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好》沧浪客

5、五

　　又过了数月，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地过着。一天，恰逢郑决明休息，月上眉梢，少年就把他拉了出去大街上，边走边神秘地笑道：“整天呆在屋子里干嘛呢。走，小爷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望着他那诡异的笑容，郑决明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火树银花不夜天，身着轻纱薄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在门口招揽客人，那些大老爷们一手搂一个，手不规则的往姑娘们身上乱摸，一边大笑着一边随姑娘进了楼里。二楼的姑娘或弹着琵琶，含情的目光望着街上的行人，或用吴侬软语唱着小曲，歌声缠绵，让听了的人都酥了骨头，又或倚栏独坐，娇媚地用手帕掩着嘴笑说道：“来啊，快进来啊。”
　　待郑决明望着头顶的招牌写着“凤仙楼”三个大字，再看看眼前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不觉有些呆了，说道：“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少年笑道：“是啊。”
　　听到回答，郑决明不发一言转过身就要往回走，少年连忙拉着他道：“喂喂，你干什么，好歹也来了，就进去呗。”
　　郑决明道：“我不去。”
　　“干什么，又不是花你的钱，今儿小爷请你吃花酒，怎么样？好歹也开开荤吧。”说着，少年不由分说地把他拉了进去。
　　“你哪来这么多钱？”
　　少年得意洋洋地说：“昨天小爷下场，没想到手气不错，居然赢了一大笔钱。”
　　“你去赌？”郑决明语气变得阴沉。
　　少年看着郑决明一面不赞成的样子，赔笑道：“好好，我下次不赌。”
　　郑决明看着他的样子，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在他们面前。她与其他姑娘打扮不同，内着绯色交领素纺丝绸上衫，外罩浅色暗团锦绣披风，下着鹅黄色绫罗褶裙，袖口以金丝线绣牡丹花团，头上挽着凌虚髻，带珠翠步摇，身姿婀娜，眉目含情，顾盼生辉，端庄中显得一丝妩媚，妩媚中却不显妖媚，而眉眼间倒有几分精明的韵味。
　　那女子半掩丹唇，笑道：“两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凤仙楼？”
　　少年道：“是。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女子笑道：“正是。”
　　少年道：“那好。留一个房间给我们，然后把你们这里的头牌、花魁都请上来。”
　　女子道：“好好。公子请随我来。”说罢，她便迈着小步，领着他们走。
　　“二位请。”来到一个房间前，女子道，“二位先坐坐吧，姑娘们很快就会来。”说罢，她踏着小步走了。
　　两个人坐下没多久，一群如花女子便鱼贯而入。她们扑到郑决明和云景身边，娇笑道：“公子，您要喝酒吗？”“公子，您是要吃水果还是吃些别的呢？”“公子，奴家喂您好不好？”
　　郑决明只觉一阵胭脂粉扑了过来，不禁连连打了几个喷嚏。一个着绯色轻纱的女子靠近郑决明的怀里，目光好像能掐出水一般，□□半掩，柔声道：“公子，您是要什么呢？”
　　郑决明连忙道：“什么都不要。你，你去招呼那边的那位公子就可以了。”
　　只见云景在一群莺莺燕燕中不亦乐乎，笑嘻嘻地享受着她们的待遇。这个喂个水果，那个喂杯酒，和这个说说，和那个笑笑，好不快活，看得郑决明一阵火大。似乎有所觉察，云景望了过来，看着郑决明和靠近他怀中的女子，不禁有些愣神，不过很快的，他又恢复常色，转过头继续和姑娘们调笑，只不过笑容稍微显得有些勉强。
　　一个姑娘娇声道：“哎呀，公子您好坏。”
　　云景笑道：“是吗？哪里坏了？”
　　郑决明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于是他喝道：“够了！你们都出去！”
　　顿时，四下皆静，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望着他。郑决明尽力抑制着怒火，阴沉道：“听不见吗？让你们出去！”
　　很快，房间里只剩下郑决明和云景两人，云景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了一小杯酒，边喝边慢悠悠地道：“干嘛啊，好端端地为什么都让她们出去？”
　　郑决明道：“你够了。”
　　“够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少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忽的笑道，“莫非你不喜欢女人？”
　　“你说的没错。”郑决明沉默了一下，顿了顿道，“我是不喜欢女人。”
　　“什么？”云景愣了愣，手中的酒洒了几滴。
　　“我是不喜欢女人。”郑决明重复了一遍。
　　云景尴尬地笑了笑，起身说道：“呃，我，我忽然想到了我有点事，先走一步，告辞。”说罢，便匆匆朝门口走去。
　　“我喜欢你。”
　　云景顿时停住了脚步，只听郑决明又一次重复道：“我喜欢你。”
　　云景转过身，愣愣地望着郑决明，没有回答。
　　郑决明走到他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我知道，如果这扇纸窗捅破的话，你我别说兄弟，就连朋友也没得做。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赌一把，看看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可是，看到你的反应，我发现，我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说罢，他苦笑了一下。
　　云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幅模样，他的心里抽痛了一下，觉得很是难受。他只得愣愣地道：“可、可你我都是男的啊。”
　　“我喜欢你，无关乎性别，无关乎其他，只因为你就是你。”说罢，他抱着云景，低声呢喃道，“云景，我喜欢你。”
　　云景推开了他的怀抱，急急地说道：“别开玩笑了，我从头到尾都只当你是兄弟。”说罢，便顾不上其他的一切，飞也似的跳出窗户逃走了。
　　“阿景！”郑决明喊道。正当郑决明想追出去的时候，凤仙楼的老板娘风情万种走到他面前，说道：“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多少？”郑决明面色有些不善。
　　老板娘一边一手“噼噼啪啪”地打着算盘，一边念念有词地说道：“头牌、花魁陪客的钱是最多的，再算上茶水费，不多，就五十两白银吧。”
　　“什么？”郑决明不敢置信地道。
　　“哦，如果公子确实没有带那么多钱，也可以先赊账，下次再还。”老板娘笑眯眯地道，“不过，要算上利息哦。”
　　“成，那就先赊账。”郑决明飞快地说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可是，大街上还哪有云景的身影？只听得老板娘在背后喊道：“欢迎公子下次光临！”恨得郑决明牙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