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三十三夜》桃子酱peach

4、如猫沉眠【下】

　　【5】
　　一切都将终结在梦里，我以为梦境是你唯一不会逾越的地方。

　　【6】
　　兽已经垂垂老矣，在最近的一次梦中，他死在哀愁里，皮毛上沾满了血迹。

　　少女惊慌无助，看向面前的人，他被笼罩在一袭黑色长袍中，细长的身子像直立的枯树，全身透着一种死亡的气息。他戴着一张邪魅的面具，嘴角勾起的弧度是最大的嘲讽。
　　黑色鬼魅不断的飘过身边，能听到“呼呼”的空气流动的声音，唯独他，一动不动，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透过面具传过来，就像她是唾手可得的猎物。

　　梦境保护层被破坏了。
　　兽已经死去，城门失守，那些幽灵一般的黑影鱼贯闯入，窥伺着人的生命。
　　耳畔是嗡嗡的轰鸣，寒风乍起，像被人掐了脖子，呼吸都透不过来。
　　没有谁能救我，要活下去只能靠我自己，不然，就会真的死在梦里了。
　　“光……”少女艰难地叫出这个名字。
　　是的，光。他必是能驱散黑暗的人。将喜悦寄予在他身上，只准他当自己的骑士，而这些，他都一一为她实现了。
　　“爱丽丝。”少年的声音响起。
　　回首真的是他。
　　“爱丽丝的命是我的。”光面向他，冷冷开口，说出令人窒息的话，“谁也无权带走。”

　　“她的命我才不在乎，”对方摘下面具，果然是森，他挑眉望向光，“我是来抓你的，窃贼！”
　　光瞬间紧张。
　　“不许你伤害他！”爱丽丝张开手起身拦在喜欢的人面前，“要抓走光的话，先问过我爱丽丝同意不同意！”
　　“蠢材！”森不屑地看向她，“想起你自己的名字再说吧！”
　　说罢，他俯身向光冲去，少女想拦住，但那些幽灵般的黑影瞬间也向她冲来，穿透了她的身体。
　　“爱丽丝！”光大声叫着，然而已没有任何作用。

　　做梦的人已死，梦境迅速崩塌。

　　【7】
　　金发少女猛然惊醒，她睁开眼睛茫然四顾，她甚至想问她是谁，现在又在哪里。
　　“你终于醒了，”森笑道，“身为死神却落入别人圈套，连自己是谁都分不清了。”
　　琳娜这才站了起来，她摇了摇头，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原来刚才是个梦。

　　梦中之梦。梦到自己成了爱丽丝，经历了她所有的悲和喜。
　　琳娜叹气，随后转向光。她必须带走那个少女的灵魂。
　　“你没有胜算的，”森望着光，“如果你要逃离这里，我也不介意。当然，首先，梦境会被破坏，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说，你也知道。”
　　那些鬼魅会迅速向叫爱丽丝的少女冲去，吞噬她的身体和灵魂。
　　光捏紧了拳头。

　　这里才是爱丽丝的梦境。灰暗，阴冷，鬼魅四处游离。
　　琳娜想在梦境中将她的灵魂带走，却遇到了光的阻拦，她中计陷入昏迷，竟然梦到自己成了爱丽丝。随后，森因追寻光的踪迹也来到了这里，杀掉了守护梦的兽，替她打破了混沌的梦境。
　　“那家伙是个时间窃贼，还是个操纵梦的高手，如果你沉溺梦境，可就醒不来了，感谢我吧！”森对琳娜说道，“身为死神却过于心软，当心哪天死在别人手上！”
　　梦境里，随意一个动作都可能是对他施加的法术，光要让她把混沌的梦境继续下去，森的闯入则是为了将它破坏。
　　“谢谢。”琳娜说。
　　琳娜是死神，死神有赋予人死亡的能力，时间，地点，方式，她都能掌控。痛苦或安详，漫长的折磨或是轻松的解脱，她都能赋予。

　　有人会不断试图逃脱死神的掌控，比如爱丽丝。
　　她是本该已经死去的少女，自小体弱多病，家人为了不让她死去想遍了各种法子，更有异世界的少年为她偷来别人的生命，偷偷放到她体内，供她存活下去。
　　一天，两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光不敢多偷，从这个人身上偷一点生命的时间，又从另外的人身上偷一点，积累下来，为爱丽丝护命。
　　即便如此，少女依旧备受折磨，游离于阴阳两界。

　　【8】
　　“我真搞不懂你，要带一个人走还不容易，为什么一直不下手？”森问。
　　“时间还不到，”琳娜开口，“虽然是偷来的时间，被放到她身上后我也无可奈何。”只得等到时间用完的时候才能下手，可是少年不断为她偷来别人的生命时间。
　　“好吧，看来是我的失职。”森眯着眼睛望向光，“今天可不会那么容易被他逃走了。”
　　光叹气，随即又不满：“爱丽丝是个好女孩，为什么一定要她死？世界上那么多浪费生命浪费时间的人，我将他们不珍惜的拿一些过来，给懂得它可贵的人用，有什么不对？为什么生命总是不公平？”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最后的那个问题，因为我只是负责带走她的死神，”琳娜回答，“但恰恰是你的行为，让她饱受折磨至今。”
　　“这是什么意思？”光皱紧了眉。

　　“游走于阴阳两界的灵魂是危险的。”琳娜说，“生命被人为延长，人间的守护者不会守卫她的灵魂，因为她在人间的生命已尽，对阴间的守护者你们却避之不及。在阴冷暗黑的夹缝中，有窥视人灵魂的怪物，她的疾病和痛苦就是由他们造成，梦境是他们最好的突破口，他们随时等待着，将她吞噬。
　　“即便是你也不该随便进入这里，你虽然是操梦师，能引导但不能主导，毕竟真正做梦的人不是你。梦里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会知道。”

　　即便是梦，受到伤害时那种痛楚的感受也是真实的，不亚于现实，甚至，强大的操梦者能让做梦的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让现实中的人死在梦里也是办得到的事。
　　当然，做梦的人毕竟是做梦者自己，若他意志足够坚强，操梦者耍再多花样也奈何不了。
　　“所以她从来不告诉我梦到了什么吗？”光笑了笑。若不是被召唤，他大概一直都无法进入这里，梦境被守护得严严实实。

　　真正的爱丽丝此时走了出来，护梦的兽跟在她的身后。
　　她认出琳娜就是时常出现在梦境里抓住她的手、把她带到安全之地的人：“谢谢你，一直守护着我。”
　　琳娜笑了：“守护每个灵魂到达该去的安息之地，是我义不容辞的职责。”
　　少女笑了，她走向光，抓住他的手道：“现在，我要去早就该去的地方了。”
　　光抓紧她的手：“死亡会很痛苦。”
　　琳娜摇了摇头：“她死时安宁，就像猫在午后的阳光下打盹。”
　　“就像你经常说的那个比喻。”爱丽丝笑了，随后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颊上一啄，“再见。”
　　“我只知道他会偷时间，原来他还会偷心。”森瞥了瞥嘴。
　　琳娜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面色凝重，轻轻念起咒语，金光一闪，手中出现一把巨大的镰刀，风声更紧，琳娜握紧刀柄，挥手斩去。

　　【9】

　　晨曦的光映照在少女脸上，可爱的女孩爱丽丝，她睡着了缩成一团的样子像只猫咪。光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早安，他说，随即他被森带走，回头又再看了她一眼。
　　“再见。”少年喃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