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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机关算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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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
一盘子水递到他跟前,紫金月似笑非笑的脸。
北云芷抬头,眼皮有点儿重,浑身的骨骼松散着:“月,我被关了多久?”
紫金月将盘子搁他脚边:“九天。”
“九天。”北云芷重复着,低眼,借着火光盘内的水晃晃悠悠地映着自己的脸,黑血、脏水、已经化掉了的妆诡异地混合在一起,涂抹在他惨白如纸的两颊,“怎么好像关了大半辈子一样……紫金月,你今天的脚步有点乱。”
紫金月立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弯腰,扣起他的下巴:“你用一天的时间杀了我紫家上下百余人,我却要用整整十年光景才换得今日的重生,呵,即便如此,也不过杀了你数十教众罢了!”
言外之意,你还占了不少便宜的说。
北云芷淡淡道:“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过什么。”你死也好,活也好,重生也罢,跟我无关。
想了想,他继道:“你的事与我无关。”
紫金月冷笑:“你可是当年在树下搂我吻我的那人?”
北云芷说:“看来你这些年来都未曾涉足江湖。建议你不妨找人打听下,我北云芷抱过亲过的人,没有上千恐怕也过百了。”
紫金月忽而松开手,北云芷无力地朝后仰上墙壁。
良久,紫金月才开口道:“那群禽兽后来抓到了廖碧,他们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他们一同撕她的衣服……”他徐徐转身,十指关节咯咯作响,“我赶到时,廖碧的眼瞪得圆圆,往下掉的不是泪,是血。”
“后来呢?”北云芷问道,像个听故事的人般。
“他们威胁我,给我灌了不知名的药水。要我下跪磕头,甚至是钻过他们的□□。他们折磨得正起劲时,廖碧她忽然挣脱了一个官兵,她——”
“她怎么了?”印象中这个擅长易容的蛮族女人不仅豪爽大气而且不失精明,北云芷端望着紫金月瘦削如骨的背,眼底不见波澜。
“她跑了!”紫金月直冲了出去,轰的一声关上室门。
原来是这样。
北云芷伸手掀翻了脚边盛水的盘:只有狗才用盘子喝水。
九天,紫金月时而清醒时而疯狂,时而阴狠时而迷糊。
留下他的命是想让他替自己治疗这纠缠了十年的顽疾吧!
也许他还不怎么放心,也就所以,分外急迫地想要找回九儿和她的剑。
找来又如何?他笑笑,身边倒了一排的尸体。扯动琵琶骨上的铁链,他勉强可以探出半个身体,伸出手去摸,尸体正面粘稠的血无不在显示着,这些人皆是胸腔被人一掌击破而毙。
阔别十年,紫金月的功力恐怕已今非昔比。
至于紫金月的妹妹九儿,紫金旒,以及他跳崖的妻子廖碧——等等,他忽然一个寒蝉,差点忘了,紫金月同娇妻私奔那会自己有派过人去找过,结果却意外得知紫金旒长驻华山崖底闭关修练。
廖碧不是逃走,她是找紫金旒求救。
可怜的紫金月,北云芷勾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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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家祖坟,底下墓室。
火折子的光益发微弱。
沧海在空气中嗅到了水银的味道,她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着。
七夜无痕紧随身后。
甬道冗长而狭隘。沧海借着微光照过石壁上雕刻的图案,只听得七夜道:“是紫家剑式。”
“可恶。”路越走越疲,沧海扁了扁嘴,不禁怨艾,“这紫家的剑式也太多了点吧!”
有必要修那么长条道吗?
七夜无奈地笑。
水滴声逐渐清晰,远处漏出隐隐的光。
沧海加快脚步,径自一个人冲了过去。七夜赶紧跟上。
“小心!”话音未落,一排火箭自边上射出,沧海只见眼前一亮,分外扎眼,下一刻便教人从身后扑到。倒在地砖上的下巴磕破,来不及喊疼,石砖翻动,底下的缝隙里慢慢爬出一条条浅红色。沧海定睛一看,居然是蛇!
箭声嗖嗖,他们两个趴在地上,分毫不动。最细的红蛇和蚯蚓差不多的腰围,一尺见长,扭动着,利索地朝沧海的衣襟里钻去。
感觉到胸口的皮肤被小口小口地咬啮,沧海皱紧眉,真恶心!
他妈的,这绝对不是北云芷设置的机关,天晓得那个变态最喜欢煮蛇羹!
实在难以忍受,她将手伸进自己领口,揪出蛇,拧断了它的七寸,碧绿色的血沿着手臂往下淌,猩红的舌信还挂在小小的脑袋外面。
一只手抵不过群蛇乱舞。待到石壁内的火箭停止攻击,七夜起身,她也起身。
七夜包着纱布的手上一打红色的尸体,而她的脖子上还缠着一条不肯罢休。
身上的衣服脱得差不多了。满地的小蛇乱窜。沧海低头望了眼,自脚踝开始青红不接的小口子,血丝丝渗出。再看看七夜,也好不到哪里。
无奈,掏出脖子上吊的小瓶,里面都是些去毒养颜的珍珠粉——本来是为北大教主预备的,赶着他那天心情好了,趁机把自己和孟浪身上的蛊虫去掉。
七夜使劲将挪位的石砖搬回原处,砖头缓慢移动,碾死了不少小蛇。
其余存活的,踩踩踩,歇斯底里地。
七夜一边看着,眉头微挑:“沧海……”
沧海道,脚下不停:“回头捡回去做蛇羹。”七夜默。
涂完药粉后,沧海用银针探蛇牙,确信没毒以后再次朝着光亮处走去。
她的手上捧着一堆衣物。七夜跟上,将披肩覆在她的肩口。沧海回头一笑:“闷包,每次都和你弄得那么狼狈。”
光亮处是一墓室的门,半掩。这次有了经验,沧海朝后退了步,提脚踢去。
门开,满室通明。
沧海摸出小刀,往里一丢,半晌,未见动静,这才大胆地朝里面走去。
墓室正中一具酱紫色的棺木。沧海捡起小刀,走至边上,手抚过棺木表面,纤尘未染。
七夜来不及喝止,沧海就霍地推开棺盖。
里面空空如也。
沧海瞪了里面半天,抬头:“紫家人是不是都升天了?”七夜笑:“或许是知道了不能留下给你摧残。”沧海转过头盯着他看:“闷包,连你也来取笑我!”
七夜走至她身侧:“怎么看?”沧海道:“其一,不久前有高人来扫过墓。其二,师父没有来过这里,不然,刚才那些蛇早就倒进他肚子里了。其三,我们上当了,水银是铺在外面的石砖底下,因为水银极易挥发,而这墓室里却不及外面的浓度高——也就所以,这个根本没有放过死人!”
想了想,沧海又道:“有人把我们困在这里……闷包,快找找其他的出口!”
七夜闻言,环顾四周,如白昼般明亮的墓室内,他屏息,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些许空气流动。他开口:“沧海,这里未必是为了困我们所设的。”沧海应了声,手执小刀在上好的棺木上刻刻画画。凤甸,红蛇,火箭,已经空荡荡的棺材——她无法不朝这个方向去想。
凤甸是为了吸引你,红蛇亦然。火箭,火球,都是冲着你的寒冰掌而来。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不远处轰隆巨响,整个墓室开始微微撼动。沧海与七夜对视一眼,直觉反应往外冲。
脚步声急促而紧密,绵长的甬道里两人一前一后狂奔。
又有亮光,沧海刚想扑过去,手臂教身后人一拽:“小心!”
沧海顺着他的手劲朝后跌去,前面忽然一柄白剑刺了过来,迅而猛,直指她的脖颈。
“喂!”
倒在七夜身上的沧海不禁又气又恼:“人吓人,吓死人好不好!”
刺眼的白光教她目眩头晕,沧海揉揉额头,站直了身:“姐,孟浪,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