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石锅小笼

4、第 4 章

　　等我刚踏进房门，玉儿便先哭了出来“小姐，现在可怎么办？要是，要是小姐嫁给表少爷，那那不是！”我揉揉眉心，我自己心烦意乱的，还要分神来安慰玉儿“别哭了。你瞧，我跟大娘说会冲撞了表哥，大娘不是犹豫了嘛。我这条命不值钱，可表哥总归金贵的很，大娘不会随便就将我嫁了去。”我心里又自冷哼，说得好听是嫁，其实不过是纳个妾，到时用一顶小轿将我从后门接进去便罢了。

　　玉儿仍是哭个不停，我心知她必定也是担忧自己。若我嫁了去，她必定会作为陪嫁丫鬟，到时候，那放荡的表哥总归要把她收房，至于名分，就要看她命好不好了。

　　我叹了口气，好言劝慰“你且放心，你总是服侍了我一场。我也从不把你当作丫鬟，只当你是我的好妹妹。过会儿，我去唤了凌才来，你若愿意，你就跟了他，若不愿意，我让他帮你寻个可靠老实的人家。”

　　玉儿听我这么一说，倒跪了下来“小姐，奴婢不是在担心自己的事儿，奴婢在为小姐不平。奴婢情愿一辈子不嫁人陪着小姐。小姐，你太委屈了。”我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也是当朝侍郎的女儿，如今却被自己家养的丫鬟给同情可怜起来。转念想到我怀里的砒霜，忙板下脸“怎么说这样的话，好了，你以后不用跟着我，你就跟着凌才，我会让他好好照顾你。”

　　说曹操曹操就到，凌才猛然推门进来，倒是吓了我们主仆一跳。凌才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二姐，我刚听说表哥来求亲，要你嫁给他为妾！气死我了，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被他说的，心里郁闷之气倒消散很多，大概是觉得大仇将报，很多事情便也看开了。

　　“别气了，我的好弟弟。得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我忙拉起玉儿，“好弟弟，姐姐从不求你，有件事情这次也只有你能帮我了。”“快说，可是要拒了这门亲，放心，就算表哥不答应，我打也打到他答应为止！”凌才挽起袖管恶狠狠的说道。

　　“唉，我只想让你帮忙照顾玉儿罢了。她也是可怜的，我若不在了，你就多帮忙照看罢。”我拉过玉儿让她给凌才磕头。凌才闪身不受，挑眉看我“什么叫做你若不在了？姐姐，你可别犯傻，万事有我呢。”又看着玉儿说“你好好伺候姐姐，自有你的好处。”玉儿连连点头“奴婢才不愿与小姐分开呢。”

　　我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无奈只得摇头。凌才长叹一声坐了下来“二姐，你倒是想想办法罢。我脑子笨，你说我必定照办。算了算了，我去求娘，若她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说着，他起身便走，我慌忙拉住他“好了好了，我有打算。大概是我一直在清水庵没有回家请安，大娘有些生气罢，不如，”我看着凌才，淡淡一笑“我去煮些糖水孝敬大娘，你帮我打打边鼓，说不定大娘喝了糖水一开心，自己就先回绝了这门亲。”

　　凌才连连鼓掌“妙哉，有我在旁，我就不信娘不喝。”兴冲冲又问“二姐你什么时候去煮？”我轻轻握拳，复又放开“我过会便煮，好了之后我让玉儿去唤你。我们一起去。”

　　对不起好弟弟，就当帮姐姐完成临死前的心愿罢。我低下头有些不敢瞧凌才，却又想到娘惨死景象，硬下心肠“那你先去歇着罢，过会便来唤你。”凌才点头，又想起什么似得说道“二姐，你可快些，表哥还在府里没走呢。我看他呀，大概是想得了确信再走。我们得动作快些，要是爹点了头，那一切就都晚了。”我忙答应下来。

　　我居住的地方，是离主院最远最偏僻的院子。里面不过三间房，一间是我的闺房，另外一间给玉儿住。还有一间则堆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平日里我这里若是大喊大叫，怕也没人听见。我也不介意，清净便好，只是，要取水用食都要到西面大厨房去取有些麻烦。

　　今日既然要给那婆子下药，还要到大厨房去煮，我又指使不动那些厨娘，正好我也不想假手他人，便自己默默煮了一碗糖水。用碗盛了，放在热水里小心翼翼往外走。走到一处抄手回廊，四处看看无人，抖抖索索便将怀里的砒霜给取了出来。

　　心里胆怯，手脚便慢，好不容易将那砒霜放进糖水里，却发现那砒霜也不是立即融化了，还有些粉末浮在水上，忙拿汤匙用力搅拌，就听身后一声“做什么呢！”慌的我手忙脚乱便将汤匙给掉在地上碎了。

　　抬头一瞧，正是我那冲天表哥。我略略行礼“表哥。”就想不管那汤匙端了糖水便走，却被表哥拦住去路“表妹何需多礼。不久便是一家人，不如先说说话，咦，你干嘛去，别走啊。”我正色道“影儿正要去大娘房里伺候，不敢拖延。请表哥让影儿过去罢。”

　　冲天表哥走上前来，自顾自掀开盅盖，深吸口气“真是香啊，表妹的手艺真是不错。”说着便来摸我的手，我忙躲闪开来“表哥，大娘正在等候影儿，若影儿再不去，恐怕大娘会生气怪罪罢。”表哥嘿嘿笑道“怕什么，姑妈最是疼爱我了。再说，要是她知道你和我一起，怕是高兴也来不及。表妹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跟姑妈讨要你，她都答应了。”

　　我心里一颤，紧咬下唇，不再多话，就想冲过表哥，先把那老婆子毒死再说。可是冲天表哥毫不相让，伸开双臂便想来抱我“那汤匙都碎了，还是不要送去给姑妈了，不如先让你未来相公好好尝尝你的手艺。”我躲闪不及，被他拥个正着。羞愤难当，便想将那汤盅直接扣到表哥头上，却被他错手接过，作势要喝。我忙叫住他“表哥，那个是大娘的。你，你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便是了。”

　　“如此甚好。”表哥终于把汤盅还给了我“先放你一马，反正我们来日方长。”我强忍怒意，对他微微一笑，抬脚便走。却不知他故意绊我，我一个不稳，手上汤盅就跌倒了地上，撒了满满一地的糖水。

　　“表妹，你可要知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道理。刚才我让你陪我说说话，你不愿意，这是个小教训。若你将来还是不听我的话，那，嘿嘿。”表哥抱臂得意洋洋的看着我。我心慌意乱看着满地糖水，他说什么，我倒大半没听进去，也没力气反驳，为了一击便中，我将我手里所有的砒霜都撒了进去。如今还拿什么去毒死那个婆子啊，难道这真的是命中注定的吗？

　　我腿脚虚软，只想快些回房再想对策。这时表哥见我不回话，神色呆滞，又冷哼一声，口哨声便唤来他养得恶狗。指指那糖水，便让恶狗去舔，谁知不过片刻，那恶狗便四脚伸直，死了。表哥恍然大悟的看着我，忽得笑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表妹，我们一起去姑妈那里如何？”

　　我心道嫁给你也不过死路一条，哼，去就去，死前还要狠狠骂那个恶婆娘一顿。我也不答话，昂首便往前走。表哥在旁自顾自说道“说起来，原来内院有个叫秋菊的丫头，后来得罪了姑妈，本想不过一死，却不料姑妈呀，表妹，你猜，姑妈怎么着？”我管你怎么着，我扭过头不去理他，表哥也不觉得无趣，反而笑着说“被卖去春花秋月楼了。我还去玩过，啧啧，原先傲得都瞧不见别人哟，我再见到她时，啧啧，大爷大爷叫的那个欢畅。”

　　我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表哥却道“我听说你屋里有个叫玉儿的丫头，长得不错，到时候姑妈将你们主仆卖到那种地方，你们也有个伴。想想就觉得有趣。”“你想怎的？”我冷冷看着表哥问道。表哥奇怪的问“咦，我能怎么样，我不是和你一起去跟姑妈请安吗？”“你若想告发我，当时便会叫人。你跟我说了那么多废话，无法就想威胁我罢了。说吧，你想要什么？”我冷眼瞧他。

　　表哥一拍掌“聪明！我知道你不愿意嫁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的好处。不如，今晚，我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好处，说不定你便愿意嫁我了。如何？”我恨恨看着他，表哥却又说道“我也不舍得告发你。不过你若是不愿意，我便去和姑妈说，你屋里的玉儿给她下毒。”我咬牙切齿道“表妹今晚自当静候表哥。”

　　冲天表哥仰头大笑“有趣有趣。”也不再和我同行，自己便走了。我见他离开，飞奔回了院子。见玉儿和凌才一起，不敢将刚才的事情告诉他们，只能稳定心神，淡淡笑道“我这个笨手笨脚的，煮了半天，都没有煮好。看来老天不让我赔罪，不如明日再做罢。”

　　凌才见我这么说，本想说些什么，又见我神色疲倦，便不再多说，起身告辞。我见凌才走了，慌忙进屋打包行李“玉儿，你快快走。”整理了好些首饰塞进包裹“寻个地方，找个老实人嫁了。别再回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