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扣双结》暮卷西山

3、三 遇袭

　　沈军阳是被商七屿赖上的。
　　他去北京跟人谈合同，完事之后想着去潘家园淘点儿小玩意儿，刚到门口就见一堆人围着不知看什么热闹。他对这些原本没什么兴趣，却听见人们议论纷纷。
　　“想出名儿想疯了吧，打扮成这样子。”
　　“就这几件东西标价十万，脑子进水了。”
　　“不进水也不能这德行啊哈哈。”
　　“可别小瞧了，说不准真是好家伙，有没个行家来瞧瞧。”
　　“这小伙儿够脏的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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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军阳拨开众人，往里瞅去，只见中间一小圈空地，盘腿端坐着一个披着长袍的男人，蓬头垢面，挽着的发髻松散开大半，脸都遮没了，看不清五官和神情。他面前摆着一支木钗，一块灰不溜秋的玉坠，一串桃木手珠，下面垫着张烂了半边的废报纸，上书斗大的俩毛笔字：“十萬”。
　　这些东西虽然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没多少年头，这就想做旧了当古董卖，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这字写的倒不错，有底蕴，看得出有练过。
　　沈军阳不想浪费时间，扭头就要走，坐在地上的人却突然跳了起来，发出一声惊喜的喊叫，猛然扑到他身上，紧紧地抓着他不放。他骇了一跳，伸手就要去推，就听耳边带着哭腔的男声分外委屈地撒娇道：“师兄！”
　　沈军阳头皮发麻，努力扒开死缠着自己的人，一低头便与他纠结乱发下的双眼相撞，黑白分明的凤眼，眼角晶亮的泪花，瞬间就击中了他。沈军阳心脏一紧，往外扯着他衣服的手慢慢就放松了。
　　“你先松开我。”沈军阳皱着眉，不管周围人的惊诧和哄笑，平静地说。
　　男人依言放开了他，转身就把破报纸一卷，往怀里一塞，对着他说：“我饿死了。”
　　沈军阳很无语，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才不管什么，上去就拉他胳膊往人群外走，嘴上还说：“快找家酒楼，我真要饿死了。”

　　沈军阳后来有问过他，你当时怎么那么理所当然觉得我会帮你。
　　商七屿说，你是我师兄啊。
　　你知道我不是。
　　可我那时候饿昏了，根本没想到别的，谁叫你长得那么像。
　　沈军阳每回想到那一幕，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这个惹祸精，回了上海没多久又给我上街玩COS，装得还挺像。派出所电话过来让他领人的时候，自己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喂？”沈军阳望着陌生的固话号码，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对，是我。”
　　“什么？好，我马上过去！”
　　“这混蛋，真是欠收拾。”沈军阳挂了电话，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匆匆忙忙开了车就直奔派出所。
　　商七屿也很郁闷，第二回进来了。他抬着手腕晃了晃拷在柱子上的明晃晃的铐子，很是不爽，想着要不要把它扯断。
　　沈军阳办完取保候审手续过来领人的时候，就看见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拘留室的长凳上，一脸阴郁地盯着手铐，一下一下扯着玩，柱子上的油漆皮都给他蹭花了。
　　“老实点。”民警过来帮他把手铐解开，又咕哝了一句，“要爱惜公共财产。”
　　商七屿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直起身就往外走。
　　沈军阳对那民警客气了几句，也走出了派出所。
　　坐上车，两人都是沉默着。
　　还是商七屿先按捺不住了，有些烦躁地拽了拽安全带，语气有些冲：“不问我怎么回事？不问我为什么跟人打架？”
　　沈军阳哼了一句：“你跟人打架还有理了？”
　　“是他们袭击我！”商七屿猛地转身对着他喊道。
　　沈军阳冷笑了一声。
　　“我没骗你。”他转身坐回去坐正，“他们袭击我的时候，不是后来警察看到的那样子。”
　　沈军阳还是一言不发。
　　商七屿看着窗外街旁飞速闪过的树木，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你没信过我，你根本不信我。你不信我是从那个早就不存在的世界来的，你不信我去街头打幌子算命是为了找人，你不信我根本不会跟那种街头混混动手。”
　　“我精神有问题，我是神经病。”他自嘲地笑着说，“你是不是就是这么认为的？你是不是还在帮我找我根本就不存在的亲戚们？还想着我早点滚蛋？”
　　沈军阳还是专心致志地望着路面，却低声道：“没有，我没想打发你。”
　　商七屿哼了一声。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沈军阳忽然开口说。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不对的，他们就像是木偶一样，不对，是药人。”商七屿仔细思索着，“我记得师父以前提过，我从没遇见过，也就没在意，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邪门。”
　　“是吗？我怎么看他们一个个正常的很。”沈军阳问道。
　　“你不知道，我那些拳脚打下去他们真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也幸亏我机灵，没头脑发懵打他们致命的地方。”商七屿来了劲，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我记着呢，不敢惹出人命，他们身上那些连轻伤都不算。”
　　沈军阳心里暗道，怎么不算，费了好大工夫才给你把事摆平，你倒跟个没事人一样，嘴上却什么都没提。
　　“后来，警车来了，他们一个个的突然就疲了，跟蔫了的黄瓜似的，全倒地上了。”商七屿疑惑道，“这一点来看，倒也不是药人那么简单。”
　　“人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少药人来药人去的，嘴上积点德吧。”沈军阳不痛不痒地训着他。
　　“反正，那些人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混混。”商七屿打了个哈欠，“没想到这里竟也有脏东西，师父教我那些本事，早还回去了，要是真遇到厉害的，我怕是没辙……”
　　沈军阳瞥见他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眼神柔和了下来，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糟！”商七屿却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分外犀利，“江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