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夏雨莹

51、 CHAPTER 47: 圣诞树下的心愿 (2)

　　圣诞节满天飞舞的雪花像一片片轻柔的白羽。

　　公园里静悄悄的，一切事物被大块纯白色覆盖。

　　小雨和邱夜安静地坐在路边的横椅上，仿佛迷途于冰城中的两个孩子。

　　他一脸冷漠地坐在那里，漆黑的眼眸像没有波浪的海。

　　小雨目不转睛地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若有所思。

　　此时洁白的世界，纯净得就像天堂一样。

　　许久。

　　“那天的篮球赛，怎么没有来？”

　　邱夜的声音比飘在风中的雪还要轻柔，夹杂着少许冰凉的气息。

　　小雨微微一怔，轻垂下头。她手紧紧收拢，尖锐的痛楚在掌心蔓延。

　　“还有…” 邱夜清冷的目光安静地落在她身上，令小雨不禁一颤。 “关于昨天…对不起，那是我的失误。”

　　透明的雪，仿佛初夏凉爽的雨落在人间。

　　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原来对你来说，那只是个失误…” 小雨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还有清爽的空气。 “我好像多心了…但是，刚刚你为什么还要把那首曲子送给我？”

　　邱夜轻轻皱起眉，唇边拂过一丝嘲弄。

　　“我有说是给你的吗？”

　　一片雪花轻盈地飘到她粉红的脸颊上，勾起了阵阵冰凉的寒意，麻木的感觉沁入她同样冰冷的心。

　　看着她渐渐变淡的目光，邱夜暗自轻笑。

　　“但我好像有说过，那是送给两个人的圣诞礼物…” 他轻轻说道，眼神清远柔和。 “因为那首是我母亲最喜欢的钢琴曲。你知道吗，我的母亲…曾经是一位很出色的钢琴家。无论谁听到她弹的曲子都会被感动，心中杂乱的情绪也会慢慢随着音乐平静下来…她的音乐是 ”心灵的歌声，所以能够清晰地传达给听众“，她是这样解释给我的。自从母亲离开以后，我就再没有碰过那架钢琴…直到昨天，弹了整晚都还觉得不够…很奇怪吧？”

　　邱夜轻弯着腰，双手合拢在膝上。他修长清瘦的背影在雪中看起来好像一个寂寞的天使。

　　微风拂过男生俊美的脸庞，吹散了他细柔的长发。

　　“你一定还是很想念你的母亲吧？”

　　他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神中闪过晶莹的亮点，像一颗小小的流星。

　　“你说，那里会下雪吗？” 他笑着问道，语气有些忧伤。

　　“哪里？” 她呆呆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睛眨了眨。

　　他指了指泛着白光的天空： “天堂。”

　　小雨的心猛然一痛，眼睛直直地望着那整片宽阔苍白的地带。

　　她，怎么能够独自享受这场雪呢…怎能丢下翔一个人在那片白茫茫的世界？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自私，好可恨。

　　“真好…天堂一定更美，一定也有更白的雪…” 她静静地说道，好像在和空气对话。 “我真想看一看，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向往着那里？为什么天使都会住在那里？…我也很好奇…”

　　她幽静的眼神凝望着布满闪烁雪花的天空，目光有些恍惚…仿佛看穿了一切繁华的色彩，漆黑的瞳孔中只留下了透明的雾，洁白的光。

　　“因为他在那里？因为你没有办法忘记他？因为你还是很爱他？”

　　邱夜的声音起初很平静，但越来越冰冷，越来越强烈。他漆黑的眼瞳中流露着惊人的寒光。

　　“你怎么…？” 小雨惊讶地转向他，眼底浮起一层亮晶晶的薄雾，渐渐又平静了下来。

　　她不想知道，也不敢知道。

　　那个叫做邱夜的男孩，竟然如此无声无息地走进自己空洞无奈的世界里。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走了进来，卷起了一阵又一阵冰凉透明的风，一片片晶莹耀眼的雪…可是，再寒冷的冬天也终将过去。在他冷如冰霜的眼眸中她竟看不到任何对于未来的憧憬。他眼中的一切都如夜晚般深渊，静寂…仿佛早已习惯了那片黑暗。

　　她慢慢转过身去，有些困惑，也有些害怕。

　　她的那些秘密，还算得上是秘密吗？

　　她本不想和朋友们倾诉的，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关于她和翔之间的回忆…可是，在无意中，她却做了许多令自己惊讶的事情。人生，是否就是像这样变来变去？她的生活就像变魔术一样从拥有到一无所有，从空白到色彩缤纷，从疏远到靠近 …。既然如此，它是不是还可以精彩些？

　　但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失去了那颗会笑的心。那种空虚，应该比永远还要长久吧。

　　她身后的男孩被一层柔亮轻薄的雪覆盖着。明媚的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亮晶晶的光，明亮得令人窒息。邱夜冷酷地抿着嘴，苍白的脸色透明又唯美。

　　他并不是雪人，他也不是天使。因为他的心比火花还要炽热，甚至可以温暖整片雪原。当他看到她悲伤失神的目光时，自己的心竟也会痛。他以前不知道，自己竟然有着如此平凡的心。

　　“你不是邱夜吗？” 小雨平缓地问道，红艳的短发镶着晶莹的雪。 “你不是那个不愿意接近任何人的冰雕邱夜吗？为什么突然会因为一个女孩的平淡生活而感到好奇呢？……这么做，邱夜又能得到什么呢？凌梦雨…能为邱夜做到什么呢？”

　　她纤细的手轻轻地放在盖着雪的横椅上，被寒风冻得有些苍白僵硬。

　　邱夜静静地望着她的手，他轻薄的呼吸扰乱了周围透明的空气。

　　一团团柔和的白色淡雾弥漫在空中，与雪花化为一体。

　　就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此时的邱夜想握住那双苍白的手，为她融化四周冰冷的雪。就这样，他修长温暖的手指一分一寸地向她的手靠近…

　　天空中明亮的阳光闪烁了片刻，就在他的指尖轻轻触上她冰冷冰冷的手的瞬间，小雨的心微颤了颤。

　　男孩紧紧地握着女孩的手，她没有挣扎。

　　“因为，我已经不是邱夜了。”

　　他淡淡地回答她，目光像雪山一样清远。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你的手也受伤了。” 他继续缓慢地说道，凝望着树间时隐时现的枝节。 “当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想着该怎样包扎，该怎样才不会痛…一切都很机械化，很自然。在遇到你之前，我好像就是你说的那样，对任何人或事都没有兴趣。学业，未来…人生…都是被父亲安排好的事情，由不得我自己。”

　　邱夜笑了笑，笑声竟如此凄凉。他迷人的笑容淡淡地僵在唇边，在冷风中显得有些脆弱。

　　“所以说，你刚刚说得对。那好像应该是邱夜，遇到凌梦雨之前的那个邱夜。” 他转过身，也背对着她。 “但是，怎么办呢？…看到流星以后，那个白痴突然有了一个愿望，生平第一次想要得到的东西。凌梦雨，你不觉得他很可笑吗？”

　　“为什么会是我？” 她紧紧地闭着眼，试图赶走那片光明。 “遇到别的女孩子，不是也一样？为什么偏偏会是我？……”

　　紧握住她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邱夜深叹了口气，扬起了一丝朦胧的轻烟。

　　“你从来都没有觉得我们很相似吗？” 他微笑着问她， “比如说，同类。”

　　“同…类？”

　　邱夜点点头，说道： “既然命运如此，我们就应该遵守它的规则。”

　　“我讨厌命运。”

　　男孩轻轻笑了笑，抬头仰望着漫天白雪。

　　“我不喜欢命运，却无法不相信它。”

　　“很奇怪…邱夜竟然还会说这样的话，命运之类的。”

　　女孩秀美的神情有些恍惚，有些忧伤…她失魂落魄的目光令人怜惜。

　　“很奇怪，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的手依旧握着，好像传达着那些说不出口的话语。

　　*** ***

　　夜幕悄悄降临，街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缓缓亮起，闪闪发光的彩饰被挂在棵棵高大的圣诞树上。

　　一阵阵凉爽的风吹过，摇动着数个旋在半空的小彩灯。路边的西餐厅里，点点柔和的烛光轻轻摇曳着，就像一颗颗眨着眼睛的小星星。

　　张灯结彩的圣诞夜，空气中充满温馨和浪漫的气息。

　　凌梦雨和邱夜安静地走在大街上，欣赏着壮观的夜景。天空中依旧飘着雪花，这正是人们所期盼的圣诞节吧。圣诞夜必然是浪漫的，随处都能看到甜蜜的情侣们牵手走在街头的景象。

　　两人静默的身影像初入人间的精灵，悄然穿过喧嚷的人群和繁华的街市。

　　灯火通明的大街上，清晰明亮的橱窗里布满了大大小小玲珑别致的圣诞物品和特价销售的服饰。小雨茫然地从那些耀眼诱人的橱窗和店铺旁走过，清冷的目光静静地凝望着地面。邱夜也是如此，高瘦挺俊的身影默默走在小雨的身边。雪花飘得很安静，静得有些诗意…她的思绪像雪一样，随着轻风渐渐飘得很远。

　　突然，她轻轻站住，望着橱窗里的一件白色毛衣发呆。

　　纯白色轻柔的绒毛在灯下闪着温柔的光，一闪一闪像夏夜里的亮星。

　　她的手轻轻握紧，幽静的眼神定在那件看似很普通的毛衣上…

　　…

　　记得有一次她和翔去一条从来都没有逛过的商场，穿着厚厚大衣的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橱窗里小巧玲珑的服饰。

　　好漂亮耶！里面的每一个她都想要！

　　反正不管她要什么，翔都会很乐意的买下来。不过，她才没有那么自私呢。

　　她每次都会记得给翔买些什么，虽然会被他很婉转地拒绝。

　　人群中，手拉着手的两个人影悠闲的欣赏着满街样式新颖的服装。

　　空气里弥漫着浪漫的气息。

　　突然间，小雨看到了它。

　　那是一件条纹很简单的白色毛衣。

　　…

　　衣领上白色绒毛在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闪闪发光，像是在冲着小雨微笑。

　　不知道站在那里有多久了，时间好像久久不肯流逝。

　　小雨隐约可以感觉到周围奇怪的眼神在打量着她…

　　直到翔低沉的声音在她旁边响起。

　　“小雨，你还好吧？”

　　呵呵，他总是在担心着什么。

　　小雨喜欢翔为她担心的语气，每次当他为别人担心时候，表情都很可爱。

　　虽然外表冷冰冰，平时也不大爱说话，他的内心其实是温暖而又充满爱的。

　　“嗯…翔，看到那一件了吗？真的好像是给天使制做的衣服啊。”

　　“你笨啊，天使怎么可能穿毛衣呢？”

　　他有些无聊地站在她的身边，高高的身影在人群里显得十分耀眼。

　　…

　　“你喜欢吗？” 邱夜突如其来的声音令她一震，音调低沉动听。 “今天有点冷，你又没穿多少。” 他抬头望了望那件衣服，又看了看身边的小雨，随后轻轻一笑。 “挺适合你的…你先在这里等我。”

　　邱夜匆匆走进那家店，小雨依然呆立在人群中，目光淡淡地望着男生高大修长的背影。

　　如果她还是从前的凌梦雨，如果她依然没有改变…如果翔还站在她身边，静静地牵着她的手，任她捉弄，任她放肆…那么，此时此刻，在这样美的夜晚，在这样完美无缺的圣诞夜…她一定会幸福得死掉。

　　同样高大的身影，同样冷傲的神情，同样的气质…为何，她的眼角依然湿湿的？

　　凌梦雨悄悄抬起头，她清澈的双眸美如月光，静谧而明亮。

　　雪，轻轻飞舞。灯，慢慢闪烁。

　　女孩的眼底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是雪吗，翔？

　　*** ***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个身穿深蓝色礼服的卷发男孩紧紧牵着身穿粉色大衣的女孩，两人轻快地在人群中穿梭。男孩漂亮的大眼睛快活地闪烁着微光，长发女孩楚楚可怜的眼眸眨了眨，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一对幸福的情侣和谐地衬托着四周华丽的场面。

　　“丽丽！ 你看那里的圣诞树漂不漂亮？！” 麦利格兴高采烈地指着不远处的圣诞树。那是一棵前所未有的巨大圣诞树，它从上到下挂满了亮晶晶的小彩灯，小挂饰，树下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礼品。树边站着一位圣诞老人，笑容可掬地递着大把糖果给周围的路人。 “我们过去瞧瞧吧！”

　　他的中文可是越来越进步了，韩雯丽不禁感叹。

　　“嗯，好吧…” 她笑着跟了上去。

　　漫天飞舞的雪花和亮晶晶的灯光结成了一片布满繁星的，璀璨的夜空。

　　两人手拉着手来到了树下，惊诧地仰望着那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定睛一看，除了彩灯和挂饰之外，树上还挂着一张张小卡片，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请问，这是什么？” 麦利格好奇地眨着眼，礼貌地问了问圣诞老人。

　　“HO-HO-HO，那是愿望树！” 圣诞老人冲他们调皮地笑道，说起话来嘴边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十分可爱。 “如果把愿望或情侣的名字都写在上面，愿望有可能会实现喔！ 情侣也会被祝福！ 不过，愿望要现实一点，不要太贪心！ HO-HO-HO，圣诞快乐，外国小朋友！”

　　麦利格听后兴奋地拉起丽丽到处找剩余的卡片（因为这里是人群聚集的地方，有太多许愿的人，所以专用卡片差不多都被大家抢光了！），最后还是跑到商店买了一张最绚丽的高级圣诞卡，还有一支笔…

　　“我说…你还真信啊？！” 丽丽气喘吁吁地问道，娇柔的脸蛋像水蜜桃一样粉里透红，显得很可爱。 “我们跑了…这么远…要是树上都没有…位置了…那该怎么办啊？！！”

　　麦利格充满信心地笑道： “不会啦！ 我跑得超OK的，你放心吧！”

　　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他高兴得语无伦次的，丽丽只好无奈地微笑。

　　“可是…为什么只有你OK…我却不OK啊？！”她累得唉声叹气。

　　天知道，她这是倒霉还是幸福。

　　不过…那家伙穿上礼服，打扮得像模像样以后，竟然还有些养眼了…

　　她细细地望着眼前高大的男孩，听着他爽朗的笑声，自己甚至也会开心地跟着笑！

　　韩雯丽啊韩雯丽…你是不是给自己挖了个陷阱啊？

　　“不…是一个美好的陷阱！” 她傻笑道，竟没有发觉自己在大声地宣言。

　　麦利格认真地检查着茂盛的枝叶，仔细寻找一个适合悬挂卡片的地方…

　　“找到啦！” 他明亮的眼底闪着幸福的光芒， “写些什么呢？”

　　还没等他回头，丽丽就把写好了的卡片递给他。

　　麦利格半信半疑地翻开，眼睛越睁越大，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卡片里，一排清秀的字迹工工整整地写着：麦and韩，幸福美满~2007圣诞节

　　他漆黑的眼底流露出感动的泪光，俊俏的脸庞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丽丽挑起眉头，淡淡地望着他。

　　“怎么啦？有什么不-”

　　话没说完，麦利格紧紧地把她拥入怀抱。

　　身后闪闪灯光在风中飘荡着，空气中弥漫着爱的气息。

　　“有句成语，我以前学过的…可是现在太高兴了，想不起来…” 他缓慢地说道，脸轻轻贴着丽丽柔软芳香的长发。 “就是说…我现在太幸福了，甚至马上死掉也不会感到可惜…”

　　丽丽的心跳伴着雪花，轻舞在风中。

　　她想了想，随后柔和地笑了。

　　“死而无憾。”

　　麦利格点点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仿佛永远都不会放开。

　　望着圣诞树下两个甜蜜拥抱的情侣，周围的人们不禁连连赞叹。

　　*** ***

　　凌梦雨犹豫地穿上了那件雪白的毛衣，有些难为情地站在试衣镜前。

　　身后，邱夜清瘦英俊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涟漪。他漆黑深邃的目光细细打量着小雨，嘴边突然勾出一条完美的弧线。

　　“很好看，凌梦雨。”

　　他深沉淡雅的语调回荡在空中，服务员的脸上顿时亮起爱慕的神情。

　　“请帮我包装好。”邱夜回过头，看了看服务员。

　　“好的，稍等片刻！”女生飞速跑回柜台，包装的同时还不时回首着绝美冷酷的少年，还有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比雪还要幽雅迷人的女孩。

　　“两位是情侣吧？”她满面春风地问道，“真的是绝配啊！”

　　小雨的脸上飘过一丝淡淡的彩云，轻轻垂下头，不去看邱夜。

　　他好像也显得很尴尬，表情严肃得有些冰冷。

　　“呵呵…”看着两位羞涩的年轻人，服务员轻轻笑了笑。 “祝你们圣诞愉快，谢谢惠顾！”

　　她礼貌地鞠个躬，但邱夜冷冷地抓过礼袋，快步离开了。

　　跟在他身后的小雨不知所措地望了望服务员，淡淡笑了笑。

　　“对不起…可能他有些紧张吧…”

　　“祝你幸福哦，小姐。” 服务员也诚恳地微笑着。

　　外面，依旧飘着亮晶晶的细碎雪花。

　　风很柔和地吹着，皎洁的月光洒在邱夜漂亮的侧脸上。

　　不远处的夜空被耀眼闪亮的光芒映得五光十色。

　　那是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树上挂着数不胜数的彩灯…

　　“那边好像很热闹，我们过去看看吧。” 邱夜淡淡地提议，脸色依旧冰冷得可疑。

　　小雨笑着点了点头。

　　邱夜的脚步突然停住，眼神直直地望着树下的人群。

　　华丽的圣诞树上，一张张许愿卡柔柔地随风摆动。

　　树下，两个紧紧拥抱着的人影赢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

　　“那家伙还挺有本事的。”

　　邱夜清淡的眉心微微皱起，嘴边露出凉凉的笑意。

　　小雨顺势望去，顿时愣住。

　　“那不是丽丽吗？……”

　　她静静地看着那棵高大闪烁着点点醉人光辉的圣诞树，树的最顶端还摆着一颗巨大闪亮的星星。轻微柔亮的光，像星星点点的烛火，一点一点沁入她的心，麻木了她的思绪…

　　一闪，一闪，一闪…

　　…

　　“圣诞节快乐，翔！” 女孩愉快的声音像林中放声歌唱的小鸟，在男孩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五个圣诞节！ 高兴吗？翔要点头，还要…”

　　她眼珠一转，调皮地说， “还要穿上那圣诞老人的衣服，边唱歌边跳一支笨笨的圣诞舞！”

　　“我-不-要。” 男孩冷冷的盯着他，语气很坚定。四周不停闪烁的烛光在他乌黑的发丝间轻轻跳跃，仿佛一只只闪着柔光的萤火虫。他漆黑深邃的目光轻轻望着她，像在述说一个古老的秘密。

　　“呵呵…翔最近好叛逆喔，可你也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嘛！” 她咯咯直笑，清澈的眼眸中闪着星星点点的光泽。 “那样很恐怖的！……好了啦，我不要你跳舞就是了…不过，还得唱歌喔！ 要那首 ”Jingle Bells“，而且要完整的哦！”

　　她贼笑着，猜想翔他肯定唱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一字不漏地唱完了…而且，他动听的歌声令小雨陶醉得…

　　“喂！ 凌梦雨，你给我起来…” 他冰冷的声音把她从梦中拖了回来。

　　她呆呆地揉了揉眼，不满地说道： “这哪里是唱歌嘛，分明就是在念经！……”

　　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翔不知所措地连声安慰。

　　“好了好了…哎，你还敢哭？……” 他轻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心疼地替她拭去眼角晶莹的泪。 “…除了唱歌，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事先声明，这可是圣诞优惠，其它时间你是买也买不到的！”

　　“真的？” 她猛一抬头，满眼朦胧地望着翔。

　　女孩可爱的表情令他哭笑不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那…我要…” 她黑亮的眼珠又转了转，随后把脸凑到翔的耳边，轻轻说道， “星星。”

　　“什么？！” 翔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神有点冰冷。

　　仿佛晴朗的天空下起了大雨，女孩的表情极其可怜。

　　他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眼底露出聪慧的光芒。

　　“闭上眼睛，在这里坐着别动。”

　　她乖乖地奉命，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毯上。

　　许久。

　　翔从门外走进来，身上依然盖着细碎晶莹的雪花。他俊美的脸有些苍白，但表情很兴奋。

　　翔慢慢坐下，手中捧着一颗闪亮闪亮的银色星星。

　　“好了，你可以看了。”

　　小雨悄悄睁开眼。

　　一只，两只…

　　她惊诧地看着被银白色光芒覆盖的房间。

　　“哇塞！ 星星耶！” 她高兴得手舞足蹈，爱不释手地打量着那明亮的圣诞装饰。

　　翔嘴边淡淡的笑容比月光还要柔和。

　　突然，他轻轻把小雨搂进怀里，小心地擦掉她眼边遗留的泪。

　　“你不许哭，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哭。” 他的声音轻得像落在海上的雪花，带了丝凉意。 “更不许为了像这样的小事轻易掉眼泪。”

　　“那如果是因为翔呢？” 她睁大眼睛，甜甜地呼吸着他发间清香的气息。 “如果是翔真正伤害到我了呢？”

　　他想了想。

　　“如果真的是那样，我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

　　“那我还是哭了啊！”

　　“如果你真的哭的话，为我而哭…” 他深深地望着她，漆黑的眼神流淌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的心会很痛，痛到死掉。”

　　她呆呆地望着他，突然把手快速地放到他淡薄的唇前。

　　“不准你提那个字！”

　　他愣了愣，轻轻一笑。

　　“所以你就会听话了。”

　　两人紧紧拥抱着，身边的圣诞树和蜡烛闪着淡淡的光亮。

　　“我在想，明年的圣诞节要怎么过呢？”

　　小雨抓了抓头发，独自纳闷。

　　“随便怎样都好，只要你喜欢。”

　　“我想要礼物。”

　　“你不是每年都有收吗？”

　　“我想要特别的礼物！”

　　“比如说…？”

　　“我想要…”

　　…

　　她静静站在树前，目光扫过拥抱着的丽丽和麦利格，视觉突然模糊了。

　　小雨的手紧握，冰凉苍白的嘴唇轻轻抖动着，清澈的眼神有些彷徨失色。

　　周围闪着光的世界突然模糊不清，化做一个个庞大的光点在她眼底慢慢旋转着…满天飞扬的雪点跳到她火红的碎发上，亮得出奇。

　　突然，她冻僵的手被一阵温暖的感觉融化。

　　“怎么了？”

　　邱夜的眼神犹如一片冰冷的海，深不见底。

　　她心中猛然一痛，冷不防抽回自己的手。

　　小雨镇定自若地望着邱夜，眼中轻轻荡着清澈的雨雾。

　　“邱夜，其实…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她痛苦地低声喊道，面容苍白如雪。 “我以前一点也不内向，也不温和，对人也很凶，很任性…如果你看到了曾经我对待翔的样子，你是绝对不会认同我的！ 所以，邱夜你被我的外表给蒙蔽了。我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凌梦雨…”

　　他静静地望着她，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说够了没有？”

　　她呆呆地望着他，心痛得快要麻痹。那感觉就仿佛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贪婪的猛兽，丝毫不留情地一点一点撕毁着她仅存的心…

　　“没错，你不是我认识的凌梦雨。” 他皎洁的黑眸中闪着若隐若现的光，是灯火，是星光，还是眼泪…令人捉摸不定。 “因为你从中午开始就一直重复着那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像我，你也不像你…但那又怎样？”

　　雪花温柔地擦过他柔顺的长发，俊美的脸庞，黑亮的长礼服…

　　“老实说，” 他冰冷的声音中带着无助，高傲的眼神中夹着一丝淡淡的脆弱。 “我对以前的凌梦雨一点都不感兴趣，因为我只在乎现在我眼前的你。你看上去很普通，很真实。”

　　两人幽静如雪的眼神轻轻交缠。

　　邱夜的眼底闪过一颗透明的星。

　　他清瘦的身子突然向她轻轻靠近，不仅是身体，还有那颗本应失去知觉的心…望着她秀美犹如一潭秋水的黑眸，他依然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风很轻，夜很静。

　　漫天雪花低声细语着。

　　邱夜紧紧抱着小雨，眼神冷静地凝望着前方梦幻般的景色。

　　她双手收拢在邱夜宽大的肩上，冰冷的指尖深深陷入他的衣服，深深刺入他的心…她顽固地挣扎了片刻，但最终慢慢平静了下来。

　　邱夜眉头紧皱，丝毫没有理会背后尖锐的痛感。他只是把她拥得更紧些，不让任何风雪触到她纤弱瘦小的身躯。说实话，他有点讨厌像这样的自己，可每次在她身边的时候又无法抗拒那想要努力保护她的意念。

　　“我们都没有办法改变。” 他轻声说道，平静的语气并没有带着疑问。 “我们无法改变历史，无法挽回以前说出口的话，做过的事，伤过的心…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管为他们流下多少眼泪，也都无法返回…所以，像你这样裹足不前是没有意义的牺牲…你只在消耗自己的青春……”

　　小雨淡淡地望着他，眼角模糊一片。一串晶莹透明的泪水从眼底不争气地涌出。她的泪是如此灼热，在呼啸的寒风中又显得如此冰冷…一滴一滴苦涩的泪深深渗入他被冻结的心中，慢慢将此融化，刺痛…

　　“对不起，我好像说得有些夸张。”

　　邱夜用力抱着她，任她脸上冰凉的泪水一点一点浸透自己的肩膀。他的心跳随她悲痛的抽泣轻轻起伏。

　　时间，如果能够像人一样学会忘记该多好。

　　至少，它可以让世界停留在幸福的那一刻。

　　可是…

　　圣诞树下，小雨仿佛看到了一个高挺俊俏的身影…

　　他身上的衣服很单薄，眼神忧郁得令人胆战心惊。

　　冰冷的风无情地吹动着他清瘦的身体，白色衣衫随风抖动着。乌黑柔软的短发挂满了亮晶晶的雪花，有些僵硬地垂在他的额前。

　　小雨的神色突然慌张了起来。

　　她试图推开邱夜。

　　“我不太清楚你现在的感受，凌梦雨。” 他毅然地说道。在她背上温暖宽大的手僵硬着不动，仿佛她是一个无比脆弱的玻璃娃娃，任何轻微的接触都有可能破碎。

　　朦胧中，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那声音温柔低沉，仿佛从地下转来的琴声。

　　她抬起头，眼神有点恍惚。

　　“但我知道，此时此刻的邱夜是活着的。他从来都没有活得像现在这样踏实过，像这样毫无遮蔽地为他自己而活着。”

　　邱夜紧紧闭上眼，表情有些痛苦。

　　“所以我们…都不要再躲避了，好不好？” 他屏着呼吸轻轻问道。

　　小雨轻轻推开邱夜，清淡的目光依然笼罩着莹亮的泪。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眼神清远静谧。

　　在她的面前，他不会担心自己的脆弱会被看穿，也不想掩盖自己的感情。

　　“我好像很喜欢你。” 他自嘲地苦笑，不敢相信那几句情话竟然被自己说了出来。

　　但是，那颗悬着的心最终还是落下去了。

　　串串明亮的灯光像繁星，雪花悠闲地落在他冷艳的脸上。

　　小雨空洞地望着眼前被雪花覆盖的男生，周围的闪亮光芒渐渐消散，渐渐暗淡起来…

　　四周突然变的好安静。

　　风静静地吹着，她的耳边只有自己脆弱的心跳。

　　好像，空气中也夹杂着邱夜均匀的呼吸和淡淡的花香。

　　小雨仿佛没有看到他，也没有听到他说的话。她清澈的眼底飘荡着浓郁的悲伤，刻骨的痛楚。

　　在圣洁的月光下，她像一个忧郁的女神。

　　“邱夜，谢谢你。” 她紧紧闭着眼睛，任一连串透明闪亮的泪划过憔悴的脸庞。 “好像，台北真的很温暖呢。在这里，我好像没有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周围全都是些关心我，爱护我的朋友。但是，你知道吗？……你为我做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我能回报你的范围…对你，我能够做到的也只有感激…对不起，邱夜…对不起…”

　　一滴滴透明的泪倔强地流淌在女孩脸上，令他的心不由得抽痛起来。

　　“没关系。” 邱夜轻轻地说道。月光下，他的面容像冰雕一样透明唯美。 “你依然可以报答我。”

　　她怔怔地望着邱夜，眼中泛起点点零落的星。

　　“邱夜…” 她的手指慢慢松弛，眼神暗淡了下来。 “我该怎样做？”

　　“你不用做任何事，” 他轻声回答，目光静得有些落寞。 “只要让我陪在你身边，就好”

　　远处闪动的烛光和星火化做一圈圈灿烂的光环，悠扬浪漫的圣诞音乐反复播放着。

　　朦胧中，她仿佛看到月光下有一个英俊的身影，皎洁的眼神深情地望着她…

　　…

　　翔，圣诞节到了，你快乐吗？

　　我不快乐，因为你的礼物我还没有收到。

　　我一点也不快乐。

　　…

　　“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但还是找不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她凄凉地笑了笑， “如果，我的心依然是活着的…那它不应该只为翔一个人跳动吗？……难道像水果一样，心被搁久了也会变质？……如果真的是那样…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邱夜身子陡然僵住，手轻轻地放开小雨。

　　他清淡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的脸上。

　　红色碎发在风中零乱地飘舞着，水晶般明亮的雪花纷纷夹在她发间，一眨一眨的像夜空中闪烁的星。

　　遗留在女孩脸上的泪水悄悄被风吹干，但她眼睛依旧噙着清澈的泪。

　　邱夜缓缓抬起手，轻轻地擦去那颗柔弱的珍珠，冰凉的指尖静静地划过她美丽的脸庞…她的娇美，令孤傲的月都苍白着脸，暗自垂下眼帘。

　　“凌梦雨，我真搞不懂…你究竟要哭到什么时候？” 他淡淡地问道，语气有些冷漠。 “我觉得那个问题应该不难理解才对…你说的那个人，他难道不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吗？他难道不希望你再次拥有幸福吗？”

　　小雨呆呆地望着他，眼神水般清凉淡漠。

　　“所以，留在我身边。” 他平静地说道，指尖轻轻触上她柔软轻薄的唇。 “让我保护你。虽然我不保证你是否能够幸福，但我会努力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他的语气很沉稳，但无比坚定。

　　“可是…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他，也会一直爱着他…” 小雨痛苦地轻叹道，被雪冻结的手紧握着。 “这样一来，我就会伤到你……我不想那样做，那样对邱夜很不公平。”

　　他傲然地摇摇头，嘴角轻轻扬起，

　　“你以为，我会像你一样脆弱吗？”

　　圣诞树上的点点彩灯依然散播着璀采的光，洁白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地盖满了漆黑的夜空。

　　邱夜冰冷幽静的黑眸轻轻扫过那空荡的领域。

　　可是，就在那微妙的一瞬间…

　　一颗流星潇洒地飘过。

　　那串闪闪亮光顿时划破了死寂，同时也点燃了整片黑暗。

　　他把手放回衣兜，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小雨轻轻眨了眨眼。

　　不知是漫天纷飞的雪，还是四周耀眼的灯光…沉默多时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

　　她轻轻抬起头，茫然地望着那些不听话的雪花。

　　不知不觉中，她被一丝凉凉的感觉吵醒。

　　小雨低下头，惊讶地发现一串精美的项链安静地躺在自己的颈上，颗颗精致的碎钻被环成星状，在她胸前闪耀着亮晶晶的光芒。

　　她轻轻地望着邱夜，说不出的酸楚和感动涌进她的喉咙，呛得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浓密细长的睫毛轻颤了颤，使渐渐浮起的水雾慢慢地飘散。

　　“本来昨天想要给你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当自己望着邱夜坚定清凉的眼神，那颗摇摆不定的心总能平静下来。

　　他安静如雪的微笑，耀眼的目光…总能，总能令自己的呼吸安稳，顺畅。

　　“可是，你并不是翔啊…” 她喃喃说道，手轻轻拂过胸前的那缕清淡的光。

　　柔和的光映在女孩瘦小的身躯上，照亮了她比月光还要清澈的眼眸…

　　光彩照人的圣诞树下，人群依然熙攘，雪花依旧缓缓飘落…落在邱夜修长的背脊上，柔软的头发上，冰冷的手心…耳边悬着的小银环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他深深地望着凌梦雨，眼神阳光般温暖。

　　2007年的圣诞节，树下缺少了往日的海誓山盟和浓郁的浪漫气息…

　　也许，她依然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从失去翔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否能够有能力再次去拥有幸福…

　　但有一点是无疑的：此时的凌梦雨，不再是孤零零一人。

　　她的身边，好像一直有个冰冷却无比温暖的身影默默陪伴着。

　　就算依然感到心痛，依然想念…可是就像邱夜所说的，她不能一直这样哭下去。

　　她要坚强起来。

　　也许，很久很久以后…当自己终于在天堂找到了他，小雨会第一个开心地露出笑容给他看，要翔知道她过得很幸福。

　　她怎能忘记呢，自己的泪…会令翔很痛苦。

　　她不该哭的。

　　望着那棵挂满圣诞心愿的许愿树，她毫无察觉地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愿望。

　　小雨静静地抚摸着那颗闪亮的星星，突然…

　　一抹温暖灿烂的微笑在她的嘴边悄然绽开，美得就像一朵芬芳迷人的睡莲。

　　她轻轻地笑了，轻柔的笑声像一串串银白色的小铃铛在风中连连荡起。

　　邱夜看着她，自己竟也淡淡地笑了。

　　他轻轻拉起小雨的手，再次把她抱紧。

　　他只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绝对不会放开手。

　　雪轻轻下着，月光下的两个拥抱的身影被拖得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