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不为妾》沈媚心

26、捕风捉影

　　胤祯这几日在府内圈禁，看似乐的清闲自在，也较往日开朗多笑些。但曼春知道，他心里大概随时垂着一柄剑，弄不好便会掉下来，扎的头破血流。
　　曼春渐渐也不会一时冲动再做那种无谓的奢望，她与胤祯之间相隔的，岂止是三百年的时光，还有门第、环境，如今她陪在胤祯身边看着都觉得心累，若她也牵扯其中，她没把握自己可以活下去。胤祯可以使任何人的良人，却不是她的。
　　两人之间一直不多话，只是该到什么时辰做什么事，默契的不需说话便可以解决。但这种气氛也着实压抑的紧，尤其在两人各有心事的时候。

　　大约过去六七日，直到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入了府来，这种气氛才渐渐淡去。
　　虽然胤禟与胤誐二人皆是面色肃然，但胤祯看到安德海引着二人进来，嘴角却飘起了笑意。
　　胤誐皱了眉：“小十四，你笑什么？”
　　胤祯不言语，只转身进了屋，胤禟见状摇摇头，瞥了胤誐一眼，也跟了进去。胤誐伸手摸摸脑壳子，皱了眉，不满的撇撇嘴，前脚刚踏进房门，又回了头对曼春道：“阿春，一杯大红袍。”
　　曼春本就对胤誐爽快的性子颇为喜欢，便点点头就去。只待看到耳房琳琅满目茶叶，却突然忘了胤禟喜欢什么，只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似乎……每次都是随意泡的？时而是明前龙井，时而是大红袍，时而是铁观音，但又看九阿哥每每衣饰讲究，又不像是个不在意细节的人，曼春想着想着顿觉脑后黑线连连，莫非这阿哥是个没有味觉的？
　　索性也只能如此，便端了托盘放上茶杯往胤祯书房去。

　　秦贵近日总被胤祯使唤到别处去，曼春并不知道秦贵是做些什么，但胤祯总有他的计划，且以曼春的身份，此事也不是她能过问的。
　　便到门口曼春张口报到：“奴才给各位爷奉茶。”
　　便听胤誐道：“快进来，渴死了。”
　　曼春便速速端茶进去，九阿哥依然提防的看着曼春，曼春抿抿唇，将茶先奉给胤禟，道：“奴才不知道九爷素日爱用什么茶，便同十四爷一样，为九爷泡了明前龙井。”
　　胤誐惊讶道：“你竟然发现了？”后又对胤祯道：“小十四，你这丫头了不得。”
　　胤祯便笑了笑，又对胤禟道：“九哥，不是她，我已能确定了。”
　　胤禟肃面看了胤祯半晌，终于松口道：“君山银针。”
　　见曼春一脸不解，胤誐道：“九阿哥素日谨慎，昔日你不得信任，他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往后你知道了，好好服侍，安心当差便是。”
　　曼春见此，便对胤禟福了身，道：“奴才谢九爷。”胤禟便点点头，曼春自要退下，胤祯道：“此刻你便在廊下候着，不论是谁来，都要现行通报。”
　　“是。”

　　曼春虽应的乖巧，出去却一肚子火，敢情九阿哥昔日是怕她在茶里下毒？可即便如此，她若真想下毒，什么茶的水里不能下毒，为毛不能让她知道这些？
　　她在廊下，屋子隔着的一道镂空木板门并隔不了多少声音，便听胤誐问道：“九哥，便是一个喝茶的小事，为何还要这般对待？”曼春心里一喜，这个十阿哥，当真是合她的心意。
　　“谋位无小事，越是细小的地方越能察觉一个人的心思。若她一开始便奉了君山银针来，那么这丫头须得细细考量一番，若她总是奉了明前龙井来，也应如此，但是若她奉茶毫无章法，大约可以放心一二。”
　　“这又是为什么？”
　　“君山银针，我嘱咐巴哲暗中收到架子顶端，若她奉了君山银针来，以她的身量，定然是特意拿下来的，没有特别的意义，何苦要爬上去取那罐子茶叶？若总是奉明前龙井，能说明两种问题，其一，她不足为虑，其二，她心思太过缜密，需要小心对待。”
　　“这又怎么说？”
　　室内忽然陷入安静，接着便听九阿哥道：“老十，小十四都明白了，你这脑子为什么就不能转转？”
　　“九哥，我这又是怎么了？”
　　胤祯朗声笑了两下，便道：“十哥，九哥的意思是，若她总奉了龙井是有意为之，那说明阿春早就调查知道什么事九哥的忌讳，故意装作不知，这比直接奉了君山银针去要更为难缠。”
　　“嗐，这直接说不就行了，干嘛绕这么多弯子去。要我说，看人就看她的眼，你看阿春那一副眼睛，怎么能像是细作？”
　　曼春闻言嘴角滑过一丝窃笑，却听胤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止住。

　　屋内胤祯憋红了脸，才止住喝茶呛到的咳意，想到阿春那看似无辜的眼神，不觉撇了撇嘴，后才开口道：“咱们说正经的吧，九哥，十哥，今日你们能入我府来，是皇阿玛的意思？”
　　“是，也不是。”
　　“九哥，这怎么说？皇阿玛知道你们会来，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
　　胤誐惊喜道：“到底是十四弟，什么都猜得到。”
　　胤禟也道：“确实是这样，但皇阿玛知道我们会去八哥那里，应该还不知道我们也来你这里了。”
　　胤祯沉默半晌：“既然这样，九哥十哥过来应该不只是看看我这么简单，是有什么事？”
　　胤禟道：“十四弟可听过张明德？”
　　胤祯皱眉，思量半晌，摇摇头，“此人是谁？”
　　胤禟道：“这人来的蹊跷，前些日子你尚在塞外，八哥同李光地等人共商京畿大事并报皇阿玛，某日下朝归家，途经荣宝斋下车欲购置些笔砚时此人忽然现身，对着八哥膜拜，八哥本不以为意，却不曾想此人开口道八哥面相丰神清逸，仁谊敦厚，福寿绵长，诚贵相也，八哥略感惊奇，便将此人邀至京华楼详谈，此人便预言八哥有惊世之相，又详做说明一番，八哥便打赏了几个银子，将此人忘过了。哪知后来此人又寻至八贝勒府，道皇太子暴戾，若遇他，当刺杀之，并自诩其有十六七个功夫过人的江湖朋友，只需招来其中一二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搬掉太子爷的脑袋，八哥认为此事不妥，且此人来路不明，便将其扫出府外。后告知我，此事甚大，断不可因此而突生匪意，暴露计划，我便将此人扫出京城去。”
　　胤祯道：“如此甚好，还有何处担忧？”
　　胤禟道：“可此人却不是个简单的游道，我与八哥当时都想简单了。”
　　胤祯瞥了一眼胤誐，见胤誐也少见肃面端坐，皱眉道：“莫非此人说这话是受人指使？”
　　胤禟面色一亮，道：“确实如此，前两日我们尚在圈禁中，我母妃某日在皇阿玛处听到些有趣的，是大阿哥告皇阿玛，八哥欲与这张明德联手铲除太子，甚至还将张明德给普奇与顺承郡王布穆巴看相时欲勾连他们一同反对太子之事一并托出。”
　　胤祯一怔，半晌才道：“当真？”
　　胤禟点头，“这张明德现在已被拿下，正在刑部大牢待审。”

　　胤祯只皱着眉，道：“我在草原上日日与八哥通信，八哥定是知道太子帐殿夜警的事儿，太子当即被圈禁，做此等恶意昭彰落井下石之事，并非良策，甚至有可能玩火自焚，以八哥的性子，定然不会这么做。这定然是诬陷，我想皇阿玛也是明白这一点，才默许宜妃娘娘泄露消息，默许你们出来送消息。”
　　胤誐道：“只怕皇阿玛定然不会想的这么简单，皇阿玛那心思，非我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可以揣测，要是小十三，估计还能摸得一二。”
　　胤祯点点头，又问道：“十三哥解禁了吗？”
　　胤禟道：“尚未，不知这其中又有些什么猫腻。”
　　胤祯沉默半晌，沉吟良久道：“九哥，我记得从前八哥暗中嘱咐过那些人，若有太子落难一日，要逢机而上，你记不记得？”
　　胤禟道：“这自然，自你传回太子在塞外便被禁的消息，八哥已暗中着手此事。怎么，你觉得这里面有不妥？”
　　胤祯点头，道：“这时机不对，若没有张明德此人，恐怕还能一试，但张明德一案一出，皇阿玛的用意，也不是那么难猜。”
　　胤禟道：“你且说说。”
　　胤祯便道：“皇阿玛不信八哥会做那等损人不利己的事，但不等于皇阿玛不信八哥对储君之位没有想法，此时默许你们出来，便能窥得一二。且方才是个也说了，皇阿玛的心思，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我估摸着皇阿玛能默许这些，其实是为了给八哥一个警告。”
　　胤誐皱眉道：“十四，这怎么说？”
　　胤祯道：“许是八哥暗中操作人脉谋求储位，不符皇阿玛心中所愿，皇阿玛虽人不在京城，但李光地等人还是对皇阿玛忠心耿耿，京城些许变化，官场上的各种风言风语他们也都听得一二，便告知了皇阿玛。皇阿玛便以张明德事件为契机，警告八哥，若不收敛，那张明德此事，许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了。而这事，可大可小，大可说到谋逆，小不过一派江湖术士的胡言乱语，全看皇阿玛怎么定性。”
　　胤禟点头道：“如此想来，确实有此可能。我便将你的想法告诉八哥，看八哥如何计划。”
　　胤祯点头，又问道：“这张明德的来历，有没有可能查到？”
　　胤誐道：“先头便和九哥细细打探过一番，却哪知这人好似凭空冒出来的，查不到前尘往事。”

　　胤祯思量半晌，“九哥，十哥，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胤禟道：“你说。”
　　“明面儿上看，这张明德所作所为与大阿哥脱不了干系，可大阿哥这几个月来一直随扈在塞外，普奇与顺承郡王便是与大阿哥交好，才将此事告诉大阿哥，那么这么说来，大阿哥不过是借此机会将了八哥与太子一军，但这实际上，也不能说明张明德便就是大阿哥弄出来的人。但若要说他当真一个不知所谓的江湖术士，此话又说不过去了。”
　　胤誐拍了大腿道：“是这个理儿！我先前便觉得奇怪，但只说不出个所以然，十四弟这么一说，便醍醐灌顶了一般。”又转向胤禟，“九哥，此事我们必须告知八哥小心谨慎。”
　　胤禟点头，道：“确实如此，看来张明德此人不能就此放过，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受命于谁挖出来，即使我们不行，也要让皇阿玛想到这一点，借皇阿玛的手去调查，不能让那幕后之人逍遥快活。”
　　胤誐与胤祯二人都点头称是，胤禟又道：“只是……先头八哥做的那些安排，于朝于民间都已经有了风言，要散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胤祯点头，“此刻只要不煽风点火让其更甚便好，所谓风言，若不能形成一定气候，也不过是些玩笑话而已。”
　　胤禟道：“确实。”然后便与胤誐起身欲往外走，临了又道：“十四，我们能来看你，说明皇阿玛也解了你的圈禁，但此时你还是不要去八哥那里，即使要去，也要先进宫看过皇阿玛、你母妃，或许的话，见见老四，看看他当真是不是那个圆明居士，无心散人。”

作者有话说

　　看到你们没有弃我而去，真心感动，依旧很忙，会更新很慢，不过不会坑掉的。
只是忙的乱七八糟，心里头完全没有写文的思路，我又是个没办法逼着自己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