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重来》轩辕凌天

46、两厢清算细分说

　　昆仑方八百里，高万仞，于凡人而言固然是高不可攀，辽阔无边，但是对神仙来说，这点距离却如同咫尺之间，在这范围内发生点什么事情，通常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

　　是以，玉鼎刚回到自家山头，就看见了正候在金霞洞前的白鹤童子。

　　“恭迎玉鼎师兄回山。”白鹤童子上前一步，空首而拜，恭声道，“掌教大老爷请玉鼎师兄前往玉虚宫一叙。”

　　玉鼎毫不意外师尊会遣白鹤童子来此，目不斜视地略过他走进洞府，只留下淡淡一句话：“你且回去禀告师尊，我稍作整理，随后就到。”

　　“是，师弟这就回禀。”白鹤童子待玉鼎身影彻底消失在洞府门后，方御风回返麒麟崖。

　　玉虚宫中。

　　元始天尊微阖双目，打坐于宫殿主位，三名童子随侍在侧，下首太乙、道行、黄龙、清虚等四人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的充当背景板。偌大的空间只有立于宫殿正中的广成子的声音不断回响。

　　“……以上诸事，今报与师尊知晓，未知师尊可还另有吩咐？”白鹤童子回来的时候，广成子的汇报也刚巧到了尾声，
　　见状便低眉垂目，站到广成子身边，并退后一个身位。

　　元始天尊半掀眼帘扫了两人一眼，复又垂下，道：“善。日后可循此例。”

　　“谨遵师尊法旨。”广成子行过礼，顺势回到太乙上首，把位置让给了白鹤童子。

　　“老爷。”白鹤正欲将玉鼎的话转述，就见元始天尊忽而睁开眼，淡声道，“不必禀了，人已经来了。”

　　宫门外响起几不可闻的脚步声，跟着，一道清冷如冰击碎玉般的嗓音清晰地传入殿内：“弟子玉鼎，云游归来，特来拜望师尊。”

　　宫门忽而洞开，元始天尊仍旧不动声色，广成子等人却不由得转头去望这位许久未见的师兄弟。

　　一道逆光的颀长人影，也就这般映入他们眼中。

　　长过腰际的墨发用与衣同色的发带松松束了，浑身再无其他饰物点缀。那人依然是一袭青色衣衫，却不是他们惯常穿的道袍。剪裁合体的长袍是略显深暗的绿，外罩的薄绡是如同初春方方发芽的细柳般笼烟的青。这样的衣着搭配是旁人不敢轻易上身的，可穿在他身上，却如同精心设计后的量身定做般赏心悦目，愈发显得他身姿挺拔，如仙如画。那人徐步走来，隐约可见衣摆、袖口处的繁复的纹路。细密精致的竹纹在轻纱映衬下令人仿佛看到了微风拂过的竹林。

　　随风却不逐流，坚韧且不顽梗。出尘独立，皎如君子。

　　那人步履间不疾不徐，广成子等人看着他越走越近，面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

　　目似寒星，身如修竹，连那万年如一的清冷神情也丝毫未改。依旧是那张脸，依旧是那个人，他们却觉得眼前的人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是他在朝他们走来，可为什么看着却好像他在渐行渐远？

　　玉鼎行到距元始天尊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躬身行礼问安：“玉鼎多日未归，特来拜望，师尊安否？”转身又朝广成子他们点点头，就算是见过了。

　　“先前略有惊吓，然目前无碍。”元始天尊一句“惊吓”让在场几个知晓内情的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诡异，但他却浑若未觉，缓缓睁开双眼，一本正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玉鼎片刻，方点了点头，语声虽淡，可不难听出其中的欣慰之意：“平安回来就好。此行可有收获？”

　　“收获自然是有的，稍后再与师尊仔细分说。”并未顺着元始天尊的话头接下去，玉鼎轻描淡写道了一句后，顿了顿，转而道，“回来路上，见到一两个旧人，听他说会上弟子迟迟未返惹来不小非议，拖累了诸位师兄弟，还要劳师尊善后，玉鼎十分过意不去。”

　　元始天尊含笑道：“无妨，你能归来，便胜无数。”

　　“师尊所言甚是。”广成子嘴角也难得带上了几分笑意，对玉鼎道，“多年不见，师弟倒与我们谦让起来了。我们师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是啊师兄，说什么拖累，未免太见外了。”太乙方接口过来，忽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拍额头，随后又拱手道，“师兄既然归来，想必事已圆满。还未恭喜师兄迈过关卡，突破准圣。”

　　玉鼎盯着面前这张说是恭贺实则更像挪揄的笑脸，双眼一眨不眨，直把太乙盯得浑身不自在，暗自思忖自己是否说错了话，才慢悠悠道：“师弟都这么说了，为兄要是再作谦辞，未免无趣。”

　　太乙被玉鼎口中的“为兄”吓得一激灵，师兄弟几千年了，他就没见过这么……彬彬有礼的玉鼎。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如果不是师尊也在这儿，他一定怀疑眼前的玉鼎是别人变化的。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玉鼎又道，“不过，为兄这里还有件事，想请太乙师弟赐教。”

　　那样切冰断雪一样的清冷声音，愣是因为玉鼎不知是否有意拉长的语句而染了几分慵懒的味道，顿时听得太乙毛骨悚然，忙不迭的道：“什么叫赐教吗，师兄有话直说就是。”只求你快点恢复正常！

　　“嗯……”玉鼎点点头，仍旧用那种不徐不缓的语调道，“听故交说这次会上发生了不少事情，未能及时回返以致错过，令我十分遗憾。”

　　“是啊是啊，师兄你没有回来确实可惜了，这次的确来了很多人。”太乙咂咂嘴，也不知道在回味什么。

　　玉鼎挑眉接道：“听说多年未曾现世的那位也来了。”

　　“是啊是啊，那位一向最喜欢凑热闹，师兄你该是了解的。”太乙点头道，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玉鼎嘴角似乎挑了挑，说出的话更加意味不明：“据说巫妖二族幸存至今的高手也来了不少，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还邀请了九婴？”

　　“是啊是啊，不单是九婴，巫妖二族这次着实出席不少，而且师兄你的徒弟杨戬与他们中的不少人也都相处的不错。”太乙隐隐察觉玉鼎话里有话，虽想不出其中真意，但还是知机地把话头转到杨戬身上。

　　“相处甚欢么……”玉鼎的眸光冷了冷，“未知这‘不少人’中又是否包括师弟的爱徒哪吒呢？”

　　“这自然是包括的。”一提到自己的徒弟，太乙立马就精神了。

　　“这般说来，”玉鼎低声道，“我所听闻的哪吒死于戬儿之手纯属无稽之谈了？”一字一顿，一字冷甚一字，到了句末时已然更寒于霜雪，连殿内温度都降了几分。

　　“是啊是啊，”对周围变化迟钝到一无所觉的太乙本能的以为玉鼎是在夸赞哪吒，习惯性了点了点头，一脸“名师手下出高徒”的志得意满，“哪吒……额……”话到半途，突然反应了过来，骤然住嘴，之前的得意此时全变作了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玉鼎。

　　玉鼎一身的低气压几乎随时都能化作噬人的飓风，只是他的表情依然是那么清冷，说出的话也仍旧一派淡然：“接着往下说啊，哪吒怎样？”

　　“哪吒、哪吒……他……他……”太乙磕磕巴巴的开了头，就怎么也接不下去了，一双眼开始四下乱瞄，期盼旁边的几位师兄弟能站出来帮忙圆个场。

　　事实上广成子在玉鼎提起九婴的时候就感觉到不对了，拼命的给太乙使眼色，偏偏太乙那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等太乙最后那句“是啊”脱口而出，广成子简直都想翻白眼了。这时候再来搬救兵，也太迟了，恕他爱莫能助。

　　黄龙呢，他和玉鼎一向是一伙的，他是不可能拆玉鼎的台的，况且当日之事，他也有份儿，这让他一直很是内疚，这会儿正四下闪躲玉鼎的目光呢。

　　道行冷眼旁观，暗自吐槽太乙几千年了也没个长进，轻易被玉鼎套出了话就不提了，但这套还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要不是他东扯西扯，玉鼎也不会这么快就说到哪吒身上。太乙你不知道什么叫多说多错？

　　而清虚乐得让太乙先给玉鼎修理，因为他觉得话头既然是太乙挑起来的，自然该由他负全责。虽说这件事目前在场的几个师兄弟都跑不掉，但是有个人先让玉鼎消消火，后面过起招来自然会轻松不少。何况玉鼎现在扫过来的眼神跟冰刀一样，他傻了才会这个时候冲上去分担火力。诶，死师兄不死师弟，太乙师兄就辛苦你了！

　　玉鼎的眸光从仰头望着宫殿穹顶的广成子、东张西望的黄龙、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般的道行以及明显在幸灾乐祸的清虚身上一一扫过，将几人的心思尽收眼底，最后又落回到太乙身上，嘴角勾出一抹冽寒笑弧，凉声道：“师弟，可想好该怎么说了吗？我看大师兄他们是无意帮你解释了，还是说……”有意顿了下，他把目光移向半天没说一句话的元始，“师尊，您要帮师弟为我解说一下吗？”

　　“咳咳、”一个“您”让元始差点直接蹦起来，像是被呛到一样咳个不停，半天，才努力端出原来那副仙风道骨的淡然架子，“咳，这件事就由你大师兄和你师弟为你解说吧，相信他们会解答你所有疑惑的。另外，你其他的几位师兄弟都在闭关，有时间你不妨去他们那儿看看。”

　　“是，师尊。”玉鼎恭声应下，同时若有所思，难怪没有看到那几人。

　　“嗯，”元始看着那个单单站在那里就给人莫大压力的弟子，越发觉得满意，“为师突然想起有要事要与小师妹商谈，你们师兄弟许久不见，不如今日好好交流交流。”

　　玉鼎了然，顺势道：“那弟子待师尊回来再同师尊细说此行收获。”“也好。”元始点点头，接着扫了一眼广成子等人，“你们几个也要抓点紧了，莫要落后太多。”

　　广成子五人齐齐默然：师尊不带你这样偏心的！从回来后你就特批玉鼎师兄/弟去冲关了，相反我们为了盛会筹备事宜忙得脚不沾地，稍微落后一点怎么了？怎么了？？

　　不理会下面几个徒弟的心思各异，元始再度嘱咐了他们“师兄弟之间要相互友爱互帮互助”后，就果断的闪人了。横竖他们也不能把玉虚宫拆了，这个时候他这个师尊留下来立场该多为难啊！

　　“恭送师尊——”六人齐道。

　　送走了元始，众人纷纷站直身体，然后又各自恢复成先前的状态，该对峙的对峙，该走神的走神，该旁观的旁观，该吐槽的吐槽，总之，场面……很诡异。

　　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约莫太乙是终于组织好语言了，清咳了一声，小心道：“师兄，那个……你都知道了？”

　　周身的冷冽气息稍有缓和，玉鼎挑高了眉，语意不明：“我今日方才回返，而盛会上又有几位老爷在，我便是想算，也是算不出的。否则为兄又如何会来询问师弟你呢？”

　　虽然他如此说，太乙却不敢当真。先前听玉鼎提到龙逆天、九婴还有巫妖二族，如今想来似有深意，只是无法推断玉鼎到底知道多少。

　　哪吒的事情当时在场的也没有几个，到底是谁透露给玉鼎师兄知道的？还有九婴会后因量天尺而袭击杨戬的事，师兄又是否知晓呢？

　　哪吒的事情太乙他们本来也没打算瞒着玉鼎，但九婴那事儿如果说出来那就绕不过量天尺，也势必要提到龙逆天。当日阵法中发生了什么事情，除了杨戬或许就只有龙逆天才知道了。大劫将至，太乙不想再节外生枝。

　　思考了一会儿，太乙斟酌着用词把当日龙逆天变化成哪吒的样子与杨戬打斗，之后又在他们面前被杨戬所“杀”之事说与了玉鼎。当然他们赶来后的所说所做也未有半点遗漏。

　　玉鼎的神情始终平静得很，冷眸中半分火气也不见，周身气势也丝毫未有波动，只在太乙话声落后淡淡道了句“原来如此。”。

　　玉鼎如此安静的反应委实出乎广成子等人的意料。

　　事实上，他们设想过无数种玉鼎闻听此事后的反应，哪怕是掀了他们洞府他们也不会奇怪，唯独眼下这种……实在是让他们心里没有底了。看他此前的表现，分明是在乎杨戬的，可现在反应又这么平淡……这到底是在乎那个徒弟呢，还是不在乎呢？

　　“额……师兄，你没事吧？”太乙试探道。

　　“我能有什么事？”玉鼎冷冷扫了他一眼，掌心蓦然出现一把寒气四溢的长剑，横至身前，轻抚剑锋，“此剑名曰‘破妄’，也是我今次收获之一。”似有意若无意地瞥向广成子等人，语调愈发漫不经心，“我心挂昆仑，匆忙赶回，一直没有试剑，正好今日几位师兄弟都在，多年未曾比试，一时技痒，而且刚刚师尊也吩咐我们师兄弟要好好交流一下，择日不如撞日，咱们现在就出去切磋切磋，你们看，如何啊？”

　　广成子等人面面相觑的同时，又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玉鼎总算是正常了！

　　他们就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把这事儿揭过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还他们看如何，瞧他那磨剑霍霍向同门的样子，他们说不比，他会同意吗？！

　　“大师兄？”

　　广成子实在不习惯玉鼎如此称呼，顿时哆嗦了一下，跟着苦笑道：“本来我等也是打算在诸事毕后闭关冲击准圣的，师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既然师弟不嫌辛苦，那就有劳师弟指点一二了。”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广成子他们确实是打算闭关的，假的是别人且不论，广成子当年在封神战后是成功踏入了准圣的，他缺的是时间而不是经验。但横竖今天这顿揍是避免不了了，他也只能尽力让这场“切磋”更名正言顺一点了。

　　广成子所说的也正是剩下几人所想的，暗暗叹息了声，均是倍感无力：“有劳师兄/弟了。”

　　玉鼎满意地点点头，当先转身走出玉虚宫。总不能在这宫殿里打不是。

　　其余人尾随其后，跟在最后的清虚简直想要捂脸叹息：明明是打算看太乙打头阵的，怎么到最后还是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现在他们都是大罗金仙，对上修炼九转玄功且身为准圣的玉鼎，就算是围攻也毫无胜算可言啊！悲乎，今日休矣啊！！

　　远在昆仑的动静，杨戬和哪吒自然是不知道的。

　　两人刚刚告别了送他们上来的鬼差，正在辨别方位。

　　夜空中皎月的位置和他们下地府时毫无偏差，似乎地府之行只是他俩的黄粱一梦而已。

　　四周都是荒山野岭，杳无人迹，根本看不出此时身在何处。杨戬想起自己之前打入小镇神庙的法决，当即凝神感察，须臾，对哪吒道：“此地应是小镇西北方向，你我往东南去便是。”

　　哪吒点了点：“杨戬大哥你说是就是了，我们这就走吧。”

　　月色如水，群星闪烁，端的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在地府时虽然酆都大帝等地府高层对他二人可以说是多番照应，但哪吒一直都有点提心吊胆，特别是在他擅闯枉死城之后。而杨戬亦感压抑。

　　如今回了阳世，俩人皆放松许多。再加上二人所在距离那小镇并不远，所以谁也没打算用法决赶路，而是选择和凡人一般步行，权当赏月散心。

　　一路无言，隐约能看到镇子轮廓时，哪吒忽然道：“杨戬大哥，林嫂子母子虽然去投胎了，但是他们也不能白死一次。咱们想办法收了那个大仙怎么样？”

　　“要收了那‘大仙’，也得先找到人再说。况且能不能降伏他，还是两两之数。”

　　“诶？”哪吒奇道，“难道那妖怪修为比杨戬大哥你还高吗？”在地府时，杨戬三魂归位，如今修为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太乙玄仙，按说这样一个偏居一隅在凡人间作威作福的小妖是不可能有多大本事的，更不会是杨戬的敌手啊。

　　“就算他修为比我高也不稀奇，当今高手不知凡几，你我距高手之列还差得远。”杨戬摇头道：“再者，我不是和你说过，在那镇上我并未发现妖气，那个所谓的‘大仙’未必就是妖物。倘若他真是妖，能令妖气不外泄一丝一毫，修为必在大罗金仙往上。这样的大妖，你我联手也未必是其敌手，除非……”剩下的话杨戬隐去未说，但哪吒已然明白。

　　通常神仙打架，都是拼完神通拼法宝，他们既然修为不及，那就只能用法宝砸了。撇开哪吒那一身法宝不提，杨戬身上还有一件威力巨大的量天尺呢。不过那东西……杨戬修为不足的情况下强行驱使，一次两次可能没有什么，但是万一养成依赖，以后遇敌不敌就用，次数多了，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何况有九婴夺宝的例子在前，倘若到时再招来几个觊觎者，就更是麻烦。所以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用的。

　　挠了挠头，哪吒有点苦恼：“那要怎么办呢？”

　　杨戬倒是不以为意，轻描淡写道：“此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却也好办。”

　　“诶？”哪吒眼睛一亮，“杨戬大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淡淡一笑，杨戬道：“既然力敌不成，何妨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哪吒眼睛更亮，扑到杨戬身上，拽着杨戬的衣袖一阵摇晃，“杨戬大哥你快说啊！”

　　杨戬低头看着赖在自己身上撒娇的小娃娃，黑眸中闪烁的神光意味不明：“其实很简单，白日时镇上所有人都看到小狗子死了，而林嫂子身故也是有人亲眼目睹。倘若你我变化做他二人的形貌于镇上现身……”

　　“肯定会吓倒很多人的！！”哪吒截过话头，两只眼睛都在闪闪发亮，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兴致勃勃”。

　　杨戬无言，现在说的是正经事，但这孩子明显是在考虑该怎么吓人更好玩吧？当下狠狠给了哪吒一个爆栗，趁哪吒呼痛之际，扯出被他拽在手里的衣袖，杨戬继续道：“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和镇上的百姓说，是‘大仙’救了我们呢？”不等哪吒接口，便再道，“死人复活这样的事情，即使那庙祝错过了，事后也一定会有人去告诉他。”

　　哪吒兴奋道：“而那庙祝知道自己赖以生存的大仙救了被他逼死的人，必定会惶惶不可终日，定会想法设法与大仙通话打探一下口风，甚至……”

　　杨戬点头：“去‘大仙’的洞府寻他！”

　　哪吒雀跃道：“杨戬大哥你和我到时就跟在他身后，找到地方，把两人一并解决！”

　　“你只说对其一。”杨戬解释道，“届时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正好可以借机观察‘大仙’的实力。若不及你我，自然最好不过。其二如果真是大妖，你我有心算无心，也有很大几率得手。”

　　“那就这么办！”哪吒挥了挥拳头，“就让那个庙祝再多活一个晚上……诶？杨戬大哥……”哪吒忽然仰头看向杨戬。

　　“怎么？”

　　“变化之术么，我倒是没问题，不过么……”哪吒双手背后，眨巴着双眼，里面不见半点孩童式的天真，反而透着几分狐狸样的狡黠：“咱俩谁变小狗子，谁变林嫂子？”

　　“……”杨戬忽然有点后悔出了这个主意。

　　“嗯？”哪吒摇头晃脑，忍着笑轻快地一字字念道，“杨、戬、大、哥？”哎呀好久没有见过杨戬大哥变女人了，这次机会千载难逢，绝对不能放过啊！

　　杨戬瞥他一眼，想装一本正经的提议就先把你语气里的兴趣盎然给我藏好了！！真是……

　　想了想，杨戬也端出一脸正色：“哪吒兄弟你来如何？”

　　“啊？！”哪吒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我不行的，杨戬大哥，你可千万放过我！我可从来没有变过女人！”

　　杨戬面无表情。难道他就变过吗？！

　　“凡事总有第一次。”

　　“这种第一次我一点也不想有。”哪吒小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又趴到杨戬身上，仰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他，“杨戬大哥，你就勉为其难变一下么，啊～～一次，就一次，”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言辞越发恳切起来，“我保证不告诉别人还不行吗？”

　　杨戬眯起眼睛，视线在那根手指和哪吒挂满谄媚的脸上来回移动，却始终不发一言，那态度，摆明就是“我信你就有鬼了！”

　　哪吒好忧伤，哪吒好头疼。

　　眼看杨戬不为所动，哪吒低下脑袋，用脚尖在地上划了几个圈，琢磨了好一会儿，想看杨戬变女子的想法到底还是占了上风，左右有宝莲灯这一层关系在，他也不吃亏。是以他蓦然抬起头看了看杨戬，然后……

　　杨戬腿边的小孩倏地变作了另一个眼熟的小娃。

　　杨戬顿觉不妙。

　　就见那小娃蹭啊蹭的挪了过来，一把抱住杨戬的腿。

　　杨戬右手紧握成拳，强忍着把他一脚踹出去的冲动。

　　这时，小娃已经毫不客气地伸出脏兮兮的小爪子握上了杨戬的袖子，接着仰脸冲杨戬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外加两颗白白的小虎牙。

　　杨戬微微变色，已经察觉到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是自己愿意听的。刚要勒令他变回来，就听到……

　　“娘～～”

　　杨戬咬牙：“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