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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燕巢幕上 ...


  •   翌日起来传来皇诏,大队人马继续开拔行进,留下了太医和一些侍卫太监宫女,在永安拜昂阿的驻地继续照顾病重的十八阿哥。
      胤祯未曾多说什么,只命曼春与秦贵收拾行装,便随皇驾上路。然而队伍行进一日,便从永安拜昂阿传来消息,十八阿哥病危。病危与病重虽只有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意思,康熙得知当时便将胤祯与各位阿哥召至皇驾前,要求皇驾速速转向回永安拜昂阿。于是一日一夜后,曼春又回到了那个地方。
      她自是见不到病危的十八阿哥,但胤祯从到永安拜昂阿后便一直在康熙身边伴驾,从未踏回他自己的帐子一步。曼春便想,十八阿哥果然是病的不轻。且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行营内的营防却比之前驻守的时候更为严苛,宫女浣衣也需要经过严密查访,行营内来回走动巡逻的小队侍卫明显增多,走动的太监宫女却愈加减少,到处都弥漫着一股不安紧张的情绪。
      三天后胤祯回来,曼春忽然见到他竟涌起了久违的亲切感。她日夜难安的过了三日,到处见到的都是陌生冷漠的面孔,心里早就不安到了极点,此刻看见胤祯大步进来,心里忽然踏实,一块大石落了地。
      有胤祯在,她的生死便总更有保障些。
      胤祯道:“收拾东西,即刻便要开拔了。”
      曼春一怔,“十八阿哥的病好了?”
      胤祯眉头紧皱,面色阴郁,摇摇头,手肘撑着桌边,拳头抵在额头上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病重垂危,要即刻赶回京城医治,没有足够可用的药草,太医们也束手无策,草原上的条件太差了。”
      曼春知道他心里难受,便不言语,沉默而急速的收拾行李,本来胤祯未曾回帐,他的东西都未曾打开,曼春只将打开的包裹重新装回去打包,不一会便收拾好,只等传来开拔的消息启程。
      待她忙完手头的活计,回头却看胤祯已手撑着额头睡着,仍是那一副如临大敌眉心拧巴的模样,曼春叹口气,便从屋内取出胤祯的披风欲给他披上,忽然外头传来骚动,一人在外大声道:“圣上急招十四阿哥。”
      胤祯登时便醒来,急匆匆便大步跨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十八阿哥?”
      曼春未敢跟出去,她透过窗缝看出去,只听外面那人小声道:“是太子爷。”有见胤祯点点头,转身进帐来,背对着外面深吸一口气。
      许是曼春跟在胤祯身边太久,日日相伴朝夕相对,她太熟悉胤祯面上的每一个表情,却从未见过眼前的胤祯,他嘴角急速滑过一个微弱的弧度,似是渔人铺线收网的志在必得,却转瞬哀默,满面具是浓的化不开的痛苦,继而面色凝重,神色间略有紧张,又转身出去对那人道:“走吧。”

      待胤祯与那人远走,曼春自己坐在一堆打包好的行李间,脑中尽是面色几变的胤祯,原来皇子也是凡人,只是外人俱看不到他们的哀伤与恐惧。胤祯方才那副模样,不知心里是怎样一番纠葛,曼春想着便忽然难受起来,他那一些手足亲情,具是迎来送往,明里暗里的刀剑。
      曼春起身,打开一口箱子,取出里面的《六韬》、《三略》摩挲,这个男人,心里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他莫非是打算与虎谋皮,要与太子争个高下?但她又想跟在胤祯身边这一年来他的作为,却不像是准备自立为王的模样,是他还有她未曾看到的地方,还是他……曼春脑中苦苦思索,忽然想到那嘱咐自己盯着他的人,灵光一现,他似是他们兄弟几个的领头,莫非胤祯是为了他?
      可若是这样一人,胤祯值得为他卖命么?
      曼春思索着又将书放回去,她如今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胤祯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有甚者,胤祯许只是受到小伤小创,但于她奴才曼春而言,却是要命的。如今她许多事情都不清楚,不能如此定论,事情究竟如何还有待观察,更何况,曼春忽然想起京城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胤祯还有一个亲哥哥在。
      但是为什么,他们兄弟俩会到如今这个水火不容的地步?
      曼春并不知太子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与那夜胤祯见过尚之隆脱不了关系,那夜看来尚之隆是个持重忠心的大臣,胤祯将他叫来说了一滩话,却有两个重点,一个是让尚之隆秉公办事,一个是提醒他有人夜窥皇帐。今日见那来传话的太监哆哆嗦嗦的模样,莫非那窥伺皇帐的人,是太子?
      曼春摇摇头,这都是她的凭空猜测,太子是清帝国的储君,是康熙的儿子,他应该不至于……那么蠢吧。
      领导最忌讳什么,最忌讳他的副手不安分,从眼里心里长出一条手,想对自己的工作指手画脚,或者不怀好意的窥测。就像是学生会里各部分工明确,副部长可以和部长打哈哈,但真正决策的时候,部长会和团委老师商量,会和学生会长商量,却绝不会和副部长商量。征求意见是征求意见,但决策是决策,不容置喙。这是常识,曼春觉得自己都懂,那堂堂储君,不会不懂吧?

      待曼春来回踱步,心里乱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忽然门帘一掀,有人站在门口。她本以为是胤祯,却在门口看到了十三阿哥胤祥,穿着一身侍卫服色。
      曼春一怔,便给胤祥福身见礼,胤祥低声道:“免了”,便迅速进来垂下门帘,低声问道:“我问你,十四阿哥见过尚之隆没有?”
      曼春未曾想他一语中的,却不知该不该答,该如何答,胤祥见曼春面色如常,心里略微惊奇,他满以为会从这丫头面上便看出所以然,却不曾想曼春面色如初,便又追问道:“见过没有?”
      曼春打定主意,反问道:“敢问十三爷,十四爷呢?”
      胤祥皱眉,却没想这个丫头王顾左右而言他,曼春见胤祥皱眉,便知他定不满意她的答话,便又道:“十三爷问道奴才的主子,奴才不敢胡言乱语,只能知道了主子如何才能答。”
      胤祥道:“这由不得你选择。”
      “十三爷既然穿成这样来问奴才一些事情,应当是紧急机密的,奴才知道十三爷一向磊落,若能答的奴才一定答,但若关系到奴才的小命,奴才便不得不掂量掂量。十三爷是主子,十四爷更是奴才的主子。”
      曼春将话说的完满,明摆着告诉胤祥,她不会彻底为了胤祯而得罪他,但也不会为胤祥得罪胤祯,她只会以保命为前提,将能说的说出来。
      胤祥犹豫一刻,便轻笑了一下,“好生厉害的丫头,你主子在皇帐前罚跪。”
      曼春便知尚之隆定然没有将那日夜会的事情告诉康熙,否则作为提供消息线索的十四,此刻应当不会是当着众多臣子下人的面被罚跪帐前,即使因为略有分裂手足情的嫌疑要被惩罚,也只会是私下的,康熙在他的皇权权威和儿子们之间的选择,曼春想,他定然是选择皇权的。
      便道:“回十三爷的话,奴才没有见过十四爷在帐子里见过别人。至于在帐子以外的地方……十三爷也知道,侍女不能随意走动。”
      胤祥盯着曼春看了半晌,似是猜测似是迟疑,那目光像是想把曼春的骨肉筋络都扫描一遍,曼春故作镇定,却渐渐就要受不住那重压,忽然胤祥开口道:“冲你先前说话的爽快,我信你一次。”忽然他笑了一下,便转身出了门,曼春坚持了一会,见他没有再次折回,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虽然胤祥未如胤祯那般,在后面补一句“若发现你所言是假,便要了你的命”,但曼春相信,这个主是行动大于口头,看来那储君果然是个蠢人。
      此刻她只希望胤祯能快点回来,保住她的命。

      曼春一夜坐立不安,知道清晨日光微曦,薄雾渐散,才见胤祯一身疲乏回来,倒在榻上便不省人事,曼春见他如此,本是不忍,但念及事态紧急,便将胤祯推醒。
      胤祯抬起一只眼皮,眯缝着眼看向曼春,曼春道:“昨夜十三爷来过一趟,”见胤祯面色未有变化,却不知他是累的面瘫了还是早已经想到了,“问爷是不是见过尚大人。”
      胤祯启唇,声音嘶哑,“你如何答的。”
      “奴才跟十三爷交换,他告诉奴才爷在哪里,奴才就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情。既然爷在皇帐前罚跪,那就是没有见过尚大人。”
      胤祯低低笑了两声,“好丫头,骗人不脸红。”
      曼春犹豫,道:“奴才说的,是十三爷想知道的事情,当奴才说从未在帐子里见爷见过别的人,他的表情,很是释怀。”
      胤祯微怔,遂抬起胳膊搭在眼上,曼春并看不出他的表情,只听半晌胤祯喉咙里模糊咕哝出三个字:“你出去。”
      曼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十三阿哥那个释怀的笑容,让她觉得心头被钉入了一刻木桩,汩汩流着血,却死不了。她选择保命,跟着胤祯保命,所以她顾不得许多,曼春把脸埋在手里,咕哝道:“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胆子只有那么丁点大,它怕死,不是我。”
      然而曼春知道自己这次是做了不得了的选择,十三阿哥既然来问她胤祯有没有见过尚之隆,可见是要做些布置,她说了假话,会不会让十三阿哥的布置功亏一篑?关系到国之储君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小事?
      更遑论储君窥伺皇帝起居,轻了或许可以说是崇拜其父,重了却可以是窥伺皇权,而且十八阿哥病重垂危,此时的局势紧迫异常。曼春念及此,心头方才那难过却变了几分味道,若要怪,这能怪谁?
      都是男人们间为了热血,为了豪情,为了凌云壮志要谋求的仕途王道,跟她一个小小的丫头又有几分关系?
      然而当消息传回京城,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燕巢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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