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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罪恶的深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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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更忘掉举行爱情的彬彬盛典,
只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在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请让我的诗篇做我的辩士,
替我把缠绵的衷曲默默诉说,
可你是否已经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
吃过了早餐,缪拉和利斯就分头出门了。特恩跟往常一样来到他的书房,昨晚的那一幕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他不禁疲倦的闭上眼睛,想要把她抛在脑后可真难,尤其是他心里会浮起歉疚感和罪恶感的时候,他不愿承认这是他心软了,可是他的心灵深处确实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痛苦,特别是想起她那幽怨哀伤的眼神,那里面充满了恐惧,他并不认为自己错了,只是不忍心,被撩乱的心绪始终无法再平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痛苦,为了那少女吗?这是他不愿承认的,他不禁又想起昨晚那甜蜜的一吻,那是他从未感到过的美妙滋味,竟然让他陶醉其中。那时么,他感到一种已淡忘的欣喜与活力正从他的天性中苏醒过来,他无法否认他当时的感觉是极其幸福和满足的,把她拥在怀里的感觉胜过了一切,这是他在其它所有女人身上所没有感受过的,在那一刻,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心里充满了许多年来不曾有过的热情与激动,那颗心是他本来以为已经死去了的,那种感觉也是他本来以为已经被遗忘的,可是在那一刻,他却感受得那样深刻,这一切原来根本还未死去,只是被他埋葬在了心灵的最深处。他还清楚的记得在上一次拥有这种感觉是在什么时候,那是遥远但清晰的记忆,洛加的存在与到来让他有了重新活下去的精神力量,在那之前,他无法感觉到任何的欢乐与幸福,他的整个人只是一个行尸走肉,活着但是没有追求,是洛加重新点燃了他的生活的追求,让他懂得,生命中或许曾经失去了很多东西,也许永远也补不回来,可是却可是在新的东西里找到替代品,痛苦依旧,可是黑暗中却看到了另一丝光亮,尽管黯淡,可是依然足够让人循着那个方向找下去。可是那条路那么遥远,遥远得几乎已经让他都快要放弃了,只是为了那丝光亮,那鼓舞的勇气,他留住了他残破的生命,一直到现在,另一丝光亮射进来了。
那是一丝怎么样的光亮呢?那丝光亮就好像高悬在夜空里的星星,显得那么遥远、那么清冷、那么寂寞,没有热情、沉默不语、它不能给人以任何慰藉,甚至拒人于千里之外,唯一让人欣慰的只是,它存在,真实的存在着。尽管那么遥远,可是还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
“我怎么能让我的生活变成这样呢?”他默默的想:“我以我的方式诠释生命,我获得了成功,可我并没有从中得到快乐。可是这并不是我的错,这能够怪我吗?我只能以我的方式生活,我也无法怪责命运,因为我一直是在向命运挑战的,我还获得了胜利。可是我身上的确失去了一部分东西,我的生命、我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残缺的。我戏弄了命运,可是它最终也戏弄了我,我们谁也说不上是胜利者,它在我的面前显得不堪一击,而我呢,在它的权利下,我失去了生命中弥足珍贵的一部份,永远无法找到替代品的一部份。我生命中的一盏灯熄灭了,我无法再将它点燃,这是讥刺吗?”
他没有再想下去,为了排遣这种思绪带给他的苦恼,他打开了他的私人电脑,准备看看他今天的电子邮件,在确认了密码和他的指纹后,电脑终于开始了运作,这是台最先进、配备最齐全的电脑,有时候特恩甚至想,这台电脑恐怕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电脑之一,它具有着许多旁人无法想象的功能,它几乎能够抵御所有的病毒和网上黑客的侵入,即便有电脑高手能够切入主机,甚至解开密码,可是它具有的识别指纹的功能在指纹没有得到确认的情况下,如果有人强行进入,在突破它的防御之前,它自动设定的程序将把里面储存的所有资料删除,并转移到另一台电脑上,甚至就连特恩本人,只要在操作的先后上有一步之差,电脑里的资料也会完全被删除,要达到这些苛刻的条件,除了使用者,任何电脑高手也无法做到,就连特恩本人,也曾在程序上出过差错,而被删除所有资料。而另外的那台电脑,设有完全不同的程序与密码,同样需要认证特恩的指纹,它们具有同样的功能,这样的电脑一台连着一台,具体的数量与方位是只有特恩本人才知道。
而既便是电脑开始进行之后,它随时将提出个问题,核对使用者的身份,那些问题都是荒谬的问题,而它们的答案就更加荒谬,例如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如果海伦、戴安娜、玛丽莲.梦露同时出现在你的面前,你会选择谁做你的妻子?回答是:单日选择雅典娜,双日选择维纳斯,答案跟问题完全不相干。而问题皆为类似,你必须将设定的答案被得滚瓜烂熟,而且牢牢记住时间的差别,才能够不致出错。在问答完一系列的问题后,他才顺利的进入他的信箱。
他连着打开几封信,都是克林发来的请示工作的邮件,他在做了答复后,又把那些信送到克林的信箱。可是一封没有任何标记的信件却引起了他的所有注意,他有些奇怪的打开信,里面的内容着实令他吃了一惊,信竟然是康拉德发来的,信上只简短的写道:
特恩,您好:
我将于数日后做为王储殿下的随行特使访美,渴盼与你会唔,并将商谈有关事项。
又附:洛加好吗?盼能见面。
康拉德上
特恩看着这封信,不禁大吃一惊,他不是惊奇于康拉德想跟他商谈事项,而是对于这封毫无感情的信感到无比的吃惊,他怎么能够这样的无礼?连最起码的礼貌都丢失了,那冷淡的称呼,没有加上亲爱的,那干巴巴的署名,那简短的但却带着命令式的口吻,无一不让特恩愤怒。
他愤愤的将那封信丢进垃圾站,他一生中简直从来没有接到过像这样一封毫无礼貌的信件,而这个人还是......,他不能不为此而感到愤怒,他怎么能够这样的冷漠!
他迟疑了一下,不知是否应该将这件事告诉洛加,一想到这里,他对康拉德的憎恨不由又加深了,他怎么能够这样扰乱洛加平静的心呢?难道他以为对洛加的伤害还不够深吗?还想再变本加厉的在那伤口上割上一刀吗?他还嫌他带来的痛苦还不够多吗?他不能让这个男人再伤害洛加,特恩做了决定。他的心在冷笑了,他知道康拉德想来跟他商谈的是什么问题:石油!除了石油还是石油!三天后阿麦德将来美国跟他签订新的石油合同,新的合同规定将由他决定那个世界上石油蕴藏最丰富的国家的合作伙伴。虽说英国是欧洲唯一能够石油自给自足的国家,但他知道英国一直都从中东进口劣质石油加工,然后出口阿伯丁油田的优质石油来换取巨额外汇。而签订那份合同的同时,他就知道他将变相掌握了许多国家的经济命脉。做为最大的石油输出国,阿麦德一旦跟他签订了这份合同,而这份合同开始履行时,他将成为最大的石油垄断者,他可以扼住许多国家赖以生存、必不可少的石油资源,康拉德想跟他谈判的就是这件事吧!这也正是他处心积虑想要达以的目的。他知道这件事会让许多人坐立不安,可是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竟然是康拉德,很显然,康拉德很想能在石油问题上给国民一个满意的答案,所有他纡尊降贵的想要商谈这一个问题。商谈,特恩再次冷笑,这不是商谈,他必须低声下气的恳求。
接下来的几天,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是洛加这几日所表现出来的神不守舍更让他坚定了这一信念。
可是他也活在一种挣扎的痛苦之中,一想那个他痛恨已久的人将要向他低头,可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快感,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还是由于那个少女。
特恩把逼她服食毒品这件事瞒着所有的人,也隐藏了内心的真实情感,在挣扎与犹豫之间,他一直违心的给她服用那种“上帝”,可是在他内心深处是期待着她的反抗。他甚至隐隐希望她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如果有人来阻止的话,他也可以顺水推舟的结束这件事,可是她的默默忍受让他也无法放下他的骄傲,这已经变成了一场良心与颜面的争持,每天的药丸都令她的毒瘾加深。可是如果他以为她会把这件事告诉其它人的话,他就错了,她还是那么沉默、那么冷漠,仿佛一切都根本没有发生过,只有在她眼神中偶尔流露出来的一丝痛苦和恍惚才显示出她正在为此遭受煎熬。她控制自己意志的程度就连特恩自己也为之吃惊。她强迫自己不向特恩乞求,可是每次毒瘾发作带来的痛苦就连特恩看了为之心悸,到了最后,他只有违心的再给她药丸,只有这样才能暂时结束痛苦。尽管特恩也明白这无疑是望鸩止渴,可是现在已经连他自己也无法停止,她显然也想凭借着她坚强的意志来跟这些毒品来打一场持久战,可是特恩心里却明白,服用这种毒品的时间越久,戒断这种毒瘾的难度也就越大,尽管他给她服用的“上帝”被削减了某些成份,对人体的伤害不那么深,也更容易被戒掉,但若连续服用一个月以上,要戒断这种毒瘾几乎也将是不可能的,可是她的倔强却令他无法先示弱、屈服。
三日后,没有任何的阻碍,他顺利的和阿麦德签订了合同。就在同一天,他和阿麦德同时收到了由康拉德亲手寄出的请柬,尽管这早已在预料当中,可是真正收到那张精美的、措词优美的请柬,他的心还是小小的震动了,阿麦德王子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也接受了邀请,可以预见,那是个盛大的宴会,与会之人都是美国政界、金融界的要人,这个宴会的举办地点是佛罗里达州一个风景优美的小岛,它的私人拥有者是一位石油大亨,康拉德选定这个地方显然也是别有用意,那位大亨跟阿麦德王子也有经济往来,这显然可以为谈判增添筹码。
特恩邀请了缪拉做为他的舞伴,所有人当中,只有他注意到了缪拉的痛苦,那是由于洛加这些天来对她的冷落,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希望今晚的宴会能带给喜欢热闹的缪拉一些快乐。而带着缪拉的另一个用意则是,他希望康拉德能见见光采照人的缪拉,缪拉已经到了适婚的年龄,他会非常高兴的看到他们步入礼堂。
这个小岛上今晚灯火辉煌,特恩的私人飞机停在了指定的机场上,他挽着艳光照人、仪态万方的缪拉缓缓步下飞机,缪拉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忧郁令他吃了一惊,“怎么啦?”特恩柔声问,“紧张吗?”
缪拉吸了口气,摇摇头,但表情并不开心,“没有。”她轻声回答。
“你会是宴上最美丽的女人,所有的人都会为你着迷,”特恩得意的端详着她,黑色紧色的礼服,勾勒出她完美的身材曲线,高高挽起的金色秀发闪着光亮,没有过多的首饰,只有颈部挂着的那串工艺精美、造型别致的钻石项链若隐若现,在她雪白的颈项上,散发出迷人的光采。“真的,美丽极了。”
缪拉终于笑了起来,“听你这么说,我好多了。”训练有素的仆人迎了上来,将他们迎入位于小岛中央的大厅,乐队奏着悦耳的音乐,特恩挽着缪拉缓缓走入,他们的光彩攫住了每一个人,先到的阿麦德王子眼睛不觉一亮,原本就艳冠群芳的缪拉此刻更显得光采照人,她有如阳光般的灿烂微笑和端庄优雅的仪态将到场的贵妇压得黯然无光。她和英俊的特恩宴会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对。
阿麦德王子先迎了上来,他先向特恩问好,然后他微笑着看向缪拉,缪拉优雅向他伸出手,“你好,王子。”
阿麦德握住了她的手,然后送到唇边轻轻一吻,在与宴的众人中,高大黝黑的他也十分引人注目,尽管是西式的宴会,他还是穿着传统的阿拉伯服装,缪拉从来还没有见过能将这种服装穿得这样得体的男人,尤其他还有着尊贵的气度,特殊的异国风情更为他增添了魅力。“你好,缪拉,”阿麦德着迷的望着她,“我真高兴能在这种场合遇见你,待会,你愿意跟我跳舞吗?”
缪拉娇俏的一扬头,“当然,只要你会邀请我。”
“我求之不得,”阿麦德看着这张令他神魂颠倒的脸庞,上面又展露出那种带着天真活泼的笑容,她的整个人似乎都充满了一股说不出的活力,生机勃勃的笑容,仿佛在阳光下盛开的玫瑰。
小岛的主人哈勒姆热情的迎了上来,他有些奇怪的看着缪拉,不明白这个美丽的少女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受邀参加这样盛大宴会。不是都在传说柏特恩要跟温安妮结婚了吗?难道那竟然不是真的?他在心里猜测着:那么我今天就不该邀请温议员和他的女儿。不过他并没有把一切都表露出来,在经过一番客套的寒喧之后,“对不起,特恩,”他抱歉的说,“王子,希望你们尽兴。”
特恩和阿麦德礼貌的颔首表示同意,哈勒姆就离开他们去招待别的客人,而特恩则注意观察,康拉德还没有到,可是晚宴就快要开始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见到你很高兴,特恩。”特恩回过头,见到含笑站在旁边的温安妮,他不觉有些歉意,这样的场合本来应该邀请温安妮做他的女伴,但他却拒绝的温安妮的邀约,请了缪拉。“我也同样感到很高兴,安妮,”特恩温柔的低下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他罕见的温柔令温安妮不禁有受宠若惊之感,于是也忘记了他没有邀请自己做为女伴的事,“你的伤没事吧?”她妩媚而关心的问。
特恩笑了一笑,“我可以向你保证,对于翩翩起舞,它不会为我留下任何遗憾。”
温安妮不禁嫣然一笑,“我真高兴听到你这么说,特恩,请原谅,我不能抛下我的父亲太久,他是我的男伴。”
特恩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目视着她翩翩走入人群,人们察觉到了他的到来,便纷纷走过来跟他寒喧。缪拉此时也一反平日的任性,只是温婉的依在特恩身边,同样的,她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议论纷纷。
特恩应付着回答着众人的提问,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已经走进厅堂的、高大而英俊的人的身影时,在那一瞬间,他怔得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和听到,只在唇边逸出一声轻轻的喘息,可是在表面上,他冷淡凌厉的眼睛没有丝毫的改变,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控制自己的能力。
那个人象一座雕像似的站在外面,他看着四周,仿佛想要寻觅什么一样,当看见特恩看向他的冷淡而平静的目光,突然,他象抽搐似地一怔,两眼突然亮了起来。
特恩冷冷的看着他,仿佛全身都僵化了,象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窟,可是这一感觉很快就在那个人温和的淡蓝眼睛下消失了,他立刻又恢复了自恃能力,那个人,他想,和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丝毫关系也没有。
终于,那个人朝他走了过来,“瞧,”他旁边的一位夫人说:“那不是康拉德勋爵吗?他的风度的确迷人。”
特恩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答,他静静的望着他,忘却了周围的喧闹的声音,以及大厅里乐队演奏的音乐。他的脑子在观察着这个男人,他变了,是的,他是变了,变得更有风度,更含蓄了,两鬓上面几缕银白色的头发,在闪烁的灯光中十分显眼,可是这让他看上去更要高贵得体,脸部线条也变得柔和,他看上去温文尔雅且富有情趣,他的仪表也更显得清高,谈吐间也更显得彬彬有礼、气度雍容。
在绕过一群包围的人,他终于走到了特恩的面前,在一个短暂的凝视后,他伸出他有些颤抖的手,“你好吗?特恩?”
特恩冷冷的注视着那只手,并不急于伸出自己的手,直到看见那只手已经不安的扭动了一下,似乎想缩回去的时候,他才伸出了自己的手,和那只冰冷的手轻描淡写的握了一下,“你好,伯爵先生。”
在他的冷淡面前,康拉德似乎缩了一下,但是几乎是立刻,笑容重新挂在他的脸上,尽管这笑容看上去不免显得有些僵硬,“我一直盼望着见你。”他语含双关的说。
“哦,是吗?”特恩潇洒的笑了笑,他掏出手帕似乎是不经意的擦擦右手,仿佛那上面沾了灰尘一样,这个动作无疑是故意想令康拉德难堪。
可是康拉德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吃惊的看着特恩用一只手进行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他不禁关切的脱口而出:“你的手怎么了?”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关心,特恩不禁感到一阵刺耳与生气,他用一种几乎可是称做是忿然的语气说:“不劳您的关心。”
康拉德的身体痛苦的颤抖了一下,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垂了下去,可是,他立刻又克制住了自己,他重新抬起头,强迫自己迎着特恩的冷漠的蓝眼睛,多么深沉的蓝色,仿佛要把人淹没在里面,仿佛地中海的海水,美丽的得难以形容,可是里所隐藏的深沉与危险也难以形容,一不留心,平静的海面就会卷起惊滔骇浪。“洛加好吗?”他竭力想打破僵局,也想问问这个他一直关心的问题。
特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过了许久,他才用微微带着嘲讽语气说:“多滑稽呀!你竟然问他好吗?原来你一直都在关心着他,真希罕呐,伯爵大人。”
康拉德的眉间出现了几条深深的皱纹,这让他看上去好像苍老了十岁,可是他的语气却是十分虚弱无力的:“请你不要这样说,特恩,我请求你。”
“你现在真谦卑呀!”特恩轻声的说,这声音恰好只让他一个人听见,他报复似的满意的注视到康拉德渐渐变得惨白的脸色,他挽着缪拉走过他身边,“请原谅,我失赔了,大人,”他的语气中带着惯有的讥讽,“愿意为您效劳。”他优雅的微微鞠了一个躬,然后傲然的挺直腰,挽着缪拉离开。
“你对他太苛刻了,”缪拉挺直腰,一面对着众人含笑颔首,显露出她迷人的微笑,可是她挽在特恩臂弯里的手却轻轻捅捅特恩,然后她才轻声说话,笑容完美的保持在她脸上,她继续低声说,“我不知道你和洛加为什么对他那么苛刻,他只是一个老人,你们应该对他宽容些。”她一面说,一面再对一个向她走来的男人侧着头微微一笑。
在她身边的特恩似乎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答非所问的说:“我忘了刚才应该把你介绍给他的,待会围绕他的人太多,我怕找不到恰当的机会。”
“现在围绕他的人就很多,”缪拉悄声道,“巴结你的人也不少。”她看着被许多人围在窗边的阿麦德,他手持酒杯,妙趣横生的演讲引来一阵阵的大笑,可是眼睛却不住的往他们这里逡望。“他们还好像一群恶狗见了骨头一样围着那位可怜王子,他没有女伴,只有接受这讨厌的纠缠,他很不幸!”
特恩有些想笑,可是他忍住了,“我真希望他能听见你对他的同情。”
丰盛的自助餐酒会结束后,司仪宣布舞会开始,第一曲,每个都挽着自己固定的女伴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特恩和缪拉一连跳了三曲,他才轻声对缪拉说:“缪拉,我去请安妮跳支舞,你去跟阿麦德王子跳一曲,他就快要被那些女人追疯了。”
缪拉紧紧的的挽住他,一面要保持风度,一面低声叫:“你以为我会让你跟那个女人跳舞吗?不,特恩,你休想!” 特恩给她紧紧扯住伤臂,不由痛得低呼一声,“缪拉,你想扯断我的手吗?听着,”他换了方向,伸右手紧紧挽住缪拉的腰,放低声音说:“我必须得跟她跳支舞,得了,缪拉你知道,这仅仅只是礼节而已,我马上会回来跟你跳下一曲,听我说,亲爱的,我的手很痛,我不可能支持着跳很多支舞,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我和她的关系,我已经没有邀请她做我的女伴了,如果我再一支舞也不跟她跳,那简直是当众给她难堪,而你,缪拉,你也要帮王子一把。”
缪拉只好不情不愿的放开他,她仰起头,眸子征求的望着他,“只一曲?是吗,特恩?”
“当然。”特恩温柔的看着她,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 缪拉放开他,对他展露一个令人呼吸为之停顿的笑靥,然后她转过身,摇曳生姿的向阿麦德走去,特恩微笑着注视着她的背影,所有的人为她侧目,她是宴会真正的皇后。他不禁骄傲的想。他也随即走到也为众人环绕着的温安妮面前,大家都知道了他们的关系,都为他让开一条路,温安妮微笑着把手伸进他的掌中,他随即紧紧的握住了那只柔软的手掌。
他们亲热的样子令大家都笑了起来,不禁纷纷打趣起来,“多幸运的人儿,”他的一位生意伙伴,食品业的大亨麦克纳此时故意大惊小怪的说:“特恩,你真是艳福不浅呀,想想看,你刚刚才离开了一位多么美丽的女士,可是另一位同样美丽的女士立刻就把她粉红色小手伸给了你。特恩,在未婚妻面前,得了,别向我们隐瞒了,大家都知道你跟安妮订了婚,告诉我们,那位美丽的小姐是谁?”
特恩笑了一笑,他不愿让人误解他跟温安妮的关系,尽管他的内心确实有此打算,可是他又无法当着温安妮的面否认,“她是我妹妹,我养父的女儿,刚刚才踏入社交界。”
“她真美!”麦克纳真诚的说,随即他又向身旁的妻子满怀歉意的解释道:“请原谅,亲爱的。”
他美丽的夫人尤妮斯不禁笑了起来,众所周知,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你没必要请求我的原谅,亲爱的,她的确美极了,不但美,而且很讨人喜欢。”她转向头向特恩解释说:“请原谅我这么说,特恩,我总认为在我这样年纪,已经有足够的资格评价一位年轻的姑娘。”
麦克纳一本正经的说:“尽管是这样,可是当着美丽的妻子面前,夸赞别的女人总是不太礼貌。”
特恩微笑着听着他们的说话,在上流社会,这一对夫妻是他少数几个具有好感的富翁之一,麦克纳具有上流社会罕见的、难能可贵的真诚品质,他的妻子也如此,他们是一对来自美国西部白手起家的夫妇,尽管现在他们都已达到事业的顶峰,依然不掩其诙谐直率的本色,而他们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更令众人羡慕不已。麦克纳身材矮小,相貌平平,而他的妻子尤妮斯尽管年届半百,可依然身材苗条,容貌秀丽,气质娴雅,性情温柔。
“特恩,怎么样?”麦克纳开玩笑的说:“你不是来请未婚妻跳舞的吗?”他含笑看着特恩和温安妮,不禁在内心发出真诚的赞叹:真是一对佳人!穿着黑色礼服的特恩看上去更显英挺,英俊得让人叹为上帝杰作的脸上有着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紧紧抿着嘴唇,是他一贯保持的冷峻形象,他看上去就象根据希腊神话雕刻的美男子,高贵的气质,优雅自如的举止,仿佛与生俱来般的贵族派头,这一切都形成了他个人独特的魅力,难道人们总是用光芒万丈的美男子太阳神来做他的代名词。而依偎在他身边的温安妮,这位一向在宴会上最光彩夺目的女人之一,今天,她的打扮也很抢眼,一袭高贵的银灰色晚礼服,颈间圆润的珍珠项琏在她身上尤其华贵非凡,她具备着一种法国仕女的古典美,这与她身为法国贵族母亲的风仪是分不开的,她有着一头闪亮的金发,比普通金发颜色略深,而近似于桔子色,一双介于棕色与褐色之间的眼眸颜色稍嫌淡了些,这与特恩深蓝如海洋的眸子形成鲜明对比,可是这双眸子却顾盼灵活,这就弥补了颜色的缺陷,尤其她的肌肤异常的白皙,更衬得这双眼眸十分明亮,这反而令她这一微不足道的缺陷成为她脸上一个令人难忘的特征。她和特恩站在一起,成为晚宴上一道令人难以忘怀的风景线。
特恩正在看着和阿麦德王子一起翩翩起舞的缪拉,她的脸上正流露着笑意,王子显然并不是一个乏味的舞伴。“只好等下一只舞曲了,这一曲就快要结束了。”
“多令人羡慕的一对,”麦克纳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打趣的说:“王子被这个可爱的小公主这得神魂颠倒,你看她的舞姿,多么轻盈,真象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所有的人都在对她议论纷纷。噢,妮斯,待会我也要请她跳舞,你不会反对吧?”
他的妻子温柔的笑了,“我都很想认识她呢!特恩,待会请把她介绍给我好吗?”
“当然,”特恩挽起温安妮,下一支舞曲开始了,可是缪拉显然并没有跟阿麦德分开的迹象,他转头看着尤妮斯,彬彬有礼的说:“请原谅。”
“请便!”
特恩挽着温安妮步入舞池,他一面注意观察着康拉德,一面应付的跟温安妮谈着话。尽管他告诫自己不要这样,可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他,康拉德正与哈勒姆夫人共舞,备受瞩目的康拉德的贵族风仪此刻一展无疑。
“你放开我,”缪拉看着阿麦德,不悦的低呼,可是手却被阿麦德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她又不能大声叫唤,甚至连脸上的微笑都不能失去,在这种场合,根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微笑冻结在她脸上。她恨恨的低声说:“放开我。”
阿麦德好笑的看着她微泛红晕的面颊,他紧紧的拥她入怀,不肯将她放开。“别这样,会让别人看笑话喔!”他故意大言不惭的说:“跟我跳舞,可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呢!”
“你真自大!我怎么以前都没有发现你竟然是这样自大的人。”缪拉咬着牙,如果怒火能杀人,这个可恶的男人不知已经死了多少次了,“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再拉着我不放,我会大叫,我一定做得到的。”她故意踏错舞步,高跟鞋重重的踩在阿麦德的脚背上。
阿麦德很想忍住笑又不得不忍住脚背处传来的剧痛,老天,这丫头还真泼辣!他低头凝视着这种他朝思暮想的俏丽面庞,脸上那份微嗔更让人神魂颠倒,尽管他也知道这样做很傻,这丫头根本也没将他放在心中,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的感到一阵几近绝望的痛苦,他自我讥讽的想:报应到了,你一生喜欢玩弄女人,终于也有坠入情网的一天。他想起那天遇到的洛加,从特恩暗示的话中,阿麦德也不能否认他们是一对佳偶,最主要他们两情相悦,他的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是在自惭形秽。没错,是自惭形秽,他的心里又妒嫉又绝望,可是还得承认事实。那个男子,他才是缪拉的情人,他也有着高贵的出身,就是这位受到人们众星拱月般对待的康拉德的独生子。认清楚现实吧,他对自己说:她怎么会喜欢一个不同种族、不同信仰的男人?尤其这个男人已经有了三个老婆。她甚至连你这番痴情都不会知道,你唯一能够做的,只有在一场公开的舞会上,将她拉入怀中,与她共舞一曲,而这一舞还是在礼节强迫实现的。
“你怎么了?”缪拉吓了一跳,不禁小心冀冀的问,她看着阿麦德那张略显失神的面孔,眼神中流露出挣扎与苦涩,她不由得放柔了声音,“王子,你没事吧?不舒服?我说的话很过份,是不是?对不起啊,我不想让特恩跟温安妮在一起,你不要生气,好吗?王子……”
看见她发自内心的关切的眼神,如果可能的话,阿麦德突然真希望能够大病一场,只要换得她这样的眼神与温柔,他宁愿缠绵病榻,一生一世,只要有这温柔的问候永远伴随。多傻呀,他再次自嘲的苦笑。“没事,”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松开了手,“你去吧,缪拉,抱歉的应该是我,我跟你开了一个玩笑。”
谁知缪拉并没有离开,她慧黠的一笑,“你生气啦?我也只是跟你开一个玩笑呀,我踩痛你了,是不是?”
她的善解人意只有让阿麦德的情绪更低落,“我才不会生你的气,”他低声说:“你不是要去找特恩吗?你去吧!”
缪拉的眼角扫扫正在喃喃细语的特恩和温安妮,还是决定留在阿麦德的身边,“不必了,”她笑一笑,“他也不需要我,我们继续跳舞吧,我也不愿去讨人嫌。”顿了一顿,她又担心的问:“阿麦德王子,你确定你没事?你的脸色很不好。”
阿麦德王子的感情一下子冲动起来,他紧紧的握住了缪拉的手,“不,不要叫我王子,请叫我伊兹,我的名字叫做伊兹。”
“好吧,伊兹,”缪拉奇怪的看着他,“如果你喜欢的话。”
阿麦德重新令自己平静下来,“是的,我喜欢。”他竭力用平淡的声音说。“噢,”他转移话题,“那位小姐,就是跟特恩跳舞的那位,她就是温安妮吗?”
“对啊!”
阿麦德注意到缪拉声音里的不悦,“真奇怪,你不喜欢她?是吗?可是我倒认为她跟特恩很相配。”
缪拉抬起头,惊奇于他竟然能看透自己内心的真实思想。“如果只是外貌,他们当然很相配,可是我认为这跟婚姻是两回事。”
“是的,”阿麦德笑了一笑,“他们之间的确缺乏爱情,我想这一点,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缪拉找到知音般的看着他,“是啊,没错,可是在这种年代,人们好像已经并不太注重爱情了,他们门当户对,这才是最重要的。”
“爱情才是最重要的,”这一点,阿麦德发自内心的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或许在其它方面都无可挑剔,唯一遗憾的是永远也不会幸福。”
缪拉遗憾的说,“我真希望特恩也能够这样想。”
阿麦德笑了一笑,可是这笑容却比哭还凄惨,这给缪拉留下了更奇怪的印象。他低声说:“象这样想,可是并不一定做得到。”
“我却认为,只要真的付了努力,就没有做不到的事。”缪拉充满信心的说。
“如果人人都能象你这样想,”阿麦德又是一笑,“那倒也失为一件坏事。”
缪拉看看舞池,不知不觉中,她和阿麦德又跳了三支舞,而特恩早已不知去向,温安妮的舞伴也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我们出去好吗?”她悄悄向阿麦德说,“再悦耳的音乐听多了也会厌烦,如果你能够走得开的话,我们可以去散散步再回来,在飞机上我见到这个小岛风景很美。”
他们两人悄悄的溜出大厅,在岛中央的人工湖边漫步,当他们走到一颗椰子树下时,他们遇到了麦克纳夫妇,尤妮斯摇着手帕,惊喜看着缪拉和阿麦德王子,“你们好,王子,外面空气真好,不是吗?”
“对极了,”缪拉笑了起来,她刚才已经看见他们跟特恩谈笑甚欢,于是十分友好的说:“请原谅,夫人,我叫缪拉,请问您是?”
麦克纳热情的向她伸出手握了一握,“麦克纳!”他转过头看着妻子,爽朗的说:“刚才我们还要求特恩为我们介绍呢。”他的妻子也伸出手跟缪拉握手,“你好,缪拉,我是尤妮斯,麦克纳的妻子,噢,舞会上你真是光采夺目,亲爱的,我们都为你着迷了。”
缪拉有些羞怯的笑了,“多谢你,麦夫人。”
“请别叫我们什么夫人、先生的,”麦克纳挥挥手,“就直接称呼我们的名字好了,噢,王子,你不会介意吧?”
阿麦德微笑着摇了摇头,缪拉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对性格率直的夫妻,而且看上去他们十分真诚友好,“妮斯,你们也出来散步吗?你们见到特恩了吗?”
“他跟那位英国来的康拉德大人一起出来了,此刻想必也在散步吧!”他不可思议的摇头,“里面的空气糟透了,我简直想像不到有人居然还能忍受。”
在海岛的另一头,特恩和康拉德也在继续着谈话。
“不行。”特恩轻描淡写但是语气强硬的说。
康拉德疲倦的擦擦汗,这样的天气,又热又潮湿,实在糟透了,“为什么不呢?特恩,”他耐心的说:“你为什么不能认真考虑一下呢?”
“无须考虑,”特恩冷冷的说,“我不会把石油给英国的,尤其是不会给你,伯爵大人,请你不要再跟我纠缠不休了,好不好?这是一场很重要的宴会,我不希望把时间浪费在跟你的争执上。我的未婚妻还在等着我呢!”
“特恩.....”
特恩再次冷冷的打断了他,“你似乎叫得太亲热了,伯爵大人,我们关系似乎还远远未到直呼姓名的地步。”
一颗汗珠又从康拉德的额头上滚下来,可是这一次他忘记了擦,他几乎是用一种颓然的眼光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远比他想象中的更顽固、更冷酷、更不可理喻,而且还充满了仇恨,不过可以理解,这一切究竟是得自了谁的遗传!他一接触到那双深蓝的眸子,内心就忍不住一阵战栗,那是一双太深沉、太难以捉摸的眸子,可是又是那样的熟悉,熟悉得简直让他害怕,有着太强烈的自我和骄傲,以至他在很小的时候就清楚的知道一切,并且该如何去做,他肯定能爬得起来,而且肯定能主宰一切,几乎是在那时候,康拉德就已经能肯定这一切,当他还只有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太不凡,不过,这一切也是能够理解的,他天生的血统注定他这样的性格成就并不会令人觉得奇怪。其实,早该在那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的,当一个七岁的孩子就能够做出决定,并且不管决定正误与否都会坚定不移的走下去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今天。是的,会有今天,会有今天的痛苦,今天的悔恨,今天的无可奈何,今天的歉疚,只是早在三十年前就做出的决定,如何能够改变今天的结果?
“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康拉德竭力想把自己的思想拉到这个问题上,“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可是这是与私事完全无关的问题,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理智并且公正些,你用不了这些石油。”
“这真荒谬,”特恩的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他慢慢的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是需要我原谅的,我们根本素不相识,而且毫无关系,伯爵大人,请你下次不要再说类似的话,以免引起别人的误解。而且,我也同样很希望你能明白一件事,我是个生意人,我做事一向很理智而且很客观,但不愿公正,我另有赚钱的途径,这点不劳你操心,石油是我的,就得凭我的高兴,如果当我发现把它卖给你更为有利可图,那么你的请求也并非不可考虑,可是眼下还不行。”
“好吧,”康拉德疲倦的说,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我听说你就要跟温小姐结婚了,是吗?请原谅,我想问你是否已经认真考虑这桩婚姻对你是否恰当.....”
“你太多管闲事了,”特恩冷冷的说,“这事似乎也不劳你操心,”他顿了一顿,“噢,对了,有一件事,我似乎应该告诉你,今天晚上,我的女伴,你一定注意到了她,她叫缪拉,也许很快就要成为你的儿媳妇了,我希望你最好能够同意这件事,尽管你的意见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我知道洛加也不太可能会再回到你身边,不过出于礼貌,我认为我还是应该代他尽到责任通知你一声。”
“洛加,嗯,洛加好吗?”康拉德迟疑着问,“我已经快有十年没有见过他了,我能见见他吗?”
特恩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既不嘲讽、也不回答,可是他这种态度更令康拉德难堪,“特恩......”
“您记性不好,”特恩温和但是十分冷淡的说:“你应该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到现然还不到十分钟,可你显然把我的话抛在了脑后,而你似乎也忘了,洛加是你的儿子,你要拜访他无需经过我的同意,”他厌恶的说:“当然而前提条件是在他的愿意的情况下。”
康拉德额头的汗似乎越流越多,在特恩尖锐的词锋面前,他完完全全地落了下风,“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特恩,我不明白你这样针对我......”
特恩深吸了一口气,他换了一个姿势斜倚在一棵椰子树上,在勉强自己跳了几支舞后,手臂的伤痛越发让他难以忍受,而更以忍受的是他竟然还得面对这个人,跟他讨论着这些永远也纠缠不清的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感到到伤口处正在重新流血,伤口又破裂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一阵阵的眩晕与虚弱,若不是近几日来他一直竭力的在克制,他现在应该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可是现在他却在这里跟──这个男人喋喋不休,一个月以来,几乎每天都在困绕他的低烧,是被不干净的子弹击的伤口最容易出现的并发症。“我怎么能够知道你确切的意思呢?”他不自觉的抚抚额头,果然有着微热与汗水,“请原谅,首相大人,我认为我们的关系你是最清楚不过了,所以,你用针对这个词不太恰当。”
康拉德惊骇的看着仿佛在一刹那间变得虚荣的特恩,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在他的脸颊上泛现,倏然间变得嘶哑和疲倦的声音,“特恩,你没事吧?”他无法控制自己不流露出担忧和关切的心情,他走近两步,想扶住他,可是却被特恩拒绝了,他痛苦的看着特恩推开他,就好像推开的是一条毒蛇,尽管他看上那样坚强而且独立,康拉德痛苦的想:我还是希望能搀扶他一把,我很希望能陪伴在他身边,可是他恨我,而且再不需要我,他甚至不愿让我靠近他,他宁肯靠在一颗树上,也不愿靠在我身上,这并不能怪他,我做错了事,却没有弥补的机会,我曾经伤透了他的心,现在,我只有承受痛苦,此外别无选择,我的儿子恨我,他们都背弃了我,离开了我,我永远也无法令他回到我身边。“没事,”特恩看着他忧虑的表情,和他那紧锁的眉头下显得苍老和憔悴的面容,那显然受到内心痛苦折磨的眼神,那淡蓝的眼睛已不再清亮,而显出一种与他年纪极不相符合的混浊,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悸动,可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种心情,是痛苦?是迷惑?还是苦涩?是可怜?他不知道,可是并没有将它表现出来,他只淡淡的说,声音却在不知不觉中温和了许多,“我认为我们应该结束谈话了,你再不回去,围绕你的人该担心你失踪了。”
康拉德默默的看着他,特恩就连最温和的话听起来也象在讽刺,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心情来计较自己内心的痛苦,对特恩身体的忧虑远远超过了他所受到冷遇所引起挣扎与痛苦,“特恩,你确定你没事?”他试探的问,并不在乎会再引来特恩的一阵冷嘲热讽,“需要我送你回去吗?你的脸色不好,有病──应该及早治疗。”
特恩很想说几句挖苦的话,可是他终于还是忍住了,这是他今天以来第一次客客气气的对康拉德说话,可是语气的疏远依然让康拉德的心震动了一下,“我没病,只是....”他顿了一顿,“骑马的时候我的手臂受了伤,被一颗□□击中了。”
“你确定它不碍事吗?特恩,”康拉德犹豫着说,“你待会就别跳舞了....”可是当他看到柏特恩那双不为所动的冷淡的眸子,满腔关心和忧虑只有化做一声轻轻的叹息,“你──多保重,特恩,我先走了。”
特恩微微颔首表示同意,他慢慢的离开他走去,这让特恩感到他是多么的孤独和寂寞!真是一个生活没有真正目的的人!苍白色的月光照着海滩上的软沙,在星光下那环岛中央朦胧小湖,映着紫色的夜空在风中摇曳的棕榈树,从岛心别墅中流泻出来的轻柔悦耳的音乐,在这美丽夜空的映衬下,康拉德高大的身影踽踽彷徨的沿着沙滩走过......突然他紧锁起眉头,感觉到自己对一直所憎恨的男人想得太多了。如果他感到孤独和寂寞的话,那也是他罪有应得!可是在这情景下的他的确显得十分苍老和憔悴,可是几乎是同时,一种不耐烦的情绪又压过了对他的怜悯,他也离开那颗树向大厅里走去,可是还是情不自禁的回过身看了一眼:他站在那儿,一个黑色的轮廓,背衬着大海和天边的朦胧远景。这是一个孤独寂寞的人,特恩不禁想:一个对世界感到厌倦的人....
多么奇怪的印象啊!可它仍顽固地存在着,他似乎感觉到某种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尽管在政治活动中,他不得不和人们混在一起,在私生活中,他却喜欢独自一个人,凝视着海边,是他终于感到了歉疚?还是这份歉疚一直都存在?
特恩有些蹒跚的离开所倚靠的棕榈树,他发现他的伤远比想象中更重得多。周围并没有人,任何人都没有!这让他觉得自在些,寂静的、美丽的海滩,在月光下有种凄美迷离的味道,大厅里传出的音乐声遥远得好象在海的另一边,海浪温柔的拍打着岩石,海风拂过树叶发出的轻响,在这一刹那间,一股莫名的情绪蓦的涌上心头,他的眼眶不禁含满了泪水,可是象往常一样,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过了片刻,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循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尽管他一切都能装做若无其事,可是心底起伏的感情却依旧令他不能平静,尽管他可以泰然自若、谈笑风声的面对宴会上的每一个人,包括对他知之甚深的缪拉也没有觉察出来他内心起伏波动的感情,可是等一结束了这场盛宴,等他终于能够远离人群,回到属于他的世界,他才能比较平静的想到这次会唔带给他的难以磨灭的印象。
凌晨五点,月亮已经慢慢退下了她的舞台,大地真正陷入黎明前的漆黑中,特恩默默的凝视着正在熟睡中的洛加,他英俊的脸上正微微露出笑意,这笑意让他显得有些稚气,这正是他平时所极力掩饰的,特恩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不愿吵醒洛加的美梦,可是他更需要洛加来跟他一同分担这个消息──康拉德来了!他原以为他可以独自承担这个问题,可是现在他终于发现自己是如何的大错特错!
他摇摇洛加,熟睡了的人儿低声咕哝了一声,他转过身,继续沉浸在他的美梦之中。“洛加,”特恩只好叫。
“嗯,”洛加咕哝了一声,可是还是不愿睁开眼睛,他停顿了一下,含糊不清的说:“很高兴你回来了,祝你愉快,晚安,特恩!明天星期六,不上班。”
特恩只好放弃了将他叫醒的的打算,“只好等到早上了,”
他自我解嘲的想,并且在洛加身边躺下,决定为这件事找一个恰当的、更易让洛加接受的说词,他斟酌着语气,可是疲倦与睡意也袭卷了他,最重要的是:他发觉自己很虚弱,在他临入睡前,他做了另一个决定:明天还得去看医生,这个伤口必须得接受治疗了,不能再拖了。
可是等他醒过的时候,身边的洛加已经踪影全无了,他有些困难的坐起来,看见枕头上放着的字条,上面龙飞凤舞潦乱的写着:
早安特恩,祝你能有个好梦,今天我跟朋友约好去打球,请不必等我,代我向利斯和缪拉问好。
又注:你脸色不好,应该注意休息。
便条后面没有属名,可是洛加的笔迹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看着这张便条,即无可奈何又难以置信,洛加早早出门是想避开保镖的用意是再清楚不过了,可是对于特恩来说,此刻这已经变得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他失去了唯一能跟他共同承担这件事的人,他必须再背负着这样的煎熬再渡过一天。
那个少女照例没有参加他们的早餐,可是对于心情正处于矛盾之中的特恩,对此也就刻意的忽略过去。早餐时间显得十分轻松愉快,这倒是跟特恩的心情无关,而是近来一贯失意的缪拉显得兴致勃勃,短短的一顿早餐时间,她笑语欢声也完全贯穿其中,她的快活很具有感染力,就连一贯沉默寡言的利斯也不时抬起头注意倾听她的谈话,并不时微微露出微笑,利斯最近也更加阴郁沉闷了,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仿佛竭力要把自己从众人的记忆中抹去,好像缓缓消失在天空中遥远的气球,每个人都理解他的痛苦,正式开庭的时间就要到了,可是没有人能够安慰他,特恩深深的理解:对利斯而言,审判的结果对他已经不再重要,倒是审判的过程无疑是再令他回顾一遍竭力想要忘怀的过去,这才是真是让人无法忍受的。
在和他庞大的律师团商议过后,特恩已经可以很放心的认定,甚至无须要再使用其它的手段,他庞大精锐的律师团已经足够可以使利斯走出困境,克林有卓越的口才和令人信服的记录,再加上众多从旁协助的人才,上帝知道,当今的法律已经成为律师们展露才华的舞台,案情的本身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在于谁能请到最优秀的律师,谁就能打动陪审团的心。第一项谋杀罪完全可以从罪名中剔除;第二项渎职罪成立的可能性不大,充其量被吊销行医职照,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特恩想:我随便都能为他找一家象样的私立医院任职,他永远都不必为生活担心;事实有目共睹,他绝对是可以赢得陪审团同情的那一类人,现在的的问题是他必须打起精神,树立信心。
不过,他并没有把他所知道的说出来,他相信利斯知道该怎么做,特恩有些不自觉的笑了:我们是同一类人,他想:有极强的意志力和克制能力,他不愿凭着感情去做事,尽管他也知道感情会让他更加快乐,可是却还是要固执的相信理智,并不在乎这会给自己带入痛苦的深渊,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知道自己的选择的,可是总有一种东西控制着、主宰着一切,这就是自我!或许利斯在这方面还不成熟,可是这是一个人天生的本质,在关键时刻必定能够在身上自觉与不自觉的做到,出于身体本能的反应。他或许会一辈子痛苦,甚至一辈子感觉不到快乐,可是他会活下去,别人甚至很难觉察到他的痛苦,时间越久,这种掩饰痛苦的本领也就越高明,没有人会知道他其实已经把自己禁锢起来,这是除了见到上帝以外谁也无法解脱的枷锁,就仿佛是为了证明我们所存在的悲哀,让我们精神上永远无法真正得到平静。
可是早餐过后,他就有些寂寞的意识到这于他而言难得清闲的一天他却只能一个人渡过,阿麦德王子接走了缪拉,克林强烈要求要跟利斯再讨论案情,于是他只好又叫人送利斯去见克林,他觉得有些扫兴,他摒退了所有的佣人与保镖,对于能沉浸在他的个人世界里,这又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窗外的草坪上露珠犹未干,阳光明媚,远处的喷泉闪烁着瑰丽的光彩,可是一切都不能给他以任何欣喜,他不禁又想起昨天的那次会面,以及那个与海天相连,孤独的背影。他不愿为他想得太多,可是无可否认经过昨天的见面,他的心情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改变,内心某种真实的感受在告诉他,他应该更宽容一些,毕竟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久远的已经快要在他的记忆中成为沉淀,他知道自己无法忘记,但起码可以装做忘记,但他知道这不是为了康拉德,而是为了洛加,至少可以为他做某些事,特恩心想:如果能让他的灵魂的负担从此得到解脱,那么我还是愿意违心的这样做,这是他所希望的,他希望我们彼此谅解,尽管他知道我们都做不到。可是他内心一种非常世故的东西却深深的明白:人,是需要安慰的,那怕只是虚假的安慰。
可是伤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禁低声诅咒,可是正当他准备走上楼梯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到了那个少女,她披头散发的站着,脸色更加苍白,显示出一种不正常的腊黄,沉陷的乌黑的眼圈,那种冷漠的神情已经完全从她的脸上消失,代之的是一种类似精神病人般的狂热,她抬起那双满布红丝的眼睛看着特恩,某种凄厉的意味从里面流露出来。任着经验,特恩立刻知道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由于昨天晚上的宴会,他忘记了每天晚上定时给她服用的毒品,她显然已经为此受了几个小时的折磨,可是她还是勉强自己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以后才来向他乞讨,他不禁惊叹于她的毅力和克制能力,他简直不敢相像有人竟然能忍受这么久毒瘾发作的痛苦,现在显然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所以她看上去才会如此痛苦!
他的心不禁感到一阵战栗,“凯瑟琳,”他不禁脱口而出,她可怖的形容带给他内心的痛苦让他不由忘记了□□上的痛苦,他见惯了毒瘾发作却得不到毒品的人的痛苦,他们有着比这更丑恶的形态,她应该算是比较善于控制自己的,尽管如此,那内心感受的愧疚依旧如同正为毒蛇啮咬。
她的表情起伏不定,流露出痛苦与折磨,某些许凄凉的意味,仿佛是殉道者,知道自己必然毁灭的命运,可是站在生命的祭台上,却完全无力反抗,或者说是无法摆脱“上帝”对她的诱惑!细小洁白的牙齿在嘴唇上咬出排深深的齿痕,细细的血丝正从里面渗出来,“上帝!”她清清喉咙,几乎咬着牙的说,清晰的声音中有着无可控制的颤抖,她竭力想让自己显得平稳些,可惜并不成功,毒品已经彻底摧毁她的意志,“上帝!”她又重复了一遍。
特恩凝注着她,心几乎缩成一团,他不禁退了两步,“不,”他虚弱无力的回答,骄傲与好胜此刻已经彻底的被抛到一边,他强烈的自我第一次被他如此的痛恨,内心有一个声音迫使他做出决定──悬崖勒马的决定,否则,他将会永远的失去她,他不愿多考虑这个想法,可是却知道这个想法是真实的,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想伤害她,尽管现在再想这个未免显得虚伪与矫情,可是这的确是他内心真实的情感。“不,凯瑟琳,”这是理智和另一个他在说话,实际的他和自我被埋在了另一个地方,“不,你不能再服用毒品了,”他几乎是咬着牙的说,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你现在必须戒毒!”
“必须?”那张至今都在令他着迷的粉红樱唇中发出尖锐的声音,这话语更让特恩灵魂深处不由多了一层痛苦,他现在终于可以认为他已经胜利,可是这胜利却是以什么做为代价,他象魔鬼一样强迫别人交出了她的灵魂,这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意想中的快乐与满足,倒是逐渐令他认清楚某种内心的情绪,他在不忍!是的,他的愧疚!是的!是的!尽管对于别人,他可以心如铁石,可是对她,他是的确不忍,的确为此感到痛苦的,他忘不了那双温柔的黑眸,忘不了初见的那个夜晚给他带来的震憾,忘不了第一次对他开口说话带给他的惊喜与幸福,忘不了在波士顿,有她陪伴在身边的满足与甜蜜,忘不了几天前那忘我的亲吻拨动了他久已麻木的心弦!你爱她!喜欢她!内心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你只想征服她,所以你凌辱她,尽你所能!他不愿再去分辨这两个声音谁对谁错,他也无法去分辨。
可是他还是立刻克制住了自己奔腾的思想,他天性所存在的冷静与理智适时的涌上,在他脑子里驱走情感,开始主导他的行为,教导他该干什么,应该先干什么,可是这一次,理智终于屈从于情感,开始为情感的需要所服务。“是的,必须,凯瑟琳!”他竭力使自己的语气平静些,他希望能在她神情尚还清楚的时候用扼要的语言把意思表达出来,“我不能再害你,你必须戒毒,听着,凯瑟琳,还来得及,戒掉它!”他下定决心的说,一边将她拉下楼梯,怕她会控制不住从上面摔下来,他用力抬起她的脸,那张可怕的脸,可怕的脸色,牙齿仿佛受了寒般的打战,她神经质的绝望的眼神呆滞着凝注着特恩,“可以戒掉的,凯瑟琳,只要你有足够的毅力,你服用的时间不长,而我控制了药品的份量,听清楚了吗?你服用的药品中,有一些成份被剔除了,我会帮你戒毒,我对此有足够的经验,你只有毅力忍受痛苦,凯瑟琳,三天,只需要三天,”某种酸涩的液体涌上了他的眼眶,“这不是一种纯粹的毒品,它是很容易被戒掉的,一开始,我给服用的就是不完整的‘上帝’”,那具身体在他的怀中拚命的挣扎扭动,他需要全身的力气却不致使这具突然间力大无穷的身躯挣开。他深深明白如果毒瘾发作者得不到需要的毒品的话,那么她很可能做到自残的事,这是必须严格防止的。
“给我,给我,”她的声音扭曲着、哀求着,含糊不清的叫,“给我,特恩,我求你,给我!”她仿佛失去了全身力量般的跌落在地毯上,她柔弱的身躯在地毯上翻滚着、扭曲着,“特恩!”她哀呼,“请你不要这样残忍,你既然要逼我吃它,为什么又要我戒掉呢?我不怕死,我愿意为它而死,特恩,请你不要这样铁石心肠,请你稍微怜惜我一下吧,如果我曾经冒犯过你,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罚,你不是曾把酒泼在我脸上吗?我不是已经默默忍受了吗?给我吧,特恩,我已经连仅有的一点自尊都在你面前丧失了,......”
“你不能再吃了,”特恩蹲下身去,他终于也开始害怕起来,他扭过她的脸,强迫自己正视那张扭曲的可怖的面孔,这几天前,这张脸还如此让他心动,她那一声声的哀求与叫唤只让他灵魂深都深受折磨,他痛苦的想,每一声叫唤都让他的罪恶感加重一分,我怎么能够劝她忍受呢?她的痛苦正是我造成的,真是具有讽刺意义,她呼唤我的名字,仿佛让她痛苦的人并不是我,我曾经那样盼望能得到她的哀求,可是今天......
一声尖叫从那张嘴里发出来,令人难以想象这样尖锐可怕的声音竟然发自一个人的口中,她猛的站起来,推翻了特恩,“给我,给我,”她的力气出奇的大,她扼着特恩的脖子,尖声叫:“给我,我要上帝,你给我,”
特恩竟然无法摆脱她的纠缠,他嘶哑着声音的说:“我不会给你的,再继续服用你一定上瘾,哪怕你掐死我我也不会继续给你,我做错了事,活该我付出代价,你可戒掉它的,只要你愿意……”她的手渐渐的松了,特恩直起身子,将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秀发,“不会了,凯瑟琳,我不会再强迫你,我帮你戒掉它,我希望你好好的活着,哪怕你不愿向我屈服……”
倏然,眼泪从那张脸上奔泻而出,她用手捂着脸,可是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从指缝间流出,她扑倒在地上,娇小的身躯看上去如此虚弱,可是她却抬起脸,放开捂着的手,泪水象断了线了的珍珠不停下坠,看上去如此脆弱如此的绝望,“你毁了我,你真的毁了我,”她哭叫道:“特恩,我不是怕死,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对待我,仅仅只是为了报复我的冷漠吗?不是我不愿向你屈服,而是我已经无法屈服,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我呢?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却选择了这种方式,”她的哭声一次次的颤抖,泪水好象重锤一下下击打在特恩的心上,以至于他都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我恨你,真的恨你,你对我是这样的残忍,我并没有冒犯你,你把我当做木偶一样的折腾,可是我有生命,有知觉,尽管我曾经希望不再拥有这些,甚至不去想,可是我是人,我没有死,我就不能摆脱感觉,我不是个麻木的人,上帝呀,你折磨我还不够吗?那么当初你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呢?”
他看着她跪倒在雪白的地毯上,泪脸婆娑,显得是那样微小和虚弱,这令他思想深处不由得又增添了一层痛苦,凯瑟琳,我的受折磨、受损害的凯瑟琳..... 我会永远为此而痛苦内疚的,可是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即使我曾经伤透了你的心,我会竭尽全力弥补这一切的..... 这会都是我的过错,我的傲慢、自大、盲目......
说到这里,她猛的跳起来,她的动作如此之猛,以至将身边壁橱上的一对瓷瓶也跌落下来,尽管铺着地毯,可是其中的一只还是在地上碎裂开了,她凝视着花瓶薄薄的碎片,一阵不祥的预感顿时涌过特恩的全身,他不禁全神贯注的看着她,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她捡起一片碎片,用力的朝自己的手腕处划去,一下....又一下....鲜血从里面涌出来,滴落在地毯上,好象一滴滴猩红的眼泪。
特恩不禁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几时是同时,他就跃到她的身边,企图阻止她自残的行为,他紧紧捏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再把瓷片再划到自己的手腕,可是伤口处的一阵剧痛却令他的手松了一松,于是,已经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她顺势把那片瓷片用力的刺进他的伤臂上,一种灼热般的灼痛和伤口撕裂的痛苦令他不由也呻吟了一声,他完全可以感觉到伤口正在重新裂开,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袖。
此刻他却无瑕顾忌于此,他毫不放手的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那个少女不禁发出一声尖叫,她随手拿起滚落在地上另一只花瓶猛猛的向他头上砸去.....
花瓶砸在他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避开,可是花瓶还是碎裂了,他可以感觉到意识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溜走,他突然想笑,可是只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叫声,鲜血大量的从头顶上流下,模糊了他的眼睛,已完全没有疼痛的感觉,只有一阵阵的昏沉袭向他,他这才感到自己是如此的疲倦,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种疯狂的神色从她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难以置信,仿佛有一声尖叫发自她的唇中,可是鲜血彻底迷糊了他的眼睛,在他彻底丧失神志之前,他感到一双柔软的手捧住了他的脸,他突然又想起那个梦,那双温柔的黑眸,他多么希望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可是突如其来的黑暗顿时将他卷进长久的昏迷之中。
琳达优雅的坐着,一边削着一个苹果,她的旁边坐着沉默的洛加,“给,”她把苹果递给洛加,“你别怪我这么早找你来。”
“有事吗?”
她娇媚的一笑,落落大方的说:“当然,我想告诉你,以后你大可不必再为我发愁了,我们也可以结束彼此间的关系,我知道你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和我一起你显然有罪恶感,不过,这没有什么,我们很快就会结束,你可以回到你心爱的缪拉身边了。告诉你,洛加,有人肯娶我了,他甚至还肯承认我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告诉我,你要怎样保证我们的安全?”
洛加吃了一惊,他不禁抬起头注视着琳达,一种矛盾的心情开始在他心里翻腾,他不愿跟她拉上关系,可是自从那一夜起,他们的关系就已经就说不清楚了,他不愿否认他对缪拉存有负罪感,而他的给缪拉造成的痛苦也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对于一个美国男人来说,性关系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他希望自己认同于这一点,刻意忽略自己曾经沉浸在□□的快乐之中,而在以后的交往中,他更逐渐认清琳达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至少不象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无知,她的心机其实颇为深沉,可是那时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无法再退回去,最重的一点是:那个孩子,那个特恩的骨肉,就算特恩狠心他也不能抛下它不管,他不能让特恩的孩子叫别人父亲。这是他所不能忍受的,在他内心深处,他还是希望终有一天特恩能承认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说,特恩才是最重要的,是他宁愿牺牲一生去侍奉的,他们之间的关系让觉得能为特恩牺牲才是他最光荣的使命,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可以被抛在脑后,如果这是为了特恩,他想,牺牲我,我会觉得这是一种自豪!
“不,”于是他说不,他暗暗下定决心,“你可以嫁给别人,但那个孩子不行,他的是特恩的孩子,我要他。”
“那也是我的孩子,对了,我要告诉你,医生告诉我那是个男孩!我要跟我的孩子生活在一起,你不能强迫我们分开。”
“男孩?”洛加重复了一遍,他恳求道:“琳达,把孩子给我吧,你要多少钱都可以,你还可以跟他再生,请你把这个孩子给我。”
“他也是我的一部份,”琳达皱着眉,“如果你坚持我把他生下来,我就不能跟他分开,我不能把他给出卖,洛加,我必须嫁给他,除了他,没有人会娶我了,他向我保证他会象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他,我需要给我的孩子找一个父亲,这是必须的,有一段时间我曾经想打掉他,可是现在我改变了主意,”她的眼中流露出光采,这倒不是做伪,“我已经爱上了他,洛加,他是我的孩子,我爱他,我希望他能健康的成长,有正常的家庭,这是钱不能弥补的,他需要一个家庭,你知道吗?一个家庭,洛加,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幸福的家庭才是最重要的,它胜过了亿万金钱。”
“我知道,”洛加深深的点头,“琳达,”他迟疑了一下,世界粉碎了,倾斜了,他知道他将不得不这样做,如果他要那个孩子的话,“那么娶给我吧,我会是一个更适合的父亲,我爱他,我会对你好的,我能够给你们一个家庭,我会负起所有的责任,请你相信我。而且,如果嫁给我,对你和孩子来说都是最安全不过了。”
“我当然相信你,”琳达的眼里闪过一抹胜利的光芒,“可是特恩是不会容忍我的,你明白吗?我们都知道我们并不相爱,洛加,我们都清楚,我只不过要为他找一个父亲,而你只不过想抚养特恩的孩子,可是你知道,特恩不会放过我的,他不会容忍我成为你的妻子,他几乎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可是他却爱你,洛加,为了你,他是连他的儿子都不惜杀害的。”
“你说得对,”洛加慢慢的点了点头,有些木然的说:
“他爱我,所以不愿我受到伤害,所以只要你真的成为我的妻子,他就一定会放过你,他会容忍你,尽管这对他很艰难。可是他决不会伤害我爱的人。”
“那么缪拉呢?她怎么办?”琳达故意问:“我知道你爱她,难道你不想跟你爱的女人结婚吗?”
“我没有选择。”洛加木然的回答,不要跟我提那个名字,他在心里说:我会崩溃的,我的缪拉,我可爱的缪拉,跟这个女人相比,她简直是个天使,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十年前我就认定她会是我终生的伴侣,我一生中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缪拉,在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在等她长大,终于她长大了,我多么喜欢她对着我温柔的微笑,甜蜜的撒娇,喃喃的对我诉说,可是,缪拉,我亲爱的缪拉,我将不得不放弃你,那怕我爱你,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我和他都欠特恩的太多了,我不能不补偿,哪怕代价是失去你,哪怕我会看见你的眼泪,可是我没有选择,我永远都不会快乐了,我永远都会爱着你的,我会一辈子都背着歉疚的十字架,尽管我曾经放弃过你,我却不得不这样做……
“那好,”琳达拍一下手掌,“我相信你,我会做好你的太太,我们都想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这正是我所愿意看到的,也正是你所希望的,是不是?”
“是的,”洛加有些厌恶的看着她,他感觉到这一切显然都在她的算计之中,只是自己却不得不上钩!“我回去就会跟特恩提起我们的婚事。”
就在这个时候,洛加的手机响了,“喂?”令他惊讶的是竟然是克林打来的电话,透过电话,依然可以听出他的焦虑,而他告诉的消息更让洛加的心仿佛被浇得一桶冰水,“洛加,听着,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你出来,你能赶来吗?我派人来接你,告诉我你的地址,别问为什么,照我的吩咐去做,事情很紧急。”
洛加迟疑了一下,“不必了,你告诉我在那儿,我开车赶过来。”
“那不行,”克林断然拒绝,“听着,我没时间跟你多说,事情很重要,你必须听我的安排,告诉我你的地址,我派人来接你。”
洛加只好说了琳达家的住址,在匆匆和琳达告别后,他就跑到约定的地点,几乎是立刻,一张呼啸的小车就飞驰而来,开车的人是德隆。
“有什么事吗?”洛加有些愕然,因为还没有等他坐稳小车就又开始飞驰,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你疯了,”洛加责备的说:“会有警察来的。出了什么事?”
“管他呢!”德隆几乎是粗鲁的回答,他怒气冲冲的说:“让安先生告诉你吧,我就知道那个女人会惹出乱子来的。”
几分钟后,洛加错愕的发现车子竟然停在了纽约中心医院门口,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了他,他提心吊胆的跟着一言不发的德隆走进二十四楼的私人电梯,他知道二十四楼是特殊楼层,有特殊的装备与保护,还有最完备的医疗设备,专供特权人士使用。
他惊恐的看着人群,缪拉在,利斯在,克林在,甚至还有那位阿拉伯王子,却独独缺少的是特恩,“特恩呢?”他简直不敢这带着哭腔声音的是发自他的口中。
缪拉抬起模糊的泪眼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克林安抚的看着她,“听我说,洛加,柏先生受了伤,你必须冷静,”他满意的看着洛加渐渐平静下来,“他没事,现在正在抢救,我们把你接来,是怕你在外面会出事,现在的情况并不清楚。”
利斯走过来,他此刻正换上了袭医生的服装,他示意克林让开,他稳定的声音令洛加镇定和──信任。“听我说,洛加,你确定能够冷静的听我说?”
静了一静,洛加清清喉咙,“当然,”他低声说,短暂的狂乱过后他已渐渐能够控制自己,跟随特恩十年,他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在这种时候,你必须更加坚强,为了特恩!
“今天早上,我们都不在,”利斯的声音透露出自责,洛加立刻安慰的看着他,无言的告诉他:这不关他的事。这令利斯有些惊奇,他没有想到洛加这样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是他很快就释然了,他宽慰的、骄傲的想:我早就应该知道他们身上流着的是相同的血,他们有同样的意志,──这毫不奇怪。“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特恩的头部受到严重的创伤,这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受了枪伤,而创口已经被感染,并且破裂,很可能会引起并发症。”
“说下去,”洛加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但很镇定,“你也是一个医生,我信任你,利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信任你,所以,请你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告诉我,告诉我你的判断,不必担心我承受不了。”
“事情倒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要让特恩死,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你不必一脸义无反顾的坚决,”利斯开了一句玩笑,缓解了气氛,这一招显然很有用,洛加绷紧的脸松驰了些,“不过现在的情况的确很危急,伤口有可能引起并发症,可是并非无可救药,特恩的身体很强壮,如果不是因为失血过多的话,他也不会如此虚弱,刚才特恩清醒了一会,他要求必须在我在的情况下才能为他动手术,我待会就进去。我想克林先生担心的是你的安全,目前已经封锁了消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刺客?”
“这倒不是,”利斯苦笑了一下,“是凯瑟琳找到乔治说特恩受伤,那时他已经昏迷不醒了,乔治又通知了我们,特恩的头被花瓶砸到了,失血过多,而关键在于他的旧伤早已复发,可是他却瞒着我们,那粒子弹很不干净,虽然当时已经取了出来,可是很明显没有经过严格的消毒措施,再加上奔波劳累,就弄成了这个样子。”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如果手术不成功,当然,我只是指如果,他会被截肢。”
“这都怪我,”阿麦德王子自责的说:“当时我要是强迫他住院观察几天就好了,可是当时只是猎枪的子弹走火,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没有人能够强迫他,”洛加冷冷的说,他又问:“那么凯瑟琳呢?”
“她在另一间病房,她也受了伤,不过并不严重,她刚来时的样子很像是毒瘾发作,可是却无法检查出来她吸食了何种毒品,我们无法问她,只好给她打了安眠针,此刻有专门的护士在照她,不过,她现在应该醒了。”
“我要去看看她,”洛加说,阿伊默默无言将他带到走廊上的另一间病房中,他推门进去。
她果然已经醒了,毒瘾已经过去,洛加默默的看着她,她静静的躺着,两只眼睛毫无生气的睁着,可是泪水却却里面源源不断的涌出,没有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的哭泣,这无言的抽泣更让人痛惜,此外,洛加还注意到她的手足都被用安全带固定在床上。
洛加走到她的床边,默默的握住了她的手,两个特别护士站在床边,她一动不动,泪水一颗颗的从眼角处滑落,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可是她却毫无反应,她的整个人似乎都已经麻木了,那惨白的脸色,嘴唇看上去是青紫的,眼圈下的黑晕,披散的黑发,这一切看起来都令洛加那么触目惊心,如果没有那无声滴落的泪水,他真要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死人!
他无法再说什么了,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她吸毒,必然是特恩强迫她的,他感觉到他的泪水也要落下来了,可是理智却在告诫他:不能哭,千万不能哭,在这种时候,洛加,你不能哭,你不能倒下,特恩还需要你。他悄悄抹抹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悄悄的走了出去。
手术已经开始进行了,所有的人,都怀着一颗焦灼不安的心在等待,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手术室上的红灯亮得固执而刺眼,希望在等待中一点一点的消逝,洛加的心是浸在冰水中的极度寒冷,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洛加定定的站着,他觉得很疲倦,想坐下来,可是身体却是僵硬的,无法动弹。他很希望有人能讲些什么,无论什么,只要有些许的声音,不管是埋怨,还是其它的什么,只要有声音就好,可是这种要命的寂静却在空气中流动,没有任何声音,就连喘息声都听不见,每个人都屏息静气。而这种时候,偏偏是思绪最活跃的时候,洛加狼狈的想要控制在脑海中四处奔窜的思维,可适得其反,思想就好像是被通了电,每触到一处,都要留下致命的痛苦与恐惧。
克林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仿佛这样的忙碌可以驱走不安和恐惧,德隆抱着头蹲在墙角,阿伊死命的盯着墙壁,好像上面正有小人在打架,缪拉默默的睁大两只眼睛,表现得象只受了惊的小鹿,而阿麦德由满怀爱怜的看着她。
突然,寂静中响起了一阵细细的啜泣声,洛加惊讶的抬起头,是缪拉的哭声,泪水从她脸上流下,尽管她极力克制,可是还是发出鼻翼抽动的声音,她扑进洛加的怀里,洛加默默的抱紧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洛加闭紧双眼,他告诉自己必须坚强,可是却绝望的发现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除了等待,还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