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沧浪客

8、八

　　八
　　好歹云景总算在郑决明家住下了，郑决明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他也明白，这种事是急不得的，需要时间慢慢来。也罢，就先这样吧。反正时间还长，他可以慢慢等。
　　不过比较头疼的是阮明秋三天两头就送东西来。今天说：“郑哥哥，我今天做了些糕点，拿给你尝尝。”明天说：“郑哥哥，我熬了些汤，你记得要喝哦。”自然这些东西全落在云景的肚子里，少年一边吃一边不咸不淡地说：“唉，真好啊，有个人这么贴心的送东西来，多幸福啊。”
　　郑决明看着这些东西很是无奈，觉得必须跟阮明秋说清楚。
　　一天，他特意来找阮明秋，只见她着一裘绯色长袄，如云的青丝挽起一个垂鬟分肖髻，髻上簪了一朵半开的白玉兰，挂着晶莹剔透的珍珠耳环，双颊染上淡淡的胭脂，画上精致的柳叶眉，丹唇一点，微微低头垂眸，显露出几分独特的少女情怀。
　　郑决明看着阮明秋这番精心的打扮，轻叹一口气，道：“明秋，今天我是来跟你说清楚的。”
　　“什、什么？”阮明秋慌张地道，“不，你不要跟我说，我不想听。”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明秋！”郑决明加重了语气道，“对不起，我真的不能接受你。”
　　“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我可以改啊。你告诉我，你喜欢怎么样的女子，我都可以改的。”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为什么？”阮明秋道，“你说过你也喜欢我的。”
　　“那种喜欢是对妹妹的喜欢。”
　　一阵沉默，阮明秋道：“莫非你有心上人了？”
　　“嗯。”郑决明答道，“我这一生都不会放手的。”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阮明秋有些哽咽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祝你们幸福。”说罢，她便捂住嘴，朝另一个方向飞也似的跑了。
　　望着她消失的背影，郑决明叹了一口气。此时，却听到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叹什么气啊，这么好的女孩子拒绝了多可惜啊。想她的话就把她追回来呗。”
　　郑决明看着少年倚在墙边，道：“听得够久了吧？回去吧。”
　　“哼。”少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郑决明跟在少年背后，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墨黑的眸子里有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几天后，便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云景也应应景，做了些元宵，结果两人吃得饱饱的，都不用再吃别的什么。到了晚上，云景便把郑决明拉了出去道：“你这木头一天闷在屋子里头干什么，走，陪我出去看看热闹。”
　　郑决明无奈，也只好被少年一边拉着一边走。
　　大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绚丽的花灯，从别致精美的宫灯，到美观大方的走马灯，各式各样，繁华热闹，照得墨黑的天如同白昼一样的亮。人群熙熙攘攘，有几个妙龄少女手挽手嬉笑着一起看花灯，也有一家大小边说笑着边看灯。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少年望着眼前满城的火树银花，不禁喃喃道：“果真是‘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美，实在是太美了。”
　　郑决明看着他的模样，低低地说了一句：“如果你想看的话，明年我可以再陪你来。”
　　少年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瞪了他一眼，有些尴尬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呢？”
　　郑决明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两人并肩随着人流走着，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云景道：“要不咱们来猜猜灯谜吧。”
　　“好。”
　　云景走到一盏八角宫灯面前，仔细看过纸条，上面写着：“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打一词）”云景想了想，道：“谜底是绝妙好辞。”
　　“这个呢？‘天运人功理不穷，有功无运也难逢。因何镇日纷纷乱？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个物件）’”云景道。
　　“这个应该是算盘。”郑决明道。说罢，他拿过一张纸条，与云景同看。
　　“无边落木萧萧下。（打一个字）”
　　“我想到了，是‘日’。”云景笑道。
　　突然，有一个人撞到云景身上，云景立刻向前扑去，郑决明连忙扶住他，有些焦急地道：“你没事吧？”
　　“没、没事。”云景的视线和郑决明遇个正着，他连忙转过头，垂下眼睑。在花灯的照耀下，少年的脸上浮过一缕淡淡的红晕，郑决明竟看得有些怔忪。
　　待站稳后，云景连忙摆脱了他，转过头想看看是谁撞到他，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好好走路，别瞎乱撞的。”
　　只见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俊秀的男子皱着眉伸手扶了扶他身边的少年，虽皱眉，却看不出他有任何不耐烦。
　　那少年呐呐道：“知道了，师兄。”
　　云景惊讶地道：“萧远？怎么是你？”
　　闻言，那男子停下来，望着云景，眼中也略有些诧异，他道：“云景？”
　　云景走上前道：“你怎么在这？”
　　那个叫萧远的男子望了一眼旁边的少年，说道：“这是我师弟江渊，他说想来看看京城的花灯，我便陪他来了。”
　　那少年与云景年龄相仿，眉目清秀，红唇白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二位好。”
　　云景看着江渊，笑道：“幸会，我叫云景。你们现在住哪儿？”
　　萧远淡淡地道：“就住附近的客栈。你们不用特地过来，我们明天就走。”
　　云景道：“知道了。那么要一起看灯吗？”
　　萧远道：“不用了，我们自己看就可以。”
　　云景摇了摇头，叹道：“真是的，你还是那么无趣。”
　　与他们道别以后，云景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有些感叹。却在此时，郑决明语气有些阴沉地问道：“那个男子是什么人？”
　　“哦，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云景看了看他面色不善的样子，连忙转开话题道，“你看，那里居然有个卖花椒的，咱们去看看吧。”
　　云景看着一个男子拿着花椒，转头笑眯眯地对着郑决明道：“趁着这上元节，小爷就送你样东西吧，也别说小爷吝啬的。好好拿着，这花椒不错哦。”
　　郑决明接过花椒，墨黑的眼眸蕴含着明显的笑意。
　　旁边卖花椒的大婶也笑着说道：“这位公子，你可就不懂了吧？这花椒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信物，有着多子、吉祥的含义。”
　　“什、什么？”云景一下子尴尬起来，脸涨得通红，“我有些事，先走了。”说罢，便一溜烟地逃走了，再也见不到人影。
　　“阿景！”郑决明大喊道，可满街全都是人，他无奈地叹了一声，挤了过去寻找。
　　随着人流不知走了多久，云景有些茫然，刚才跑得太急，现在却看不到郑决明的身影了。他环顾四周，刚想找他时，手却被人抓住，只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里人很多，别再乱跑了。”
　　“那，那你先放手啊。”云景道。
　　“为了不让你走丢，还是先拉着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云景望着郑决明的背影，有些恍惚，心莫名地“砰砰”跳个不停。
　　两人慢慢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郑决明刚想说话，“砰”的一声巨响在夜空中响起，抬头望去，只见一朵绚丽的烟火绽放在夜空，瞬间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
　　云景痴痴地望着一朵朵不断绽放的烟火，喃喃自语道：“好美。”
　　郑决明望着云景，低声道：“阿景。”
　　“什么？”云景转过头问道。只见郑决明认真地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他。
　　郑决明低下头，就在他欲吻上云景的双唇时，一个烟火“砰”地响起，他蓦地被惊醒了，迅速远离了云景，道：“阿景，我们回去吧。”
　　“哦，好。”云景茫然地答道。他望着郑决明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刚才，他似乎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