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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回忆碎片 ...

  •   自破庙里被丘己师父拾回起,别人学步的时候他开始握剑。
      丘己说:你是天生的剑客,七夜。
      自此,他的人生被数不尽的剑法和心法填满。他没有时间思考自我,他没有闲心去展望将来,他有的,只是日复一日地练剑,练剑。除却飘洒的剑影,他的眼中容不下任何事物。

      剑,七夜无痕。七夜无痕,剑。

      直到那年,点苍大门里迈进一个人。丘己拍着他的肩膀,让他来见过紫家的传人紫金旒。
      七夜依言上前行礼,抬头迎上了一双充满嫉恨的眼。
      紫金旒对他说:“我可以教你最好的剑法和剑招,条件是你帮我杀了一个人。”
      七夜迷惑着,丘己一掌按下他的天灵盖:“被紫小姐看中是你的福分,还不快拜师!”
      膝盖被人猛踢,七夜的肩膀被重力压迫,硬生生扣到了地上,以着最卑微的姿势。
      紫金旒继道:“不要叫我师父,紫家从来不收外姓的人。”

      紫金旒破例教他的代价就是要他杀人。
      她说,要他杀了那个会用紫金流月的人。
      七夜隐隐感觉到,那人正是给紫金旒带来无比怨艾的人。
      紫式的剑法凶猛刚劲,紫金旒每天晚上都会定时给他青肿的手臂敷药。
      心无杂念如七夜,短短七月之间,已能熟记紫家世代相传的所有心法剑招。
      紫金旒抽出自己的修罗剑,对他笑:“只有杀了它的主人你才能真正拥有他,七夜,想不想要?”
      七夜确定她已经疯了。他不住摇头。
      尽管如此,紫金旒还是蛮横地不住朝他挥剑。他回避着,一个侧身,紫金旒的剑划过他的背,热灼的剑痕从肩口划到腰际。
      七夜开始逃跑,他不想被一个疯子这样杀死。然,紫金旒凭借着上好的轻功,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随着一记冷笑,七夜被抛向身后的大树。沿着粗糙的树皮他滑落在地,见到紫金旒的剑再次挥来,剑如火红的赤龙对他咆哮怒吼。七夜胆怯地不敢动弹,任由扁平的剑身穿透他的胸口。
      紫金旒笑得分外邪魅。剑抽出,伴随着一道艳丽的红。七夜无痕惶恐地望着她。
      紫金旒说:“男人都负心,我要杀遍天下所有的男人。”
      七夜无痕捂住嘴,不让痛苦的呻吟声溢出。
      紫金旒对天痴笑许久,又将剑指向他:“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七夜摇头,倦缩起身子。紫金旒俯身,修罗剑架上了他的脖子:“你来告诉我,那个蛮子女人有什么好?为什么他宁可被师父逐出师门也要选择她呢?”年岁尚轻的七夜咬破了下唇,默。
      紫金旒忽而又笑:“男人都一个样子!瞧这剑,人家都说修罗剑是紫家的爱情圣剑,呵呵!因为只有相爱相守的两人才能一并拥有它!”
      “可是,”她苦涩地自嘲,“什么相爱,什么永不相负,都是假的,都是天方夜谭!”
      七夜忐忑地看着她。自己满身鲜血淋漓,而求生的意识暂时麻痹了身上的疼痛。他还不想死——
      紫金旒仰天大笑着,眼泪滑过她苍白的脸。七夜猛地朝她握剑的手扑了过去,修罗剑染血的剑身霍地反向刺进了紫金旒的心口——

      定雪旋见他神情凝重,知道他在沉思,抬手猛地拍击他的肩口:“你疯了,又想走火入魔?”
      被疼痛唤回神志的七夜无痕茫然地眨着眼,被血水洗涤过的双眸恢复了夜一般的漆黑迷蒙:“我不是胡思乱想才走火入魔的。”他比谁都清楚,是紫金旒当时传授的心法有所保留——也许她还是顾及家门的吧,不想把世代的武学流传给外人……紫金旒死前只说了一句话,她说,杀了他。

      紫金流月的主人只有一个,武林史上剑术的最高造诣者,紫金月。

      七夜曾经试图找过他。找寻的几年间,他将紫金旒教授的融会贯通,每日刻苦练习。自那时起,修罗剑便不曾离过他的身。后来,听说紫家灭门,紫金月不知所踪,七夜决定先回点苍派。
      再后来……背后的伤牵动,他微微蹙眉。定雪旋换了条干净的湿布又开始清理:“谢谢,不过已经不用了。”
      定雪旋忍不住又对着他背上的伤痕出神。
      他的背上细细数来几十条疤痕,最长的那条从肩口划过腰际。虽然看上去过了许多年,但依据伤口不难判断,这是被无刃的修罗剑所伤:“七夜无痕,你的武功是谁传授的?据我所知,丘己掌门出名的是他的初云掌,而非剑法。”
      “一个已死的人。”七夜无痕顿了顿,“我内力受阻严重,恐怕暂时无法与姑娘切磋剑术了。”
      定雪旋收回手里的湿布,下床,走到屋外。雨势依然猛烈,好在儿时经常和沧海捉迷藏的茶楼完好无损地还在。
      雨水顺着竹檐往下淌,定雪旋用雨水搓着血布,绯红色的血水沿着泥土的缝隙穿流而过。她敏锐地回过身,七夜无痕披上了黑色的外衣站下床。
      “你要去哪里?”
      七夜拿剑撑着自己虚弱的身体,嘴唇泛白:“这里只有一间竹屋,我站出来回避,好让姑娘换上干衣。”
      定雪旋低头,不由轻笑。自己一身的薄衫湿漉漉紧贴着身体,明显的曲线尽现,她居然都一直不为所觉地忙碌于照料一个受伤的男人:“没用的,我没有衣服可换……”
      七夜犹疑了一下,道:“姑娘不介意的话,先脱了外衣,不然很容易受寒。”

      定雪旋没有让他站到屋外。七夜无痕侧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她知道他不是睡了,背后这样的伤,谁能安然入寝?
      他是避嫌。七夜无痕,一个灵魂与剑法同样纯然的人,或者称之为剑客,我似乎……无时无刻地在关注你……

      孟浪的话跳进了她的脑海:别来琢磨我!一个女人如果开始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心,便意味着她即将爱上他。
      定雪旋忽然不知所措了起来,沧海,你在哪里,能不能告诉我这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

      而在十日前。
      孟浪找小二打了盆热水,紫帕浸入,居然浮现金色的字。沧海凑过头一看,啊的声,撂出两块热乎乎的帕子,往桌上一放,细细辨之,竟是两幅地图。
      巧的是,两块她都认得。
      沧海指指其中一块,道:“这个是霖山,我家在那儿。”又对着另一块抬抬下巴:“那是我从华山顶上跌下去的地方,边上那些个奇奇怪怪的花草树木我不会看错……对了,孟浪,这里面有宝藏?”
      孟浪见她如此熟悉地图,笑着将她圈进怀里:“一代武林宗师的遗物,也许是武功秘笈也说不准的。”
      沧海仰着他,指尖上旋转着紫帕,道:“也好,挖到宝藏我们发财,挖到武功秘笈送我姐姐,让她做武林第一!”
      孟浪不悦地捏她的耳朵:“你怎么就想着你姐姐?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你都泼到我怀里了,怎么可以朝思暮想其他人呢?”
      沧海笑呵呵地转过头,咬住他的手,张口就是一道齿印。孟浪猛地抽回手:“你属狗的吗?”
      沧海笑:“我属妖精科,亲爱的相公。”

      沧海随手拎起一块紫帕,把上面具体的地形画在纸上。孟浪望见手执毛笔的沧海,感慨:“原来你写字的时候还是很文静的。”
      沧海不语,笔尖迟疑了一下。

      十二岁那年,北云芷请来一位教书先生。和她一同念书学认字的十个孩子,个个天真烂漫。大家齐声恭敬地喊:“先生好!”
      十三岁,字写得最丑的小黄被活埋。北云芷笑:字如其人。
      十四岁,教书先生被北云芷毒瞎了双眼。北云芷将他一脚踢出雪山洞外:你教他们识字便可,谁让你教他们做人要心善了?
      十五岁,北云芷在每个人的笔上绕一条小蛇。第一个抄完唐诗三百首的人能有自己的小楼。
      沧海作了弊,用发簪戳蛇七寸,还没开写前就弄死了北云芷的五花斑蛇。
      她第一个交卷,整齐秀气的小楷递到北云芷跟前,换来了她的涟月楼,以及北云芷打入她腰椎后的一根冰锥。
      北云芷说:沧海,你写字的样子真安静,若不是我看到地上的死蛇,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弄死了我的心肝宝贝!

      沧海画下两张图,只见孟浪又将两块紫帕收入怀中:“怎么,那么宝贝?”
      孟浪浅笑:“一个纪念罢了。”
      一个纪念……说着说着,他不由自主地又低头望向沧海右足上若隐若现的血玉。
      沧海见状,一手伸进他的衣襟。沿着胸口的起伏,纤纤玉指极尽所能地挑逗着,孟浪适时拉住她的手:“沧海,大白天的。”
      沧海笑,手里抽出一条红线,上面系着块相同质地的血玉佩:“昨天就想问你了,你别告诉我是事先订做的一模一样,我可不信!”
      孟浪微笑的嘴角徐徐扯平,伸手拿回了血玉:“以后有机会,我会和你说的。”
      沧海不解:“现在不可以说吗?”
      孟浪送开怀抱她的手,走到窗口,颀长的蓝色背影。沧海微眯着眼扫过去,这个人在低声叹息,他在叹什么?她低眸,右脚上的血玉散发着迷魅的光泽……孟浪,是这个将你我圈在一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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