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重来》轩辕凌天

25、临行师恩重如山（上）

　　哪吒并没有让杨戬等太久，几乎是杨戬刚到达玉虚峰下，哪吒就已赶了回来。

　　“杨戬大哥。”哪吒跳下风火轮，快步走到杨戬身边，“我回来了。我们这就上去吗？”“嗯。”杨戬轻轻点头，眸中若有所思。看样子，那条小龙的伤势不容乐观啊。“走吧，别让各位师叔伯等急了。”

　　“杨戬大哥，你刚才是说我们的师叔伯都在玉虚宫吗？”中途，哪吒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之前太乙师伯是这么说的。”“哦……”哪吒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还有些想不通，“不应该啊，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立刻放我们下山吗，怎么反倒……说不通啊。”杨戬侧首，望着哪吒皱着秀气的小眉毛，小脸皱得像个包子，上面写着满满的不解。若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做出这样的表情倒也罢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脸上出现这样深思的表情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笑。杨戬伸手揉了揉哪吒的头，笑道：“好了，小小年纪想那么多做什么，当心变老了。”哪吒嘟着嘴：“我倒是想变老，可惜怎么也老不了。”这副身子，如何能老？杨戬眉头一皱，看着哪吒，微不可察的轻叹了一声：“哪吒，长大也未必就好。无论如何，你身边总还是……”杨戬忽地住口不说，但哪吒却已明了。鼻尖突然有些泛酸，哪吒仰起头，望着杨戬，小脸上是一抹发自内心的微笑：“其实我也觉得还是小孩子占便宜一些，如果我长大了，杨戬大哥你和师父就都不会抱我了。”说着，人又已钻进杨戬怀里。无论如何，我身边总还是有杨戬大哥你的。

　　很孩子气的话，却叫杨戬心头一暖，口上却只是淡声说道：“你既叫我一声大哥，自然便是一辈子的。”哪有当哥哥的因为兄弟长大了就不宠了的。“我就知道杨戬大哥你对我最好了。”哪吒点着头，脸上笑得灿烂，内心却犹如刀绞一般，强忍着不教自己流下泪来。一辈子，神的一辈子啊……

　　“对了，杨戬大哥，后羿走了吗？”哪吒刚才就听杨戬提及后羿离开了，但彼时心忧敖春的伤势，也无心细问，这时却又想了起来，忙问道。杨戬瞄了哪吒一眼，敏锐地觉察到哪吒似是有些不对，可观其神色，又无异处，此时听到哪吒问起，只得暂时将疑惑按下，道：“他刚走没多久。”“哦，后羿为什么要走啊？”哪吒一直以为后羿会跟他们一起下山的，谁曾想，后羿竟然先行离开了。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坦白说，哪吒对这个与水镜中的截然不同的后羿还是很有几分好感的，杨戬大哥跟他在一起似乎也开朗了不少，也许有后羿在身边，杨戬大哥能早上不少时日恢复如初。想到这儿，不由得有些失落。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办，离开也是顺理成章。”杨戬倒是没觉得后羿走了有什么不妥。听杨戬说得轻描淡写，哪吒觉得很奇怪：“杨戬大哥，后羿走了你不难过吗？”怎么说后羿和杨戬大哥也是好友，这些日子以来瞧他和杨戬大哥相处得也很是投机，天煞劫将至，后羿此去吉凶未卜，生死难料，杨戬大哥怎么……一点儿都不担心呢？

　　杨戬淡淡一笑，反问道：“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后羿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可是……”哪吒迟疑道。“没有可是，我们会再遇到他的。”杨戬心如明镜，自然清楚哪吒未出口的话是什么，却也未多做解释，只是淡笑着，轻言道。

　　有些事情，无需过多的解释。就如后羿担心他因量天尺招来祸端，就如，他相信后羿一定会在劫数中平安。哪吒，到底还是太年幼了。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峰顶，刚步入玉虚宫，十数道隐含着不满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在两人身上。杨戬快速扫了一环，除了云游未归的玉鼎真人，阐教其余十一金仙皆在座，众三代弟子也都站在各自师父的身后，独独差了自己和哪吒。杨戬顿时了然，果然还是来晚了，只是不知道让他们等了多久，倒也无怪这些师兄弟心怀不满。

　　哪吒倒没想那么多，看着一个个相熟的人脸上那相同的怨气，不禁心里有气，心道小爷我可没有惹你们，干嘛一来就给小爷我脸色看？！索性也不理他们，直接扑进太乙真人的怀里，甜甜地叫着“师父”。太乙真人拿这个宝贝徒弟最没有办法，看到徒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表示亲近，心头半是欣慰半是好笑，待哪吒撒够了娇，才轻轻推开他，笑斥道：“多大人了，还这么黏着师父，还不坐好。”“哦。”哪吒扁扁嘴，乖乖坐好。

　　而另一方，哪吒离开后，就仅剩杨戬独自一人站在宫殿中央。玉鼎真人不在，他无处可去。

　　哪吒这时也发现了杨戬的窘境，暗骂自己疏忽，正想让师父把杨戬唤过来，就听到高坐上首，之前似在闭目养神的广成子道：“师侄，到这边来。”“是，师伯。”杨戬行了一礼，方才走了过去，到广成子身后站定。殷郊殷洪两兄弟冲杨戬点了点头，然后往一旁挪了挪。

　　见人都来齐了，广成子也是开始讲起需要小辈们注意的事项：“此番劫数不同以往，先前在会上想必你们也都听得很清楚，皆因上次大劫戾气未消，怨气郁结，致使天煞法力更甚往昔，竟有提前出世之兆，而天煞出世之时，便是群魔应世之日。”

　　“虽说此次大劫，准圣以上不在其中，但因上次大劫的一部分因果，诸多前辈也都会出来借机了却因果，除却你们先前所见，尚有部分需得留意，切不可妄自冲撞，平白应劫。此外，三教同气连枝，若是历练途中遇到了其他两教门下和地仙一脉，当力尽所能，略尽绵力。……”

　　站在广成子身后的杨戬闻言眉梢一挑，力尽所能？略尽绵力？抬眸望了望仍在一一交代的师伯，又望了望诸位眼底嘴角都洋溢着跃跃欲试的师兄弟，杨戬复又垂下眸子，好吧，他懂师伯的意思了。

　　广成子的话是说到这儿了，但就不知除了杨戬又有几人听出了其中真意。看着底下这帮小辈一个个忙着“眉目传情”，估摸着自己说的话根本就没几个人听进耳朵里去，广成子忽然有些头疼。一转眼看到太乙拉着小哪吒正在不住的叮嘱着什么，忍不住清咳了声，太乙有所感，扭头望来，就看见自己的大师兄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窝在自己身边的哪吒，接着又移了开，随着师兄的目光望到一众小辈，太乙不禁暗自苦笑，得，有事师弟服其劳，谁叫自己刚才那么没有“眼力见儿”，光顾着开小灶，又偏被师兄捉到了呢。

　　刻意重咳了一声，将小辈们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太乙正容道：“你们大师伯的话想必你们都已理解，尔等切记，洪荒之大，无奇不有，高手不知凡几，脾气怪异者亦不在少数，尔等一定要避免与之相处，否则……”太乙正打算一语带过，就听见自己的乖乖徒弟在一旁插口道：“师父，您这么说让我们怎么办啊？”太乙眼一瞪：“什么怎么办？”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哼！”哪吒可不怕他，皱皱小鼻子，道，“师父您光告诉我们要小心，却不说该小心谁，我们上哪儿知道哪个老前辈是脾气好的，哪个老前辈是脾气不好的？您总不能要我们见一个就躲一个吧？那多失礼呀！”知道的是失礼，不知道的还道是我阐教怕了他们呢！哪吒这话可正是说到了众弟子的心坎里，当下一道道目光都是投向了太乙：“是啊，师伯（叔），您就给我们说一下吧！”

　　太乙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拿哪吒一向都没有办法，只得开口逐一介绍：“盛会上前来的高手前辈们你们业已见过，要做到心中有数，譬如那孔宣，此人性情淡泊，素来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天生五色神光极为凌厉，就算不能与之交好，也勿得罪于他。又如孔宣的兄弟金翅大鹏，此人性情乖张，一向独来独往，但与孔宣感情甚笃，此番劫数此人会否出来了却因果尚未可知，若是他日见了，切不可莽撞。尤其是……龙族与我玄门一向交好，因此有龙族朋友的，务必转告，”说到这儿，太乙有意无意地看了自己的宝贝徒弟一眼，“万万不可与大鹏朝面，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哪吒一直竖着耳朵听得很认真，听到这儿疑问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为什么？！太乙忍不住想给自己徒弟一个爆栗，恨铁不成钢地道：“因为大鹏以龙为食，鹏翅一扬便是九万里，被他盯上了的龙还没有逃得掉的。”哪吒脸色变了变，他要不要通知八太子躲在昆仑不要出去了？

　　“再如西方之一，药师弥勒二人深得准提接引真传，当然这个真传么，修为方面先不说，那个方面是一定真传的……”一众弟子想到盛会上那场无血的交锋，不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所以见了面务必小心。若是碰上西方三代弟子……”太乙的目光沉了沉，显得很是冰冷，看得一干三代弟子心下惴惴，就听见他们一向和蔼可亲的太乙师叔（伯）用淡漠的语调补充道：“见了一定不能失了我玄门威名。”换句话说就是该出手时就出手，适当时候更得痛打落水狗？一众弟子神情诡异，交换了一下神色，好吧，他们懂了。管他西方如何，见了西方的只管痛揍就对了！

　　太乙见师侄们都已领会，满意地点了点头，缓了缓神情，太乙接着道：“上次大劫后，巫妖二族的强者虽所剩无几，但是仍旧不可轻视。诸如你们之前见过的后羿冥渊等人，哪个都有一身神通，俱是一等一的高手，见了此二族的高手，首要以礼待之，具体可视情况而定。然需特别留意妖族的九婴，此人为人阴沉，其性多诡，与我玄门曾有龌蹉，尔等若见了此人，行事务须谨慎。另外……”太乙想了想，续道，“还有妖族的化蛇，他……”正神游天外，冷不丁听到化蛇的名字，脑子里顿时又响起那声盘旋宛转、绵延不绝的调子，杨戬身上一寒，忍不住出言打断：“师伯……”“嗯？戬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太乙的目光转过去，温声道。杨戬从广成子身后站出来道：“只是想告诉师伯，化蛇短期内怕是不会露面的。”“你怎么能这般肯定他不会露面？”“因为……”杨戬用很平淡的语气把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原来是这样……难怪……”广成子颇感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难怪之前鬼车信誓旦旦地跟他说化蛇肯定来昆仑了，结果却无人看到化蛇踪影，原来是这样。倒是无怪戬儿说他短期内怕是不会露面，得罪了那位……何止是短期，或许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家伙也未可知啊。递了个眼色给太乙，太乙点了点头，接着又着重挑了几个性情乖戾的人物如穷奇，英招，鬼车，商羊等说与小辈们知晓。

　　“……最后，”顿了顿，缓了口气，正想把这头号不能惹的人物重点交代一下，就听见一个声音疑惑道，“师伯，按您这么说，似乎也没什么一定不能冲撞了的前辈么。”

　　“谁说没有？！”太乙的目光刀子一样循声飞过去，骇得说话的黄天化浑身一颤，小声嘀咕道：“您也确实没说啊……”太乙哼了声，道：“师伯我才刚要说，就被你个臭小子给打断了！”黄天化心虚地缩了缩头，不作声了。太乙也不看他，忽然咧开一抹诡异的笑，慢悠悠地道：“其实这位前辈，你们都已经见过了。”“见过了？”一众三代弟子皆是一头雾水，“谁啊？”

　　“自然……是那逆天龙神了。”

　　一干小辈眨了眨眼，忽然回过神来，想起盛会上那黑衣人肆无忌惮的言行，那威力可怖瞬间湮灭了一座山峰的森白火焰，一个个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没错，那位前辈确实有够不好惹。

　　“师伯，那逆天龙神究竟是何来历？为何从前都没有听说过？”雷震子心直口快，想到就问了。

　　“有关于他的事情，尔等也不必打听太多，只要知道万万不要冲撞了。”见雷震子不死心地还想追问，太乙真人直接把问题扔给了不在场的玉鼎真人，“若说那龙神的来历，玄门中除了几位教主，就只有你们玉鼎师叔知道的最清楚了。倘若还有疑义，他日等玉鼎师弟回来，你们尽管去问。”去问冷面冷心冷情的玉鼎师叔（伯）？一众小辈看看广成子身侧面如表情的杨戬，跟着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打消了念头。还是算了吧，他们可不认为去找玉鼎师叔（伯）能问出个什么结果。

　　“师兄，应该没事了吧？”一直未作声的赤精子突然道。广成子瞄了他一眼，心知他在打什么主意，无奈地摇摇头，道：“没事了。”仿佛听到什么奇异的命令似的，广成子话音刚落，那边始终不言不动当背景的九位瞬间都活过来了。这个拉着徒弟谆谆告诫鸣蛇可能也在封印之中，此去封印之地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那个拽着徒弟边往徒弟手里塞五火七禽扇，边教导徒弟下山后行事一定要谨慎谨慎再谨慎。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告诉徒弟要低调的，那边赤精子和惧留孙就正跳着脚叮嘱徒弟千万要牢记他们太乙师叔的教诲，见了西方的尽管收拾，要是打了小的出来老的，他们也会叫西方知道玄门可也不是好惹的！

　　广成子望着瞬间乱成一团的玉虚宫，无言地叹息一声，也是把自己的徒弟殷郊唤到前面，嘱咐此去西北需要留心的事项的同时也不忘往徒弟手里塞宝物。

　　“哎呀，好了师父，你当徒儿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念叨这么多，好烦啊……”哪吒左手托着九龙神火罩，右手持着金砖，哭丧着小脸，想捂住耳朵不听师父念叨都腾不出手。真是的，杨戬大哥不清楚，可师父知道啊，他好歹也有三千多岁了好吧，也是经历过封神之战的好吧，师父还真把他当什么都不晓得的小孩子了，刚说了那么一大堆，现在又念了这么半天，难道就不会口渴吗？！

　　一转眼看到孤独一人站在宫殿一隅的杨戬，哪吒呼吸一窒，偌大的玉虚宫，唯杨戬独身落得孤孤零零，立于此刻的一片喧嚣中，那颀长的身影更显
　　寂寥。“杨戬大哥！”哪吒想也不想直接丢下师父跑开了。“诶，哪吒！”太乙刚要把哪吒喊回来，就看见哪吒跑去了杨戬身边，献宝似的把才得来的法宝给杨戬看，怔了怔，神色复杂地望了望杨戬，旋即移开目光。

　　“杨戬大哥，你看，这是师父刚才赠与我的法宝哦。”哪吒就像普通小孩子在重视的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般，兴高采烈的把九龙神火罩和金砖给杨戬看。“听师父说，都是顶厉害的法宝。”好吧，这话不是师父说的，但是他想师父绝对不会介意他适时地说些符合目前身份的谎言。所以哪吒乌溜溜地眼睛里还是一片澄澈。

　　“很不错。”杨戬很久以前就清楚太乙师伯是有多疼爱哪吒这个徒弟，但是没想到在哪吒有了那一身法宝后，太乙师伯仍旧不放心。想想哪吒现在怀有的诸多法宝，杨戬瞳底有异彩闪过，他是不是该对以后会和哪吒对阵的人报以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