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龙神养崽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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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陨之地。
麒辛鲜有的没有选择沉睡。
相反，他很清醒。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
一双眼眨也不眨地凝视着前方，他目光似是专注非常，细看却觉得又似是处在完全放空的状态。
事实上，他面前只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然而，他知道，有一个小生命正在那里挣扎。
努力博取一线生机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新生的生灵，那小小的躯体里，承载的也不单单是一个幼儿本能的求生欲望，还有一个种族最后的希望。
而作为这个种族的族长，他却只能在此眼睁睁的看着，看着族中未来的顶尖高手走向夭折的同时，似乎也看到了种族正走向真正的……末日……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让他窒息，令他癫狂。可被禁于此的他，最终也只能徒叹奈何。
突然间就有些奇怪，曾经的洪荒霸主，曾经那般不可一世的三族，究竟是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当年，他们三人在出关之后，对三族频繁争斗的事情加以制止，现在的情形是不是会有所不同？即使末了也不能挽回三族衰落的命运，可也应该能将这个日子延迟些许吧……
“即使延迟了又如何？该来的始终会来。你们以为你们能逃得过？”伴着一声嗤笑，少年颀长的身形蓦然自空气中浮现。
银发散落，紫瞳熠熠，那人虽是一袭黑衣，却丝毫没有被周遭这片亘古不变的黑暗同化了去，反在出现的瞬间，就将周遭映衬得黯淡无色，这片黑暗在那一霎仿佛突然间有了灵性，如同见了神明的凡人，自惭形秽地匍匐在神明脚下，只敢远远的叩拜。
“是你？”麒辛看清来人，顿时吃了一惊，目光在少年身上兜了一转，眼神随即变得很是复杂。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挑战三族的少年自不量力，必会被三族的怒火碾成齑粉，然而后来的事实证明，真正自不量力的……是他们。
而今过了这许多年，少年风采犹胜往昔，他们却已沦为永世只能困守一地的可怜虫。
世事，当真是变幻无常。
“除了我，你以为此时此刻还会有谁来这里？”少年挑了挑眉，也不在意麒辛的态度，自顾挑了块地方坐了下来。左右扫了两眼，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个小团子却突然出现在他怀里。
“！！”亲眼目睹不久前澜淩送来的小麒麟正被龙逆天托在掌中仔细打量，麒辛吓得几乎停止了呼吸，到嘴边的话全咽了回去，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唯恐行差踏错让小麒麟就此夭折在龙逆天手上。
完全没有在意麒辛在想什么，龙逆天此时正饶有兴致的地观察怀中那小小的一团。
说是团子并不夸张。
小小的麒麟像是仍处于母体中那样半蜷着，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更没有感受到自己的小命随时都有可能终结，犹自睡得香沉。
龙逆天看得好玩，抬手间破了澜淩加诸在小麒麟身上的封印，随后轻轻在它身体上戳了戳。
不同于以往看到的威风凛凛的成年麒麟，现在被他掌握着的小家伙以神兽的寿命来计算，只能说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小生命，身上的鳞甲都还没有真正成型，通体呈现一种浅浅的粉，抱在怀里软软的。
小麒麟对于龙逆天的戳弄似有所觉，小小的身子微不可察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接着又沉睡过去。
龙逆天不禁笑出了声，看着怀中小家伙的眼神越发玩味起来。
真是新奇的体验，不枉他特意跑过来这趟。
将小麒麟捧起，虚虚握了握它的身体，龙逆天突然啧声道：“啧啧，可惜了这么好的天赋……”
一旁麒辛听得龙逆天的笑声，再看到他把小家伙当面团一样摆弄，更觉心惊胆战，强自镇定道：“你想做什么？”
龙逆天稍稍侧头，挑眉道：“我想做什么？难道不是你想做什么吗？”说着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辽远，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复又低头戳弄起小家伙，口中不咸不淡地道，“当年我便说过你我日后必有再见之时，而你也必将有求于我。那时你不以为然，今日又作何解？”
他的神情端的是漫不经心至极，语气更是轻描淡写的好像只是在问今日天气如何，却成功的令麒辛脸色一变。
他也终于是想起了那段很久以前的往事。
那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久到如果今日龙逆天若不提起，他绝对不会主动想起来。
事情要追溯到龙逆天初现洪荒之时。
那时候，无人知其身份来历，自然也不如日后一般深切地理解其恐怖之处。而自从那次大战，三族从族长往下皆在其手上吃了大亏后，麒辛便暗中发誓今后要对龙逆天退避三千里，再不想与其朝面。然而事与愿违的是，那次战斗落幕后，龙逆天曾用一种玩味十足令人肉跳心惊的语气对他说了一句“你我日后必有再见之时，那时，你也必将有求于我”。
当日的麒辛尚不知龙逆天的天赋神通，对其性格也不甚了解，因此内心深处对其如此断言，也是真的有些不以为然的，暗道：我畏你尚且来不及，又如何会去求你？今后我闻声便躲，坚决不与你朝面，你又能如何？
而当日后，龙逆天威名日盛，其无常的心性、恐怖的神通在洪荒流传开来，有所听闻的麒辛就不如之前那么笃定了。很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了一阵子，也曾考虑过是否龙神预见了什么才会那么说。他的实力他的地位都决定了他绝对不会因为自身去求人——如果连他都摆不平的事，那么其他人也一定搞不定。唯一有可能让他低下高傲的头颅的事情，只有……麒麟一族！
细想之后，他又感荒谬。三族的实力如何整个洪荒有目共睹，又有谁会胆大包天到招惹麒麟一族？又有谁有能力带给整个麒麟一族让他不得不求援的大麻烦？如果真有，那么也一定是来自于龙神本人，届时他求龙神又有何用？
仔细推敲过各种可能性，甚至考虑过龙神会不会继续寻麒麟一族的晦气，但很快这个可能性就被他自己推翻了：龙神的兴趣不见得会维持这么长的时间。而接下来漫长岁月里的平静似乎也证实了这个推测，于是渐渐的，他安下了心，把龙神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可是，他又如何想得到，自己揣度了各种的可能性，唯独忘记了考虑头顶上的那个存在，也正是这个疏忽，才导致了他后面的步步皆错。
战争来的太快，种族的衰败来得太快，他甚至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什么，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已经注定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接下来没有尽头的漫漫余生。
直到被禁于此，他也没有再见到龙神，自然更不会再想起那日龙神的一句“戏言”，而接下来的时光中，长久的黑暗让他选择了自我封闭，沉睡度日，时间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意义，或者说，从他进入此地的那一刻起，外界与他的联系就已然彻底割断，惟愿以此残躯换得种族延续。
可这个愿望也在不久前彻底粉碎了。
直到澜淩的到来，他才知道，原来天道的清算并没有随着他们三个族长的舍身而结束，原来他在那场大战后残存的族人们、新生的对过往全然不知的族人们竟是一直在偿还当年的笔笔血债。
澜淩逼于无奈，才将族中的希望带给了他，可他如今再不是昔日振臂乾坤满袖的麒麟族长，仅仅只是一个动弹不得的“囚徒”，又能做什么呢？
心如刀绞，无能无力。
这些日子他一直被这些情绪折磨着，苦苦思索着解决之道，却不想，在这个时候，龙神竟然会出现于此，更没有想到，龙神会提起那远古时候的一句戏言亦或可以说是口头约定。
若是这般，龙神的到来是否代表着一种转机？可是他又能做些什么？
闭了闭眼，麒辛叹道：“又何须今日……当年没过多久我便……”顿了顿，没有继续，转而道，“却不知大人今日前来究竟有何赐教？若是只为……恕在下无法受教。”
神态虽仍不失当年傲骨，然而语气间却能听出明显的底气不足。说白了，就是色厉内荏。
龙逆天瞥了他一眼，见他这么快就服软了，顿时颇感无趣，也懒得去计较他心里那点小心思，只是嗤笑道：“我放着这好好的时间不去休息，老远的跑来嘲讽你一顿，你以为你是谁？又当我是谁？告诉你，我还没那么闲。”
麒辛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难堪，实际上他方才话刚出口就后悔了，以麒麟族今时今日的处境，若是惹恼了龙逆天，就不是雪上加霜这么简单了，麒麟一族便是从此覆灭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可知道归知道，被龙逆天如此明白的点出来，还是教他有些无法接受，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想。
毕竟龙逆天话虽难听，然而所言皆是事实。在他面前，别说是现在，便是以前麒麟族如日中天时，他依然什么都不是。
简单的试探过后，排除了那个最有可能的可能性，麒辛不得不认真的去思考着龙逆天今日前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真的会是他最初想的那样吗？可……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愿意出手？
另一边，龙逆天懒得再和他说什么，自顾地摆弄起小麒麟，翻来覆去的看，好像发现了新物种一样满眼的新奇。
等麒辛思考完得出一个结论，正想开口的时候，一抬头就发现龙逆天的指尖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缕森白火苗，正往小麒麟身上靠去，当即吓得他心脏几乎停跳，来不及多想，制止的话已然脱口而出：“大人！手下留情啊！！”
龙逆天也好像被吓了一跳，指尖的火苗有一瞬的抖动，接着他侧头看来，很是不满道：“你没事儿乱喊什么？当我会杀了他吗？你再乱喊乱叫信不信我马上把他变成一堆灰给你？！”
“……！”不敢拿族人的命去试验龙逆天早已经被证实的喜怒无常的脾气，麒辛很明智的选择了闭嘴，只是看着龙逆天的手指在小麒麟身上戳啊戳的，一颗心仍是吊在半空，不上不下的。
龙逆天不想说话的时候，谁也不能让他说话，麒辛又生怕哪句话不对触怒了他，因此也不敢再贸贸然开口。
四周陷入了静寂，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一闪一闪的火苗证明着这里还有人在。
奇怪的是，那小麒麟被龙逆天这么戳弄，居然仍是一副好梦正酣的模样，半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
不知又过了多久，麒辛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牙，道：“大人既然如此喜爱我这后辈，不如就将其带走如何？今后听凭大人差遣。”这样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哼！带走？”余怒未消般哼了一些，龙逆天斜睨了麒辛一眼，忽然轻轻笑了。跟着他伸出两指拎起小麒麟的后颈将其提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复又侧头冲麒辛挑眉道，“怎么？你现在就不怕他哪天被我玩死了？”
麒辛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怕？我当然怕！
即使原来不怕，但看着你唇边满是玩味的笑意，听着你语意不明似有所指的言语，不怕也怕了好么！！
喉头动了动，强自把反悔的话咽了下去，麒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大人说笑了，能跟在大人身边，是他的福分，即使某天……也怨不得大人分毫。只能说，他无缘长久随侍大人身侧。”跟在龙神身边，总比留在他身边来得好。就算日后可能会有不测，但总不会连这个三界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到就夭折了。为了麒麟一族的将来，他愿意赌上这一把。
“你倒是看得挺通透的。”龙逆天勾起一边嘴角，笑弧三分玩味，七分冷冽，似嘲非讽，十分邪气，“知道他若不能留在我身边，便只有死路一条，嗯？”
麒辛再次闭了闭眼，半晌，一字一字艰难道：“……求……大人收留……”
龙逆天没有马上回话，只是微微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麒麟，无人瞧见，那双深邃紫眸深处倏忽闪过一缕冰冷的杀意。
气氛突然冰冷了下来，周遭的温度瞬间下降。
麒辛到底和龙逆天打过的交道不多，对龙逆天的性格多是道听途说，实则了解不深，对其真正的身份更是全不知情，长久的封闭让他虽然保留了那场大战后对龙神的本能敬畏，可也保留了当年身为麒麟族长时的傲骨，以致于现在即使他隐隐察觉到自己似乎又做错了什么，却始终想不到那个点。
焦虑思索间，一声几能冻结人全身血脉的凉笑响起，麒辛下意识地循声望去，正对上龙逆天没有了半点笑意的冷眸。
瞬间，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能听见那人慢慢地吐出了四个字：
“我、反、悔、了。”
“呵——，”一声轻笑，那人明明语调轻淡，甚至还有几分孩童似的单纯好奇，然而却诡异地教人有种如坠冰窟之感，“全然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我真怀疑你对你和你所在意的麒麟一族如今的处境是否有一个准确的认知。”
越说语调越沉，龙逆天鲜有的将嗓音压得很低，一字一顿下，那股难以言喻的森冷更重了几分：“我更怀疑你对这个小崽子又有几分重视，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还是说……你其实根本是想借我的手……杀了他？”
麒辛一滞，明了了哪里出错的他本能的就想出言辩解，然而龙逆天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自顾用两根指头将小麒麟拎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后冷声道：“此子一生命途多舛，命中注定他该到凡尘走上一遭。”语调渐趋平缓，越发凸显出其中的漫不经心，“本来么，这个小崽子我瞧着还蛮顺眼，还想过帮他炼炼体，但听你那么一说，我一点也不想出手了。”
麒辛简直想哭了，也就是说小麒麟原本可以免掉的那一场入凡历练只因为他的一时意气就灰飞了？他是真没想到……一句话断送了本族天才的莫大机缘，他是真的后悔了。现在求情还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了！
压根没有兴趣再听他说什么，龙逆天在麒辛张口的同一时间就带着小麒麟消失了。
只留下追悔莫及，禁不住胡思乱想的麒辛。
良久，万千思绪终究化为了一声叹息。
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他都无力干涉。只望小麒麟能够逢凶化吉，最终平安长大吧……
那厢，龙逆天抱着小麒麟直接回了焰墟宫。
凝视着蜷在云床上熟睡的小麒麟，缓缓眯起的琉璃紫眸中有一缕神光隐没。
又过了好一会儿，龙逆天终于有了动作。
右手一翻，食指指尖上幽幽燃起一缕细如发丝的森白火苗，下一秒，对着虚浮在他面前的小麒麟一点，那缕神焰直奔其去，接触到它身体的瞬间即没入其身体里。
看到小麒麟对神焰入体全无反应，龙逆天双手抱臂，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只见一层无形的薄膜立时覆在小麒麟身上，抬手将这个新鲜出炉的“麒麟球”摄在掌心把玩了好一会儿，龙逆天忽的脸色一沉，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声。
难得碰见个发自真心肯和他亲近的生灵，本来还想好好养着，多玩一阵子，但是现在……
随手将封印中的小麒麟丢了出去，龙逆天自顾躺倒在神焰组成的云床上。
等他睡醒之后再看心情吧！！
……………………
事实上等他睡醒的时候，早就把曾经引起他兴趣的那只小麒麟忘到了九霄云外，并且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另一个人吸引住了。
故而直到很多很多年后，龙逆天才突然想起来这事儿。
在焰墟宫中将小麒麟找出来一看，这才发现小麒麟原本肉身上的先天不足这些年在神焰的温养下已经转好了不少，而且也能够化形了。
龙逆天一时来了兴致，施法助其成功化形成人类婴儿的模样，随即又把神焰和其本族的传承记忆系数封印了起来，连带着麒麟血脉的本源威压也抑制到了最低后，很是满意地……
把婴儿模样的小麒麟从天上扔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龙神养崽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