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无言》莫莫莫

4、第 4 章

　　夏天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急急地开门进来，一片漆黑。一边大声叫着“默默”，一边摸索着开了灯。一切跟离开时并无两样。
　　夏天去推默默的房门，门被反锁住了。夏天松了口气。
　　“默默，我回来了，开门。”夏天敲着门。
　　里面静悄悄的。
　　夏天不死心，继续敲着门：“默默！”
　　许久，终于传来了沈默默的声音：“我睡了。”
　　“默默，开开门。别生气了。我今天真的是有急事。”夏天有些紧张无措。
　　“夏天，我没生气。只是我睡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传来的依然是淡淡的声音。
　　夏天无法，只得折回，坐在了沙发上。静静地吸了一只烟。手机灯光不停地闪烁，夏天狠狠地关了机。

　　次日，夏天早早地醒来。正想着去敲默默的门，却发现房门上贴了张纸条：我去上班了。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夏天看看时间，不过六点而已。
　　沈默默静静地走在路上。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并不近，不过充裕的时间让默默放弃了马上乘车的想法。清晨气温有些低，默默觉着有些冷，便开始慢跑起来，直至整个身子渐渐发热。有些累了，默默缓下步子。路上没什么人，车子也很少，整个城市显得空荡荡的。挥挥手臂，默默发泄般地大叫起来：“啊！”“啊！～～～”喊完后，沈默默快活地大笑起来。
　　手机铃声响起。沈默默犹疑了一瞬间，还是很快接了起来。“夏天，起得挺早啊！”声音里洋溢着轻快。
　　“哪有你早？现在到哪了？”沈默默的欢快也影响了夏天，原本肃静的面容渐渐柔和起来。
　　“我啊。”沈默默看了看四周，发现了一家名为“美味粥品”的小店，“在路上啊，现在刚发现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小店，决定进去吃早餐。”一边说着，沈默默一边朝小店走去。
　　“具体地点？”夏天关着门，继续问道。
　　“干么？打算给我送行啊？”沈默默呵呵笑道。
　　“不是。刚好我也要吃早饭，所以打算跟你做个伴。吃完后，我可以送你上班。”
　　“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有人送我上班哎。”沈默默一边冲着服务生笑，用手指指皮蛋瘦肉粥，一边继续回道，“可我今天早上想一个人吃来着。”
　　“哦。”夏天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真不愿意我来。”
　　“对！”
　　“那你什么时候下班？”
　　“怎么？打算接我呀？”沈默默付了钱，拿了单子，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对！”
　　“好吧。我差不多五点下班。如果没有什么特别事情的话就可以走了。”
　　“好！那你等我。”
　　“嗯。”沈默默笑着应了，心却空空的。

　　上司是个中年男人，颇有魅力。这学期刚调过来。原先的是位女子，在这待了三年，然后被调出去做了分校的校长。临走，问沈默默是否愿意跟着一块走。沈默默私心里其实很愿意跟着走，结果许多关系千头万绪，终究没走成。临走，女子说了句：“默默，你，实在是可惜了！”沈默默只是笑，直笑得满嘴苦涩。
　　说是办公室助理，其实担负了办公室大部分的工作，此外，许多临时性的杂事，往往也会找上默默。而默默，认真而固执的默默，学不会巧妙的拒绝。
　　新来的上司，与默默同姓，沈玄一，一个文雅的男人。有一个八岁的儿子沈昕，超级可爱，在本校读二年级。一见到沈昕，默默立即就被全盘打败，自此将沈玄一视为偶像。因为沈玄一同时担任了两个班的数学教学，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办公室里只有沈默默一个人，可是沈默默不敢有丝毫放松，因为校长办公室就在对面，而校长又是个很关注细节的人物。
　　7点半到了学校，沈默默马上就开始了工作。临近月末，又要开始结算教师的工资了。看着一大堆从年级组长、教导处、校长室转了一大圈，最后汇集到办公室的考核表，沈默默的头又开始痛了。
　　一天的时间过得飞一般。自从工作后，沈默默就老觉着时间不够用。任着时间从手中飞过，常常有一种恐惧。心还是如此的稚嫩，而身体却在不断的老化。
　　四点五十分，沈默默的下班时间。将桌面理了理，喝完了杯中剩着的茉莉茶，洗了洗杯子。手机铃声响起，沈默默淡淡说了一句：“夏天，等我十分钟。”校园很大，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学校大门，刚好十分钟。
　　跟警卫笑着打过招呼，沈默默一眼便看到了夏天的车，宝蓝色，非常亮眼。只可惜沈默默对车丝毫不感兴趣。在她眼中，什么车都是一样的。也许差别仅在于能坐多少人。
　　夏天也看到了默默，下了车，冲默默招手。在默默走过来的时候，适时地拉开了副座的门。沈默默有些诧异地看了夏天一眼，夏天做了个请的动作，沈默默便坐了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我拉车门。很好，值得纪念。”沈默默笑道。
　　“哦，是吗？那我真是荣幸了。”
　　“呵。”沈默默干笑。
　　“怎样？饿了吗？先找地方吃饭吧。”
　　“好啊。反正我们俩撞一块，也就是吃饭了。”沈默默忽然觉着一丝不快。
　　“哦。那么今天，除了吃饭，我再请你看电影吧。”夏天似乎有些察觉。
　　“哦。最近有好看的电影吗？”沈默默有些无聊地转了转头。
　　“嗯。《史密斯夫妇》吧，有兴趣吗？”
　　“哦。”沈默默的眼神有些亮了，“刚看了它的一些宣传，好像挺不错的样子。那好啊，你请客。”
　　“我已经说了我请客啊。”夏天轻笑道。
　　车里静了一会。沈默默开口说道：“夏天，放点音乐吧。”
　　“好。收音还是碟？”
　　“随便。”
　　“啊！有一张庾澄庆的，你一定喜欢。”
　　“是吗？赶快。”

　　晚饭是在一家粗菜馆。席间，两人聊着一些鸡毛蒜皮。说着生活中遇到的一些趣事，也聊起共同的中学生活。
　　“知道吗？中学里，男生给你起了个外号‘冰美人’，因为你都不怎么理人。”
　　“有吗？”沈默默睁大了眼睛，“我哪不理人了？我觉得自己还是挺亲切的啊。”
　　“亲切。哈哈。的确啊。只是太多男生不知道啊。”夏天笑道，“你自己数数，初中就不跟你说了。高中里，即使是同一个班，你有多少男生是没有说过一句话的？”
　　“嗯。”沈默默仔细想了会，“好像是挺多人没说过话的。可那又怎样？这是双方的啊。我没跟他说话，代表他也没跟我说话嘛，怎么可以把责任都推我身上呢？”
　　“哈哈。好，不跟你聊这个问题。”夏天笑着管自己喝酒。
　　“哼。”沈默默恨恨地看了夏天一眼，转而妩媚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初中里，我们暗地里都叫你什么？”
　　“什么？”夏天一脸的小心翼翼。
　　“绝代佳人。”沈默默故意淡淡说道，其实肚子里早暗笑到抽筋。
　　“噗！”夏天差点没喷出来，只忙着咳嗽。
　　沈默默一瞬间伸出手去，却又不知该做些什么，收回手，从旁边盒子里抽了纸巾递过去：“怎么？你一直都不知道吗？连我这么闭塞的人都知道唉。呜，夏天，你该骄傲啊。这么强的名号，一般人哪担得起啊。”
　　夏天终于停了咳嗽，将脏了的纸巾丢在一旁：“你们这帮家伙，太狠了吧。”
　　“哪有？这是尊称，好不好？”
　　“强！实在是太强了。谁叫出来的？”
　　“我哪知道啊？我向来属于后知后觉那一类。能传到我耳里，说明你这名号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过分！”
　　“哎，那是夸你长得漂亮哎。你初中里跳健美操的样子，实在是……”沈默默闭上眼，做了个陶醉的姿势，“果然是个美人啊。”
　　夏天汗颜。
　　而沈默默张开眼睛斜睨了夏天一眼，继续说道，“哎，没记错的话，你初中里健美操好像是获过市二等奖的吧。”
　　“拜托，那是团体奖好不好，又不是我一个人参加。”
　　“你是领队嘛。”沈默默笑道，“也是，你一个大男人长那么漂亮干什么？知不知道在你面前我自卑啊。美人啊美人，抬起头来瞧瞧。”
　　夏天好笑的抬起头：“哎，那为什么前面还非要加个绝代呢？”
　　“哦。你能怀孕吗？假如你能生小孩的话，我会建议大家给你换名号为倾城佳人的。”
　　“你！……”

　　一顿晚饭就在这么笑闹中度过。然后去看了电影。《史密斯夫妇》，也许是先期期望太高，总感觉不够出彩，不能算失望，但整场看下来，中规中矩，高潮不够。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沈默默洗了洗手，坐在桌子旁，清了清嗓子：“嗯。夏天，过来这边。谈正事啦。”
　　夏天走过去，坐下，微笑道：“谈什么，这么正经的样子？”
　　“哎，不是你一直说要好好跟我谈谈的吗？”沈默默侧头看着夏天，眼神不善。
　　“哦，是，是要好好谈谈。”夏天说着，却没了下文。
　　沈默默等了一会，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稿纸，分了一半给夏天：“看过《浪漫满屋》没？”
　　“什么？电影吗？”
　　“不是。一部韩国电视剧。”沈默默笑道，“看来你没看过。没关系。知道‘合租条款’吧？”
　　“嗯？”
　　“看来，我们要同住一段时间。距离近了，难免会有摩擦。虽然我脾气尚好，你看来也好像风度不错的样子。不过还是有些东西先有个约定比较好。那么，我们俩先自己想想有哪些该注意的地方，先写下来，然后慢慢讨论吧。怎么样？”
　　“有这个必要吗？”夏天有些不确定。
　　“有。”

　　20分钟后，沈默默拿起写满字的稿纸：“我先来吧。你补充。”
　　“好！”
　　“第一条，互相尊重，不窥探彼此隐私。”沈默默读着稿纸，读完瞟了一眼夏天，“怎样，没意见吧？”
　　“没。完全同意。”
　　“第二条，不得欺骗。对方问题，可以不作答，但不得欺骗。”
　　“什么意思？”
　　“就是不能有欺骗行为。如果对方的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坦白说不想回答，但是不能有欺骗。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可以善意隐瞒，但不得恶意欺骗，是吧？”
　　沈默默斜乜了夏天一会，说道：“也算吧。”
　　“第三条，涉及两个人的问题，要双方商量过彼此同意才能做出决定。任何一方不得强迫另一方做任何事。”
　　“同意。”
　　“第四条，答应对方的事要做到。如果实在不能做到，要提前打招呼并说明理由。”
　　“好！”
　　“第五条，双方有行动自主权。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要不会打扰到对方，无需经过对方同意。比如，”沈默默顿了顿，“我可以自由选择是住在这里还是住在其他的地方。你也一样。”
　　“这个，我有疑问。你住哪里，这好像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也涉及到我吧。所以参考第三条，你得经过我同意。”
　　“哈哈，夏天，我可没这样觉得。”
　　“可我这样觉得。”夏天说得很坚定。
　　“好吧。那这样子，如果不能回来，提前通知一声。行了吧。”
　　“可以，不过前提是一周里至少一半的时间要住在这里。”
　　“哦，夏天，你好像经常出差哎！”沈默默笑着眨眼。
　　“出差、度假或其他特殊情况除外。”夏天答得毫不心虚。
　　“特殊情况啊？这范围可广了。好啊。那下一条。第六条，除非双方同意，不得擅自在彼此朋友面前透露彼此关系。”
　　夏天颇有深意地盯了沈默默一会，笑问道：“什么关系？”
　　沈默默白了夏天一眼，抖了抖手上的稿纸，继续说道：“第七条，在我们共同居住期间，如果要带朋友回家，要事先经过对方同意。第八条，不经对方同意，不得擅入对方房间。好，我暂时想到的就这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接下来，你说。”
　　夏天把纸推在桌前，却是只字未动。看着沈默默，他笑道：“你说的我都同意。我只有一条，那就是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要在我身边支持我。”
　　沈默默呆了一呆，忽然笑道：“当你需要的时候，我就要在！我又不是阿猫阿狗。夏天，把自己看太重要了吧。”
　　“沈默默！”夏天忽然有些恼怒。
　　“好！我尽量。”沈默默抬手做了个停的动作，“其实我们现在再多说什么都是死的。只要我们彼此尊重彼此宽容，应该没有大问题。反正我的性子你也了解一些，不要太过分就行！”
　　“我哪敢啊。”夏天暗地咕哝。
　　“好！大功告成。”沈默默把最后一条在纸上补上，递给夏天，“来，签个名，回去睡觉吧，好累啊！都11点多啦。天哪，我明天还要上班啊。”
　　“明天我送你吧。”夏天一边签着字，一边温温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