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梦，梦如烟》盛夏阑珊

7、见之不忘

　　他披一件披风在我身上，我的局促尽收他的眼底，他嘴角上扬，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乎也蒙着淡淡的笑意，“天气凉了，应当多穿点才是。”
　　不似初相识，仿佛认识了许久一般，那样随意，那样温暖。
　　我站起身来，他忽而指尖拂过我的眉心，轻柔温暖，仿佛轻拭着世间最稀有的珍宝，“真美。”两个字触动我的心弦，渐渐的飘散在风中，我的心狂跳不止，难得的不再从容淡定。凝视他的眼眸，而他亦凝视着我，四目相交，在他清亮的眸子里倒影着我不安的我。
　　他轻笑，“陌颜，对吧？”
　　我点点头，“你……还记得我？”
　　他又笑，“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我也笑，从身后拿出一把晶莹剔透的象牙扇，“送你的。”他接过象牙扇，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扇子？”被他一问我也着实一愣，说实话当初想了好久也不知道送他什么好，只是一眼便看中了这把扇子。
　　我摇摇头，“不知道，只觉得很配你。”
　　“谢谢。”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不曾有一刻的离开，生怕错过什么似的。看着看着，眼眸中又多了些许柔软，仿佛春天里和煦的阳光照耀在微波粼粼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而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连忙轻咳了几声，打破了一时间暧昧的氛围。
　　“这是我刚托八哥让人从杭州买来的，送给你吧，正所谓礼尚往来嘛！”他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四方的檀木小盒，我仔细一看，竟然是西湖龙井。
　　“刚买来的就送我？”我挑眉，摇了摇手里的小方盒。
　　“哈哈，无妨，你喝它也算它的福气。”他挥了挥手，笑道，“不过要记得用虎跑泉的水冲泡才好喝。”
　　西湖龙井属炒青绿茶，分为狮、龙、云、虎四类，以色绿、香郁、味醇、形美而著称，与虎跑泉的水称作杭州二绝。
　　“收了你的茶倒是喝不到嘴里去，你要我到哪去找虎跑泉的水？你可是故意的？”我装着一脸埋怨他的样子，继续打趣他。
　　他一愣，继而道，“瞧，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那里有虎跑泉的水，日后你若是想喝茶了不妨来我这里，而我也可以蹭蹭茶喝！“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茶本是你的，何来蹭不蹭一说。我记住了，以后会经常去的，只是你可别烦我！”
　　他学着戏文里的小生，俯身作揖，“小生不敢不敢！能见美人兮，求之不得。”
　　心中阴霾尽散，看向他，他却突然敛了笑意，眉宇间隐藏着几许担忧和不快之色，我以眼神询问他就是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只是一瞬便乌云密布了。
　　他皱眉，“你刚才为什么哭？”我一愣，他是为了这件事么？要怎么跟他说才是呢，想了想终是摇了摇头，“没什么，遇上些不开心的事罢了。” 他叹了口气，“你既不愿说，我便不勉强，但是......”他停顿了一下，我又迎上他的双眸，好奇他会说什么。
　　“但是，无论以后你受了什么委屈都记得告诉我。”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却是无比的坚定，目光很柔和，让我顿时有种沐浴在春风里的感觉。
　　我瞬间释然，点了点头，“一定。”
　　他脸上的不快和担忧之色淡去，“上次听闻你的琴声悠扬，不知道下次有没有荣幸能再听到？”
　　我点了点头，“好啊，下次弹给你听！”
　　“一定？”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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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湖的龙井着实让三哥眼馋了一把，自我带回去那天便一直嚷嚷着要喝，几次都在我杀人的眼光下乖乖闭嘴，但要他彻底放弃我看是不可能的。
　　“好妹妹，就让三哥尝一尝吧。”三哥富存一有空便来我这里磨叽。
　　我机械的摇着头，撅了撅嘴，“不是说了嘛，不可以！”他切了一声，“也不知是谁送的，竟这样的宝贝，竟连我碰都不让碰！莫不是皇上赏下的？”我得意的扬了扬头，“可比皇上赏的还宝贝呢！”他一脸委屈的样子，就差到墙角画圈圈了，“枉我平日里对你那般好，你竟连口茶都不赏给我，三哥好伤心呐！”
　　他正哀嚎着，富昌推门进来，好笑道，“三弟你这是哀嚎什么呢，我在院子里都听到了。”
　　富存瞪我一眼，“问你的好妹妹！”这一眼甚是哀怨。
　　我嘿嘿笑了笑，撒娇道，“二哥，还不是三哥嘴馋非要讨我的茶喝！”
　　富昌微微一怔，一脸释然，拍了拍富存的肩旁，“原来是为了这事，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昨儿个阿玛来讨都吃了闭门羹呢！后来五格也凑热闹，帮着阿玛讨要，竟被她赶了出去，这丫头现在是着了魔，你就别自取欺辱了！”
　　“说！究竟是谁的送的，莫不是妹妹的心上人？”富存突然靠过来，和我脸对着脸，一脸促狭的笑着。我往后一闪，有些不自在，“三哥，你有完没完了！你再欺负我，我告诉额娘去。听说这几天额娘正张罗着给你娶媳妇的事，我看也该有个嫂嫂好好管管你了！”
　　“给我找媳妇？二哥都还没成婚，怎么可能轮到我。”富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撇了撇嘴。
　　“怎么不可能，昨儿个我去额娘房间看到桌上放着许多女子的画像，我问额娘是做什么用的，她说都是我未来的嫂嫂，留给你们挑选的！”我可不是骗他，而是亲眼看到的。
　　富昌一听提到他，轻轻一哂，“你们俩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牵扯到我了！这可与我没关系！”
　　我看着他，心里突然一沉，静静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可能没关系。”说完便走了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打那天知道了这件事，心里就一直不舒服。虽然自己也说男大当婚，可是看着那一张张美人画像，想着哥哥们就要成婚，心里总觉得别别扭扭。虽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是想让自己开心起来，却不是易事。

　　手中紧握着檀木的小方盒，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了阿哥所。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当心中不畅的时候总会想起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眸和那春风化雨般的浅笑。有时候就是这般情不自禁，情非得已。
　　午后的阳光穿过楼宇重檐，露出星星点点的斑驳，透过窗棂，每隔几步便留下一道道明晃晃的斜影，远远的看像一方方布满落花的池塘。
　　几道斜影忽然被拦腰截断，一道黑色的阴影斜斜地遮掩过来，将原有的光线遮挡的严严实实，原本明亮的世界瞬间变得阴沉。我顺着斜影望过去，一个人站在不远的地方，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四阿哥。
　　我微怔一下，思量着要不要请安，不等我开口，他却先开口，“又是你？”三个字，还是那般冰冷，冰冷中夹杂这几许不耐，只是三个字却将他对我满满的不屑表现的淋漓尽致。
　　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是我，怎样？”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也不多说什么，只回他，四个字。我还是亏了。
　　他嘴角荡起一丝冷意，“找我，何事？”
　　我回他一个冷笑，他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上一次自取其辱，尊严扫地，就算我再笨，这自找没趣的事岂会再一再二再三的做呢！究竟是他看高了自己，还是看低了我呢！
　　我敛了笑意，静静的看着他，语气不卑不亢，“对不住的很，让四爷您失望了，奴婢不是来找爷的！”
　　他着实愣住，嘴角微微的抽动了一下，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我却能感受到他周遭的寒意以及几许不快。他没说话，似乎是示意我继续说下去。而我看着他，却不想再说一个字。
　　正僵着，却听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清澈透明，仿佛皑皑白雪融化一般晶莹，不含一丝杂质。我应声望过去，眼前男子一身月白色的精美袍子，白衣胜雪；面庞白皙，清朗俊逸；眉宇间流转着温婉；目光淡而轻柔，清新淡雅，似一块暖玉，散发着莹莹的光华；阳光的光晕包围着他，仿若谪仙一般，似是下一秒便羽化而去。
　　这世间，如此这般之人，除了八阿哥胤禩，再无他人。
　　“四哥。”八阿哥走上前来施施行礼，跟他同来的还有十阿哥，胤礻我。
　　还未说话，九阿哥胤禟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一时间，长长的回廊却显得些许拥挤。几个眉眼相似却又各具风华的男人共站一处，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若说是一处景致倒也不为过。
　　“陌颜见过各位阿哥，给各位爷请安！”我定了定心神，连忙请安道。“陌颜姑娘不必拘理，起吧。”说话的是八阿哥，伸手示意我起身。
　　“九弟哪天得空我再过来，这会子赶紧请陌颜姑娘进去吧。”看情形，八阿哥应当是刚从九阿哥屋里出来，正巧碰上。说完八阿哥冲四阿哥点了点头以道别，然后便转身离开。我回头看了一眼四阿哥，他也正看向我，我急忙避开他的视线，转身进屋。
　　九阿哥见到我极其开心，一边让我坐下一边吩咐丫鬟拿些茶水糕点过来。
　　我轻笑，“上次答应过你要来弹琴给你听，自然不会食言，况且怕你念着这茶呢！”我摇了摇手里的小木盒。
　　“不然今日换换，我来弹琴给你听，你喝茶听琴，如何？”九阿哥说着，取了琴坐于桌前。
　　我挑眉，“有这等好事？”
　　他得意的拨了拨琴弦，“那当然。不过……”他故作神秘的眯眼看向我，“我弹完你需应我一件事，如何？”
　　我点了点头，“倒也公平，你且先弹了来！”
　　他凝视着我，眼眸中竟脉脉含情，充溢着满满的柔情。我脸微微一热，脑海中一片空白之际，却听一串串婉转悠扬在他指间升华开来。那丝丝琴声犹如锦瑟裂帛在指间片片飞舞，那悠扬的旋律仿佛天外的天籁之音，带着华光萦绕在指间，那串串的音符仿佛跳跃的仙子，舞动着曼妙的身姿。
　　一首《凤囚凰》敲打着我的心弦。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与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的眼眸熠熠生辉，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说，丫头，记得你应我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