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蛊惑少年

3、第 3 章

　　寻找（下）

　　大部分艺术家都有执着到近乎偏执的一面，Leo也不例外，他无比渴望再见到那晚那种带有魔力的笑容，他深信，那个千里迢迢从欧亚大陆东南方的小岛飞到这个欧亚大陆西北方的小岛的亚裔男孩正是为了带给他一副最动人的画，让他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家而来！

　　不过，那个男孩本人似乎并不认同他的这种观点，当他隔了几天再见到Alex这样跟他说时，Alex完全一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样子冷冷看着他，依旧是那副戒备的表情，像个从头到脚把自己武装起来的铁甲战士，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拒绝了Leo想要他做模特的请求，但这种挫败感并未让Leo丧失信心。

　　他不再惊扰他，耐心的等待着，观察着Alex在这古老的房子里进进出出，Alex的话很少，除了必须的招呼，应付唠叨的房东太太，他几乎不说话，他总是微微的皱着眉，带着Leo最熟悉的略略有些戒备的表情，仿佛随时有些惊扰就能让他像猫一样竖起毛发，即使偶尔露出的礼貌的笑也能让人清晰感觉到那只是出于他良好的教养而已，和他的心完全没有关系，初遇时那种带着魔力仿佛能让人闻到阳光的味道的笑在很长的时间里Leo再也没有见过了，Leo偷偷的看着他，试图说服自己放弃，这只是一个比较清秀的普通亚裔男孩而已……

　　但他每次收到传真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露出浅浅的笑，还有和他的年龄正相衬的略带些羞涩又甜蜜的表情又让Leo怦然心动。Leo长时间的站在画布前，胡乱的涂着，大块的鲜艳的色块交叠的在画布上铺陈，仿佛烈日下的花田，接着很快又被阴郁的暗灰色覆盖，就像阴雨笼罩下的伦敦，压抑、无助、脆弱，可有一块淡淡的浅绿却怎样也盖不住，仿佛要刺破阴霾的天空挣扎出来，Leo感觉到仿佛有些什么东西正在从指尖溜走，他在画布前开始有些手足无措，想抓住却又无力去抓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抓的感觉一下子俘获了他。

　　Leo注意到最近Alex的电话变多了，传真就越来越少，他也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这天他接了电话后，又开始皱着眉急躁的在传真机边神经质的啃着手指，甚至不能发现Leo正在看着他。

　　还好这天传真终于被他到了，看着欣喜的拿着传真的Alex，连Leo也松了一口气，可看过传真，Alex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写回信，而是想了想平静的拎起背包走出了门，这反常的平静让Leo有些不安的跟了出去，Leo看着他踯躅的走在华灯初上的伦敦的大街上，背影特别的孤单，作为亚裔也显得特别单薄的身形很快就被淹没在人群里，但看着他的方向，Leo就知道他去了附近一个古老的剧院，这个剧院常年都在上演莎士比亚的悲喜剧，Alex好像很喜欢去那里，戏票总是被他像其他东西一样随手遗落在房间的角角落落，例如楼梯旁、衣帽架下等等地方，这是个比艺术家更加不懂整理的男孩。

　　Leo赶到时，Alex果然已经买好戏票，靠在剧院门口古老的希腊风格的石柱上安静等待歌剧开场，今晚上演的剧目是老套的《王子复仇记》，饰演奥菲莉亚的演员是Leo心中的女神的凯特，哪怕只是她的一根发丝也能让Leo着迷，Leo毫不犹豫的立刻买好票跑去找Alex，Alex礼貌的跟他点了点头就自顾自的走了进去，他们的位置只隔着三个人，剧场的灯很快就暗了下来，Leo看到他双唇紧闭，下颚线条紧紧的绷着，睫毛也在轻轻的颤动着，此时他的内心肯定没有他的外表看上去那么平静，很快奥菲莉亚就出场了，Leo开始整个人都沉浸在戏里，曲终人散，他擦干眼角的眼泪才注意到Alex已经不见了，慌忙追了出去。

　　还好他走的并不远，Leo跑了几步就看见Alex静静站在一家酒吧的门口，听见他跑过来的声音，转过身第一次主动跟Leo打了招呼：“嗨！我没有带证件，不能跟他们证明我已经成年了，能麻烦你帮我叫杯酒吗？”

　　Leo有些意外的看着他，Alex顿了顿接着说：“我保证我已经满二十一岁了，回去我会给你看我的护照……”

　　“不用！不用！”Leo连忙去点了两杯Alex指定要的威士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Alex端起他手中的酒就一饮而尽，但是他的酒量显然和他喝酒的豪爽气势很不相称，第二杯还没来得及喝，他就明显的醉了，可眼睛反而比平时更亮，他伏在桌上吃吃的笑了起来，正是那种让Leo魂牵梦萦的笑，也许并不完全一样，可同样带着魔性的美，就像从心底开出的花……

　　笑着笑着，他突然拽住了Leo的领带盯着Leo用歌剧的腔调轻轻的说：“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回去后第二天，Alex就病了，Leo整天没见到他出来，也听不到任何声响，立刻着急的找房东太太拿来钥匙，他已经烧的发烫，喉咙甚至无法发出声音，可医生离去后，他立刻拒绝了Leo的一切好意，执意不肯去医院接受治疗，Leo只能看着他躺在床上一副好像想要自生自灭的样子，却无能为力，还好年轻人的生命力总是很强韧的，几天后他终于熬了过来，身体开始慢慢康复。

　　之后的某天，Leo非常意外的见到了来敲他的门的Alex，他看上去平静了很多，颇为窘迫的跟Leo说：“我愿意做你一天的模特……”

　　画完的那天，这个叫Alex的亚裔少年发了一封传真，就悄悄的搬出了这栋公寓，再也没有出现在Leo眼前。

　　可就在Leo几乎淡忘这件事的时候，他在一个同样来自台湾的女孩那里，又遇到了Alex，那是一份他即使一个字也认不出也能清楚知道属性的八卦杂志，封面上是一对满脸幸福掩饰不住笑意的少年男女，台湾女孩告诉他，他叫吴永安，是台湾乃至整个华语圈最红的青春偶像，虽然他不承认，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正在和那个女孩谈恋爱，Alex就静静的呆在封面的一角，露出职业的笑，Leo一眼就看出他笑的很勉强，他突然想起封面上大大的“吴永安”这个名字他见过，是Alex发的所有传真的开头，也是Alex收的所有传真的结尾，Leo清楚记得他说“that is my brother,yes…brother……”

　　最后的传真

　　——————————————

　　小悦：

　　我最近在香港拍戏，不太方便发传真，你现在在伦敦能吃得惯了吗？上次你说有跟苏妈妈学做绿豆汤，成功了没有啊？我知道以你的天赋，失败的几率是比较大，不过失败了也不要怕，多做几次就好了！要加油哦！

　　对了，Charlie你还记得吗？以前去台湾宣传你见过的，这次戏还是Charlie和我搭戏，她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昨晚Charlie还带我和小金一起去旺角的一家面店吃鱼丸面了，味道真是正极了，等你回来带你去吃，你一定喜欢的，Charlie也很想见见你……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等你回来再说，前些天文先生是有打电话让我帮忙劝劝你，他觉得你出国时间太长了，再不回来，就要被歌迷抛弃了，我猜他一定也找你了，不要担心，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不想回来就别回来好了，在伦敦好好读书，你家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的！

　　不说了，我要去拍戏了，时间很紧……

　　吴永安

　　1995．8．20

　　———————-

　　吴永安：

　　安心拍戏，不用为我担心，Charlie是个好姑娘，大家都喜欢看你们，这出戏一定会像你们以前合作的戏一样红……

　　我已经决定回去了，伦敦也不是天堂，总是留在这里逃避事情，并于事无补，我想了很久，这世上除了生和死，也并没有其他大事，没有人能不管不顾的只做我，我除了我之外还是人家的儿子还是人家的哥哥，你家的事情自己解决已经足够辛苦，我不能帮你也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我会回去，去承担我该承担的事情，退学是我自己选择的，选择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所有的后果都自己承担，所以……即使继续被人骂，我也必须回去……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Alex

　　1995．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