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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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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霜雪,五更声绝,十里楼台,一梦惊觉。风里刀从床上爬起,望着空空如也的枕边,讪讪一笑,披上衣服到桌边倒了杯水,坐下。天还未亮,一切都悄无声息,想起昨日自己本想换上雨化田的衣服拿王锐寻开心,却不想有了意外“收获”。看来,自己今天是可以放心去见江锦成了。
只是,雨化田,我凭什么要去践行你吩咐下来的每一件事,就凭那么一句被你违背的承诺?手指在桌面不时敲打着,风里刀盯着平时雨化田常坐着看公文的位置,出神良久。一直到房门被推开,思绪中的那人在夜色中一袭亮银进入自己的视线。黑暗中,风里刀看着他和上门,解下披风,走到自己面前站定,“怎么坐在这儿,一夜没睡?”声音中带着些许疲倦。
“睡了,又起来了。”本想把心中的疑虑与愤恨全部发泄出来,终是忍住了。
雨化田沉默地坐到一边,半晌,道:“可是有话想问?”
风里刀放下杯子,“是,但我看啊,问了也是白问。”
听出他话里的怨怼,雨化田蹙起眉,“那便不要问了。”
平静的语气却瞬间点燃了风里刀的怒火,“腾”地站起身恶声恶气道:“你不让我问那我偏就要问!你说,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铲除东厂?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要找常小文要那些药?你让我明日假扮你去给江锦成送信和假兵符,好,就算这是你引他们进入圈套的计策,那你为何不亲自去?这样你不会更放心吗?啊?还有,你、你到底让王锐把少棠和小文怎样了?你说!”说到后来,风里刀已经极度失控,俯下身一把抓住雨化田的衣襟,眼里满是怒火,有那么一瞬间,他自己也为这个举动而感到惊讶而后怕。
雨化田也不恼,甚至轻轻笑开了,“这野猫到底是养不熟,伸起爪子来,还真是不客气。”看着风里刀睁得更圆的眼睛,雨化田慢慢敛起笑,眼神冷冰冰地望进他眼里,“我让你假扮我去设计江锦成,你倒先从我身边的人下手了。明日,你可以不去,本督主绝不强求。但是……”握上正紧抓自己衣襟的手,“物尽其用的道理你也该懂的,本督主,从来不养闲人。”感到手中握住的手渐渐脱力,雨化田将风里刀的手拉离衣襟,起身向门外走去。
视线追逐着他离去的身影,风里刀讷讷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闲人呢?哈哈,我担心这个做什么,对雨督主来说,我还有用的,对吧?”
将将拉开门的雨化田顿住,侧身望着风里刀。寒风乍起,吹得他衣摆翻飞,说不出的萧然。良久,雨化田开口道:“仓舟,你真正相信过我吗?嗯?仓舟。”依旧清冷的的声音,却让人莫名的伤怀。
门被轻轻和上,仿佛从未有人来过,只有风里刀知道,空气中残留下的那份带有凛冽气息的檀木香气属于谁。从来精于买卖算计的他想,自己或许更适合做个赌徒。
天渐渐亮了,有侍女推门进来开始伺候梳洗。眼角瞥见侍女手上的两套衣服,风里刀假装不经意道:“衣服拿多了,雨督主不在。”
那侍女抿嘴一笑,“督主刚刚出门了,这两套衣服是督主吩咐女婢给公子送来挑选的。”
自己去都去了,还让我挑作甚。在心里嘀咕着,风里刀扬起一个笑脸,“姑娘知不知道雨督主去哪里了?”
“公子说笑了,督主的行程怎么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能知道的。奴婢把衣服放在这里了,公子选好了再唤奴婢来帮您换上便是,奴婢告退。”
风里刀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眼睛死盯着两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一套便服,一套蟒衣。耳边突然响起王锐昨天的话。
“督主,顾少棠和常小文二人属下已按您的意思办了,绝不会有半分差池……”
后面他说什么了?自己没听到,只一心觉得少棠和小文都被害了。
“办了、办了,这么大个人也不知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办了?谁知道你办什么了!亏得雨化田能听懂你说话……”风里刀在屋子里双臂乱挥,一脸不满,胡乱折腾了半天,一屁股坐回椅子,双手撑着头又开始盯着衣服发起呆来。
“仓舟,你真正相信过我吗?嗯?仓舟。”
“今日你既选择相信本督主,那便从此不问世间悲喜,不疑我之所为……”
“本督主许你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真心相待,百岁无忧。”
“卜仓舟,我要你记住今天的疼,记住我是怎么要了你。”
“是人也好,是鬼也罢,你都休想离开。”
…………
“仓舟,你真正相信过我吗?”
“天知道……”兀自念叨一句,风里刀想,事到如今,信与不信也没有什么差别了,反正自己横竖逃不出那人的手掌心。任命般抓过银蓝蟒衣往身上套去,然后坐到镜前慢慢描画着那人飞扬的眼尾。
打开房门,见那侍女在院中扫地,风里刀走上前去轻咳一声。
“督、督主?”侍女回过身一脸愕然。
“当真这般相像?”风里刀一时笑开了花,这一笑不打紧,反而让眼前的侍女更加惊慌。
“这……”
“好了,本督主出门办事了。”收起笑容,心里却乐得分外荡漾,迈开步子,朝大厅走去,留下那侍女在原地发愣。
一进大厅,只见王锐似已恭候多时,看到风里刀时他微微愣了愣神,想起清晨雨化田出门时意味深长地对自己说的那句“莫再认错了人。”随即上前道:“卜公子,督主不放心你一人去见东厂的人,让属下陪同。”
“你可知道督主去了哪里?”风里刀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
“许是去见闻人统领了。”
“哦。”到了大觉寺,风里刀极力学着雨化田的样子走进正殿,“江提督。”
江锦成见来人坐到椅中,一脸傲然,心里不禁窝火,“雨督主今日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风里刀将信封交到身侧的小太监手里,“要交代的事本督主都在这里写着了,有没有那个本事,便要看你自己的了。”
江锦成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信封,正想开口说什么,只见一个物什迎面飞来,伸手接下,方看清楚是一道兵符,“这是……”
“怎么?这都不认得了?”
“哼,雨督主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这是要来助长我等放肆了?之前不是还义正辞严的吗?”江锦成拿着兵符冷哼道。
风里刀抬头冷冷睨他一眼,“此一时彼一时而已,本督主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江提督有时间在这里废话,倒不如好好研究一下今夜的计划。”说完起身向门口走去,心里想着,赶快离开这里。
“雨督主留步。”
风里刀心下一惊,但还是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下巴微微挑起。
江锦成上前两步道:“此事非同小可,雨督主似是一时兴起,莫不是拿我等性命开玩笑?”
“哦?一时兴起?”风里刀勾起嘴角,“你以为,本督主费了这般周折只是为了拿你寻个乐子?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见江锦成气得面色通红,又道:“该说的话在信里写得清清楚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可考虑清楚了,江提督。”
看着风里刀走远了,江锦成咬牙切齿,却也毫无办法,坐下来愤愤打开信件,脸上渐渐浮出笑意。
雨化田,有你来一起趟这浑水,给我垫背,我还怕什么?
是夜,一派祥和的皇宫外围早已暗流涌动,江锦成带领着大批人马在暗处静候风里刀的出现。
奉天殿中,朱见深着一身明黄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肃然,全然不见昨日的憔悴。
雨化田和闻人修站在阶下望着殿外,似在等待着什么。
“雨爱卿。”朱见深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听起来比昨日更为嘶哑,带着莫名的违和感,“你说江锦成会在今夜逼宫,消息可确切?”
雨化田回身道:“皇上可记得昨夜奴婢说要请辞提督之位并请罢设西厂?”
闻人修听言,讶异地转过头看向身边的人,又抬头看向朱见深,见朱见深点头,心中更为不解。
“朕也说了,不许。”
“是,奴婢自当为您和太子殿下扫清君侧再考虑此事,现今逆臣未楚,奴婢怎会先行隐退。只是,还恳请皇上待一切安定后便准了此事,权当是犒赏奴婢了。”
“哈哈哈哈……”朱见深哑着嗓子大笑道:“雨化田啊雨化田,别人都想着立功受赏,封官加爵,你却一心想要离开皇宫。怎么,这么些年,在这宫里厌倦了?还是宫外有什么宫里没有的,如此吸引你?”
雨化田淡淡一笑,“厌倦自然是不敢,奴婢自幼进宫,侍于万娘娘左右,后受娘娘举荐得蒙圣宠方有今日。然奴婢贪心不足,现下竟想要平淡自由的生活了。今夜一役,说得私心了,便是奴婢在为日后的闲适自在搏命。这样,奴婢怎能不谨小慎微,确保每个消息的准确?”
朱见深点头长叹,“惜乎爱卿志不在朝,罢了,待朕哪日去见贞儿了,你也便逍遥去吧。”
“奴婢不胜……”行礼谢恩的话方说道一半便被打断。
“皇上、皇上不好了!”怀恩慌慌张张地跑进殿,“皇上,江锦成带着人马往奉天殿来了!”
“慌成这样,成何体统。没看到雨爱卿和闻人统领都在吗?”朱见深轻喝道。
“是、是,奴才该死,可是……”怀恩抬手擦擦额角,眼睛瞥向雨化田,“这、这……”
“吞吞吐吐些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吗?”
只见怀恩“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声息不稳道:“还有一队人马往太子的文华殿去了,那领头的人,正是……是雨督主啊!”
朱见深闻言一愣,随即怒道:“你这该死的奴才,一派胡言!若雨爱卿去了文华殿,那在这儿的又是谁?”
“这……许是,许是来报侍卫看错了。”怀恩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皇上息怒。”雨化田戏也看够了,上前一步拱手道:“怀公公所言确实不假。”
一时间,朱见深和怀恩都惊讶地看向雨化田,只有闻人修神色平静,一脸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