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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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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以前常听嘴碎的宫女说,父皇宫里的林贵人原本只是祺妃宫中的一个宫女。祺妃受宠时父皇常去她宫里,一来二去却和林贵人对上眼。祺妃后来失了宠,林贵人便搬出了祺妃的宫,祺妃宫中的宫女对林贵人各种羡慕嫉妒恨,恨不得把她说成专门媚主的狐狸精。我曾远远看过林贵人一眼,却是十足的清秀佳人,眉眼处都是端庄,倒有几分祺妃的模样。
可我从没想过,发生在祺妃身上的事有天竟也发生在我身上。自从撞破赵谨行和丝若那档子事,我见丝若那副恭顺模样心里便不痛快,平时基本都让解忧芳兰伺候着。
那天最后却是被木扎背了回来,我们的马早已受惊不知跑哪里去。我哭了半天,浑身没力气,木扎只能背着我回了营。赵谨行以为是他害我落马,让他去领了十鞭子。
我每日与芳兰一起去看木扎,他现在站不了坐不了只能趴着,我们进去时一个胡人少女正在喂他吃饭。
我和芳兰见了他这样都笑了起来。他见我们俩进了帐篷连忙挥手让那少女离开,再不肯让她喂。
我坐在他榻前问:“伤口好些了么?”
“好多了,再过一天应该可以下床了。十鞭我身体还吃得消。”
我觉得心中有愧,低头一时不敢看他的眼睛:“我那天还挥了你一鞭子……”
他无所谓地笑笑说:“那个啊,你力气小,我不觉得疼。”
我看着他面颊上明显一条红印,心里发虚。
赵祈这时钻了进来说:“木扎,你好点没。”他抬头看见我,也不避讳,大方坐到我身边和我打招呼,“安和你也在。”
木扎受伤这三日,赵祈日日来看他,我见他对木扎亲厚,心里对他好感增加不少,我们有时撞见还能相安无事交谈几句,甚至还经常结伴回去。赵祈对我的敌意似乎也在这三天内消失殆尽,我想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而且他心思耿直,不像赵伦总藏着一肚子事。
我们聊了会,赵祈突然说:“安和,我过来的时候看到扎古在办摔角比赛,一起去看吧!”
芳烟曾说过,扎古是他们西凉国第一勇士,力气比牛还大,曾经杀死过一头熊,是整个西凉少女的梦中情人。关于最后条我怀疑这只是芳烟一个人的想法,扎古长了一身肌肉,平时又整日绷着脸,根本没多少少女敢靠近他。
赵祈自从打架输给我后就开始励精图治,每日都去军营混上半天,还特地拜了扎古做师傅。我心想要是现在不搞好关系以后他想报仇,我只怕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于是连忙应承下来。
赵祈拉着我,对木扎说:“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我们到校场时,扎古正和一人搏斗。他赤着上身,一身肌肉显得狰狞,三两下就把对手摔了出来。赵祈喊了声好,人们见我和赵祈并排在后面,自动给我们让开了道。我这才看到赵谨行居然也在。
我低声责问赵祈:“怎么你父皇也在?”
他不解反问:“你见了他不开心么,我娘每次见了父皇就像大黄看到肉一般激动。”
大黄是赵祈养的一条狼狗,平时见了肉就流口水。我心想我要是赵清颜,听了这话非得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我也没不开心。”只是那天之后心里似乎生结,每次见他都会不自觉地想到丝若,甚至会想他们这样背着我在一起有多久了。可赵谨行是个老狐狸,偷腥不忘记擦嘴,几乎藏的我看不出来。
赵祈自言自语道:“你不喜欢我父皇么?真奇怪,我们西凉的女子没有不喜欢父皇的。”
这不是胡说么,芳烟就喜欢扎古。我心里腹诽时,赵谨行冲我俩招手,赵祈见了他立刻把我卖了,欢天喜地拉着我往他那走。
我有意冷落丝若,足足晾了她两个月。冬去春来,赵谨行准备去春狩,还特地问我想带几个下人,我正在思考要不要把丝若也带上时,丝若慌慌张张进了帐子。
她见了我就跪,同一时间眼泪也掉下来。我看了心里一沉,恍惚跪在我下面的是另一个林贵人。
我没急着让她开口,只是对解忧说,让她把赵谨行请来。
解忧离开后,丝若向我磕头,求我宽恕她。我心想她现在身子金贵,我想罚也无从下手,于是索性让她起来说话,万一等会跪出事情我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赵谨行过来并没花多少时间,他进了帐子我便跪下向他道喜。他摸不准我葫芦里什么药,只是狐疑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恭喜大王马上又要多一位小王子了。”
他立刻上下多打量了我两眼,我见他会错意连忙把丝若喊到跟前。他见到丝若那瞬脸白了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处事不惊的表情。
我心想,看来春狩是不能带丝若了,她以后也不能算是我下人了。
赵祈知道这事是在春狩的路上,我们俩年幼,赵谨行特地赏了辆车供我们坐。丝若的肚子虽然才两个月看不出什么,可这消息却像阵风似的,没几天赵清颜那的人都知道了。我一时疑神疑鬼越看芳烟越觉得像赵清颜专门□□身边的眼线。
赵祈肚子里藏不住事,一路都用种怜悯的眼光注视着我,甚至吃的用的都让着我。我乐得受这个便宜,一路就差把他当以前祺妃宫里的小安子使。
赵祈忍不住好奇时问我:“你怎么这一路一点都不生气?”
我不解:“我要生什么气?”
他给我解释说:“前两年我娘亲身边的朵谷拉生了父皇的孩子后,我娘发了好大的火。”
朵谷拉这个名字芳烟倒和我提过,当时只是说生了个公主,并不怎么受宠,倒没想到她和赵清颜还有这层关系。
我叹口气说:“丝若不是你父皇宠幸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最后个人。要是出了个丝若我就生气,那我以后不是要经常受气。”
他摇摇头,一会又点点头,神色落寞:“你说的对,我总觉得我娘亲活的便不太快活。”
我安慰道:“你父皇还是挺宠她的,你看他带了你来春狩就没带赵伦。”
他疑惑地看我,反问说:“可父皇带了你,却没带我娘亲。”
我脱口而出说:“那怎么一样。”说出口又暗暗在心里反问,有什么不一样。我和赵清颜都是赵谨行的妃子,只是我潜意识里,似乎并没把自己当成他的妃子来看,我一直想他的年纪都快可以当我爹了。
赵祈还用求问似的目光看着我,我支支吾吾却不太说得出答案,这时赵谨行跳上了车。
他上车大大缓解了我俩的尴尬,赵祈往边上靠了靠,这马车不比我出塞时坐的,三个人一个车厢显得有些挤。他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和我们说今晚要在前面驻扎,就下车了。
晚上的驻扎点旁边是条河,赵祈见了水便拉我过去想捉鱼,却在半路上被木扎拦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节,下水冷的厉害。”
我们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木扎的话也无不道理,于是在河边生了火席地而坐。赵祈自从知道我的情绪没有丝毫受丝若的影响,便不肯再给我端茶倒水,连烤在火架上的肉也要我自己拿。因为这事我们又忍不住开始拌嘴,吵了一半,木扎把烤好的肉切了一块给我。
我吵了一会正好肚子饿,也不管会不会弄脏衣服,直接抓了大口咬。吃了一块肉,解忧远远跑来说,帐篷搭好了,赵谨行请我过去。
赵谨行的帐内只点了一盏灯,我进去时只看到他一个背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他听到动静,转过来看我,光线也稍微比刚才亮些。我见他面前摆着一壶酒,两个杯子。是要找我喝酒么,我可不会喝酒。
他开口道:“在那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
我一个激灵,连忙走到他对面坐定。到了他对面才发现,案上除了有酒外,还摆着些水果,另外还有碗面。
我有些呆住,心想我在这里呆了多久,印象里每天去齐先生那学西凉话,偶尔和赵祈木扎去校场打架,有时和他们一起去骑马,这样的日子太过安逸,我已经快忘了时间。
赵谨行眯着眼看我,半晌笑着说:“怎么,愣住了?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我呆呆地说:“怎么这么快就三月初十了。”
“忘记今天是自己生辰了?”
我咬了咬下唇,在大庆时,我每天都记得这个日子。我的生辰也是我娘的忌日。刚到祺妃宫中时,前几年每年我生辰时她都给会给我请个戏班子,可之后渐渐发觉我并不喜欢在这个日子吵吵闹闹,便也随我每年只是给我准备碗面。想到祺妃,心中竟又是阵不舍。
他给我的酒杯倒满了酒,问我:“要试试看么?”
我心中有事,一口气喝下只觉得喉口一阵发呛。我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赵谨行却端坐在对面笑眯眯看我笑话。
“百年陈酿你就这样喝,糟蹋。”他一边说一边摇头。
我嘀咕着:“我怎么知道。”
不知是因为在他面前出丑还是因为那一杯酒的后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
他看了眼我说:“吃面吧。”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我在西凉过的第一个生辰,今天过后,我便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