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东宫有喜 ...

  •   绕过保极殿往北,便有一座汉白玉拱桥,其下流水潺潺,两道种满杨柳,若是在春天应该是很暖风拂过柳枝飘荡,偏是在冬日,只剩下秃兀的树干。
      桥上站着一中年妇人,难以判断其年龄但也很明显地有几分老态。穿着也不如三宫福晋的华丽,毕竟也还遍身锦缎,很是养尊处优的模样。
      随行的丫头告诉海兰珠这就是继福晋乌拉纳喇氏,并领着她上前行礼。
      “格格,到这儿可过得习惯啊?”乌拉纳喇氏瞅着海兰珠,扬起眉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诚然,她也是有这个骄傲的资格,想她比哲哲更早嫁与皇太极,并育有二子一女,其子豪格为皇长子,初从征蒙古董夔、察哈尔、鄂尔多斯等部,屡立战功,封贝勒。天命十一年(1626)八月皇太极即位,豪格时年十七,在宗室贵族中已崭露头角,同年十月随大贝勒代善、阿敏等从征蒙古喀尔喀扎鲁特部,所向皆捷。
      天聪六年(1632),皇太极率诸贝勒将帅及大军西征,豪格奉命与杜度、萨哈廉贝勒留守都城,同年六月二十九日,晋封和硕贝勒。
      另一子洛格早殇。其女为皇长女,正是这一年嫁往蒙古熬汉部博尔济吉特氏台吉班第,称敖汉公主。

      海兰珠低头含笑,小心翼翼地答到:“回福晋,承蒙福晋们照顾,很好的。”
      “住的惯就好。”乌拉纳喇氏怀抱着小暖炉,用大红撒花灰鼠皮布包在外层。一阵寒风袭来,她不禁浑身哆唆更把那暖炉捂紧了些,又说到:
      “听说格格来了,我又没那个福见一眼,今儿特找你说说话,也是见识一下科尔沁的美人,也是带着你逛逛这片儿。应该不算太唐突吧?”

      海兰珠细品这话,隐隐听出几分怨意,只得摇头半是否认,半是对这些日来听了很多遍诸如此类之话的无奈:“福晋特意邀请正是看得起海兰珠,还应谢过福晋才是。”
      “呵,原来科尔沁也还有客气人呢!”乌拉纳喇氏鼻内轻哼了一声,心内想着口中却说到:“我倒想到了,你是察哈尔回来的,巴特玛福晋说不准你以前还见过,改明儿也让你俩见见。对了,那地方比起咱们这儿怎么样呢?”

      有关察哈尔的所有事情,哲哲和布木布泰都不曾在海兰珠面前提起过,一来也是恐提起旧事反而让人伤心,二来也是好些事暂时也还不是问的时候。俗话说得好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哪知道这位继福晋又从哪里打听了来。

      “察哈尔?”海兰珠听得怔怔地,身子仿佛沉了起来,眼光也变得木然。她紧紧地攥住裙边,狠压着颤抖的声音:“很好的,察哈尔……是个好地方。”

      乌拉纳喇氏嘴角浮现一丝很诡异的笑:“格格真是有福气的人,自然在哪儿都是好的。不过,宫里的头的好又是外头比不得的,别的不说了,像大福晋的端庄仁厚,西宫福晋的聪明干练,哎……”
      她突地话锋一转,凑近了些,神秘地:“皆因格格是明白人我也透句实话,自古英雄爱美女是丝毫不错的,东宫福晋那样模样那样心性的人,谁越得过?像我这样的人自是不敢奢望,便是那赫赫有名的满蒙第一美女东哥格格若活到现在怕也是只有自惭形秽的份。可偏还是有些不识趣的人,也不会审时度势,搞得宫里不安静,也真是,何必白费神呢。你说是吧,格格?”

      海兰珠仍是点头表示赞同,正好对上了乌拉纳喇氏咄咄逼人的目光,她索性装作不经意地扭过头去,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姐姐还在这儿干什么呢?”忽得听闻后面一略带苍桑且又不失利落的女声传来。
      乌拉纳喇氏和海兰珠同时转过头去,只见那女子身上一套镶蓝色的旗装,又披着镶蓝色的斗蓬,头发绾成高髻再带上缀挂长串缨穗的旗头,肩若削成,虽无十分姿色,却是颇具成熟韵味,一颦一笑观之可亲。
      乌拉纳喇氏随即堆满了笑容,却又昂了昂头问到:“巴特玛妹妹,今儿怎么得了闲出来逛逛?”
      “感情姐姐还不知道呢?”巴特玛露出惊讶之色,眼睛又朝东南方瞧了瞧,甩帕子叹到:“早知我就叫上您一同去了。东宫福晋有喜了,这会子大伙儿都去瞧了,西宫福晋最早到,大福晋人虽没去却也打发人送了好些人参燕窝的。今儿太医诊出来后,东宫的门前就没消停过。您看,您是不是也……”
      未等她说完,乌拉纳喇氏就急地跺着脚,连忙到:“怎么早没人说?我得去看看。”
      说毕,也顾不上余下二人,只领着丫头急匆匆的走了。

      **************
      方见她二人说话便也不宜插扰,因此这一会儿海兰珠才补礼问安。
      巴特玛忙上前拉住她,低声到:“那个主总算是走了,和我不也必拘谨,都是故人。”
      “多谢福晋刚才解围。”海兰珠心存感激地说到。
      “呀,手怎么这么凉?”巴特玛刚拉住海兰珠的手就觉得冰冷得厉害,再细细看她,原来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紫。
      海兰珠的脸也早已由白皙转为苍白,却还硬撑着:“不觉得冷,想是习惯了。”
      “都是那个乌拉纳喇氏,大冷天的,不是存心害人吗?”巴特玛边是埋怨,边拉着海兰珠先到她屋子里取取暖。

      这些继福晋和侧福晋的住所正是位于保极殿后的几排宫殿,都是面阔六间硬山式建筑,十分别致,富有汉式建筑的风韵。
      走进巴特玛的寝宫,外间靠南窗处就有一个暖炕,炕上搁一小木桌,木桌上头摆满了干果、糖蒸酥酪等小食品。
      她二人分坐桌旁两侧,因屋内又烧着暖炉,人也觉得很快地暖和起来了。

      海兰珠双腿微曲,坐姿很是端雅,轻声问到:“福晋方才提到故人,可我倒想不起何时见过福晋了,还望福晋赐教。”

      巴特玛正小心地吹着松仁儿皮,听到此话便停住了,笑到:
      “你刚来察哈尔的时候,刚巧不是碰上年庆了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还跳了一支舞。可惜那时科尔沁和那边关系不那么融洽,亏得那么好的舞那么好的人,大家也只在心中赞罢了谁也不敢承认。不过好笑的是,林丹汗那晚喝得醉了还直夸你呢。那晚侍寝的小福晋后来说大汗在梦中都在叫你的名字。”

      巴特玛说到在察哈尔的生活时,说到曾经的丈夫林丹汗时完全是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她是那么地波澜不惊,那种平缓的语调,那种仿佛讲述他人故事的方式也许表明了她和过去的一切已经彻底的决裂了。

      而海兰珠则完全不同,察哈尔对于她来说就是一根导火索,随时都可以把平静的她带入苦痛的边缘。也许是因为性格的不同,也许是因为经历的不同,甚至也或者是因为有情总比无情苦。
      这个时候,海兰珠又埋下了头,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只是偶尔肩耸动一下,真真是静若处子。

      “后来的年庆我都是和正福晋并坐的,你不会没见过我吧?”巴特玛一面把剥好的松仁递给海兰珠一面问到。
      “我……”海兰珠摇了摇头:“我没有再参加过任何的庆典。”
      她眸子里闪烁着难以掩饰的优伤,呼吸也变得有些沉重。

      “哦”巴特玛大致明白了些,也就不再问下去了。她稍直起身,向窗外招了招手。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的小女孩,连蹦带跳地跑了进来扑向她怀中,甜甜地喊到:
      “额娘!”

      “还是没个女孩家的样,乱跑乱跳的。”巴特玛嘴上虽怪着,但却是极疼爱地抚着小女孩的头,又对她到:“其其格,快去见过海兰珠姨母。”

      “哦。”其其格一面应着,一面像个小大人般地蹲跪在地,稚气地到:
      “其其格给姨母请安!
      海兰珠忙下炕抱起她,端祥着这个小女孩,先前的愁色也减了些,无不爱怜地赞到:“其其格,想必是人如其名,聪慧无比了!”
      又笑着对巴特玛到:“小女孩正是淘气些才好呢!福晋千万别管得她太紧了。”

      两人哄着其其格玩了好一阵,直到她困得睡着了,方叫人把她抱了下去。
      海兰珠的目光追随着那天真无邪的脸庞,到进了内房已经看不到了,方收了回来,却还有恋恋不舍之意:“其其格真让人喜欢。她这个年纪所拥有的一切对于过来人而言都是可望而不求的。“

      “虽然其其格不过是察哈尔族人的女儿,但我自问待她也是尽心尽力了。”
      巴特玛往身后的墨绿色金钱蟒垫子靠了靠,言语之间渐觉几分苦涩。
      “原来那女孩不是福晋的女儿?”海兰珠觉得惊异的同时又顿生怜悯,她眉尖微蹙,凝望着巴特玛,不知以何言回之。

      “我也不知今儿怎么了。”巴特玛略歪了会,又站起来,扣着双手背对着海兰珠,语调又转为始终如一的平淡:“最是无情帝王家,否极泰来孰敢望?深陷其中的人无法超脱,置身其外的人还有机会。”

      “福晋……”海兰珠很是震动,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望着那个女人稍显孱弱的背影,听着如斯话语却揣测不到她究竟是何意,只好勉强答到:“若论超脱于尘,又有几个人能做得到呢?”

      巴特玛转过身来看了看海兰珠,直摇头到:“万境皆如梦境看,自然就放得开了。”
      海兰珠浅浅一笑:“福晋自己怎样呢?”
      巴特玛以笑回之:“透而不彻,知而不悟。既无以选择,便寄望他人,如此而已。”
      海兰珠沉吟了一会儿,复言:“可选而不选,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巴特玛点头不语,片刻,方抬头问到:“格格的选择呢?”
      海兰珠俯身行礼:“多谢福晋费心,福晋之语别于他人,海兰珠深领其意。”

      海兰珠作礼完毕,便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及至门口,又转过身来,口内说到:
      “折中之选 。”

      *******************

      东宫这几日是十分地热闹,毫不夸张地说,怕是连站的地都没了。各位福晋不管是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上都跟着掺和着欢喜。
      也亏了是这样,宫中的人倒也不再提起海兰珠,这位让她们一度警惕的女子,也没有人莫名其妙地邀她前去,因此对于海兰珠,东宫的喜事确实是好事。

      可哲哲那边就不是那么轻松了,东宫福晋凭着族中势力和位份本就领冠群芳,到现在又怀有身孕,若一旦生下皇子今后还不知怎样尊贵。
      话又说回来,若是一个娜仁托娅也就罢了,偏还有那乌拉纳喇氏母凭子贵、自视甚高。要是这两人联起手来,那还得了,中宫之位怕是岌岌可危。
      哲哲越想越觉得严重,只是恨到:谁又算得到,又偏生得巧了,窦土门福晋也是刚来归顺。

      钥淇见主子一直愁眉不展,便也上前劝到:“大福晋,容奴婢插句嘴,您还是直接向皇上提了这事岂不好?皇上平时也极尊重您的,想必定是答应的。”
      “哎……”哲哲摆了摆手:“今时不同往日,前两天我探了探皇上的口风,实无纳妃之心。若又偏赶上这个时候科尔沁把人送来,授人以柄是小,只怕会毫无益处,白搭上个可怜人。”
      钥淇心上虽也跟着着急,但无奈她一普通丫环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得说到:
      “要不您和西宫福晋商量商量?”
      哲哲点点头:“你倒提醒我了,玉儿的想法我也得弄清楚。只是且不急,再看看罢,事情有个准了也才好说。”

      ****************

      正宫北暖阁
      皇太极正翻阅着奏则,时而于上勾划,时而凝神细思。
      哲哲端着一木碟,里头搁着一碗银耳莲子汤,走到皇太极身旁,轻声到:
      “皇上,尝些这银耳羹,清热润肺也是好的。”
      皇太极抬头,皱了皱眉,接过来饮了一口,便又放下,仍盯着折子。
      哲哲见他若有所思,又笑问到:“最近朝里的事不是刚缓下吗,怎么又这般忙了起来?皇上可要保重龙体,切不要过度操劳。”
      “朕的身体好着呢,不打紧。”皇太极嘴角扯出些许笑意,又看了看哲哲,说到:
      “萨哈廉正请奏给先汗山陵建寝殿,朕已经准了。不过既涉及先汗,也不可轻视,朕准备亲自降旨于工部。”

      说毕,皇太极盖过折子,起身坐至暖炕上,观其神态也是有些疲惫。
      哲哲会意,皇太极是最不喜后宫问政,也便跟着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到:
      “皇上前些日说应再以家宴之礼宴请吴克善一行人,这几日又没再提,还是给个确切的日子,臣妾也好准备。”
      皇太极眉毛微扬,一面用手揉着太阳穴一面吩咐到:“这事朕都差点忘了,那就初六日在正宫里头摆宴,方不失了亲戚的情分。”
      “臣妾代科尔沁族人谢过皇上恩典!”哲哲喜得连忙蹲身谢恩。她心里头也舒展开了,很是一副满面春风神采奕奕的样子,她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
      林潇湘
      2006,11,25 20:40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东宫有喜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