换了。喜欢不知不觉间像试剂里生成的气泡，不断升腾膨胀，侵入四肢百骸，充斥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浓度真高，快达极值了，得想办法！
临南不得不百度一下，google一下，脑补一下。
想当然，买几本Nicholas Sparks也是网上学来的，睹物思人倒不必，小北欣然接受他就满意，说声谢谢什么的客气话临南都怕自己担不起。
见着小北走进咖啡厅，临南终于结束了漫长的胡思乱想，精神再度奋起。记住要low key，内敛啊，不露声色，公众场合，外系的教授熟人都看着呢，他在她面前hold不住时常有。
“沈同学！”她步子轻盈，眼里带着狭促的笑。
“方小北！”他听这称谓咬牙根，想一把抓她到怀里。
“找我什么事？”她斜着头，一脸要歪派作弄他的表情，一点不像教书时规矩的样子。
“我……呃……”他能把元素周期表顺着倒着背，见她却总词穷。
“给我的？”她拿起桌上的纸包就要拆。
他一把夺过来，拎炸药包一样揣在怀里往外踱步。她在后面莫名跟着，跟到校园里，跟到街面上，又跟回化学系实验室。
“你怎么了？”
他逃命一样的速度，回身就撞门，她跑得气喘，人歪进来跟着踉跄，额头正撞在仪器架上，咚地一声响。
“沈临南，你干嘛！”她揉着伤处拍打他，才要拽狠话，他连书带人一起端，扫开旁边的烧杯把她往试验台上放。
“磕哪了，我看下！”他着急，钳子一样的大手弄得她疼。
“不给看！”她瞪眼，故意左闪右躲，像条泥鳅。
“那……让我亲下！”他也不知怎么逻辑突然就跳跃了，话出去了，还没在大脑里生成，下一秒牙齿已经碰到她的嘴唇舌头，脑门撞在一处，又是咚地一声。
接吻的18种方法他也百度google过，一一做了比对记录，更详尽的第一手数据要从她身上获取。
本来就是想送她几本小说，博她一乐，可他也想偶尔傻笑一下。
恋爱100天还未到情人节，初春的寒气都未散尽，他胸中已有什么烧到沸点，要适当冷却下。
太笨拙，太习惯一丝不苟的发条生活，她冒出来，成了催化剂。
有了这催化剂，日子的味道变了，惦念的，惶惑的，不安的，百度和google说了很多有关爱情的废话，他还没想明白那些是什么，就知道抵着她被撞晕的脑袋，把搜罗的18种方法逐一试一下。
尼玛！！！
尼玛呀！！！
她说过他像木头的话，其实他才不木头，他血肉着呢！
他不法海，更不唐僧，他堂堂一个化工准博士，这场与荷尔蒙多巴胺的战斗，他已做好准备要扭转颓势了。
都来吧，酸的甜的苦的辣的，都让他尝下。
“沈临南……你……”
“沈临南……”
嗯！
哦耶！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欢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