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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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上辈子我和上天结仇了。
——不然我怎么会死了两次还没死掉呢？
“讨厌！Sala酱怎么这么说话啊。”我面前的男子瞟了我一眼，万种风情顿时从他的眉梢眼角倾泻而出，“人家好不容易才救下你的。”
我叹息：“那么，冥王大人为什么要救我呢？”
“你就这么想转世？”
“是。”
“为什么？”
“只有转世，才有可能……再遇见他。”
冥王似乎被什么击中了，定定地凝视着我，一言不发。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个很俊美的男子。即便是他的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病态的白，也丝毫无损他的魅力。他身上最动人的，就是那双眼睛。如同燃烧着大地的冥河边的曼珠沙华的颜色，在黑暗的冥界里，幽幽地闪着光。
此刻，他绯红色的眼眸里，充盈着的，满是我看不懂的神情。
“Sala酱……唉，你果然和姑姑一样，是个好女人啊。”
“好女人？”我垂首笑了笑，转头看向冥界里那些高大却萧瑟的枯树，“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情罢了。”
“哈。不愧是姑姑的女儿啊！”
我脸色一变。
“怎么，姑姑没告诉你？”冥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拨了拨额前黑色的刘海，“你是——我冥界之王的姑姑的亲生女儿。只不过，姑姑在被驱逐出冥界的时候偷偷带走了你，而你又被我封印了力量而已。”
“驱逐出冥界？……到底怎么回事？”
“哎呀，Sala酱好凶啊，人家会害怕的啦……MA，那都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说给你听也没有意义啦。”
我眯起眼。
冥王“啧啧”地怪叫了几声，摇着头道：“娑罗这个名字真是非常适合你呢。不仅是沙罗双树，还是饿沙罗鬼……吗？”
我握紧了手中的竹笛，沉默。
“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他举高双手做投降状，然后轻咳两声，终于正色道，“好吧，其实是这样的。由于Sala酱你遗传了我们家族的优良血统——当然这种血统最主要还是体现在了我身上——所以说，我的一位朋友呢，他喜欢上了你。于是拜托我封印了你的力量，并且在你就要轮回时出手截住你，帮你回归冥界。”
我一惊：“你有朋友？”
“废话！你什么意思啊！”他额角爆出青筋，“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冥王也会有朋友吗？”
“当然有了！而且他还好好地活着呢！”外表只是个十五六岁少年的他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倒是在帅气中添了几分可爱与稚气，非常适合他，“之所以封住你的力量嘛……这是因为，如果没有封住的话，你们就不会相遇了。”
“……他能预知未来吗？”我皱起眉，百思不得其解。
“哈！”冥王哈哈大笑起来，“他不会，他周围的人也都不会！他不是因为预知了未来才让我这么做的，他是在爱上你之后才让我这么做的。”
我揉了揉太阳穴。
“MA，总之，”他一拍手，“暂时你就在这里先陪陪我吧。你的能力被封印了，要完全觉醒还需要时间。然后，等到我认为可以了的时候，我会让你完成你的愿望。”
我看不见自己现在的表情，但我猜我的瞳孔现在一定在放大。
他的意思是，我还能……见到他……吗？
银色的长发如月光般撒翻出清冷的光辉，金色的眼眸像一匹在雪夜里孤独行走的狼一样散发出兽性却又冷酷的光芒。
他的灵魂，他强悍而又温柔的灵魂，他孤独而又寂寞的灵魂，我所深深地爱着的，他的灵魂。
我还能再……触碰到吗？
“我会让你跟着那个妖怪——好像叫杀什么的是吧——以一个幽灵的身份，他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和吹笛，直到你觉得够了为止。你甚至可以呆在人间一直呆到他死掉。冥界和人间的时间密度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放心，即使是在一千年之后你再回去，那里也只不过过了几个小时而已。”
“有什么条件？”我盯着他的眼睛问。
“Sala酱啊Sala酱，你可真是无趣……”他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要说条件嘛，也不是没有……呐，Sala酱。”
“什么？”
“你以前经历过的一切，算是你的第一世。而你回到人间跟随那个犬妖，是第二世。到了第三世，你回到冥界的时候……就嫁给他。”
我的睫毛一抖：“你的朋友？”
“是啊，那个喜欢你的人。”他点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刀，把自己的食指划破，然后对我伸出手来，“那么，你愿意吗？”
我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的食指，与他的轻轻碰在一起。
“这就是所谓的血誓。一旦违反，就会被打入地狱，永生永世遭受酷刑的折磨。”
我微笑。
只要还能见到他，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不会嫁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即使明知道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也一样。
然后我就在冥界住了下来。
我似乎有点了解冥王性格的形成原因了。这里的天空总是灰色的，这里的空气总是冰冷的，这里的声音总是死寂的，这里的氛围总是萧瑟的，除了这些东西，这里就只有那个被他当做“冥界之主”推出去的庞大而丑陋的妖怪，几条冥界之犬，成千上万具森森白骨，以及无形的飘浮着的幽灵。
如果不让自己变得活泼一点，恐怕会渐渐被这样的气氛同化，最后连意识也失去吧。
毕竟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如果心中有所爱之人的话，就算是在这种地方，只要一想起他来，心中就会觉得温暖而幸福。
所以这个看起来只是少年的冥王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叹息：“Sala酱啊Sala酱，他根本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喜欢他？而且还痴情到了一想起他就这么高兴的地步……虽然我是没有类似的感受啦，可是我想一般人应该会伤心才对吧？”
“我喜欢他，和他喜不喜欢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本来就不是因为他喜欢我才喜欢他的。而且……能够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能够见到他，是一件更幸福的事情，能够为他做些什么、为他付出些什么，这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红色眸子的少年嘟起嘴盯着我看了半天，叹了口气：“唉，如果Sala酱喜欢的是我就好了，那样我一定会很幸福的……喂，Sala酱，你要不要考虑嫁给我？”
我微笑，摇头，说：“开始吧。”
“什么嘛……讨厌。”他撇撇嘴，便拔剑向我砍了过来。
这是我们每天都会进行的训练。
这是我请求他的，因为我想要变强。
还记得他听了之后又摆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说：“Sala酱你不用变强啦，这样就很好了。以后我的那个损友会保护你的啦，如果他欺负你了你也可以回来娘家这里，我冥王大人会保护你的哦。”
恐怕那时候我已经在地狱受刑了吧？我抿着唇笑，再次请求他，他叹息着答应了，还转头念叨着什么“唉，那家伙还真是好眼光”之类的话。
两百年过去了。
我想，该到我回到人间的时候。
据冥王说，现在的人间，也只不过是处于我“死”后一两秒之后的时间而已。
我笑着感谢他对我的照顾，转身离去。
“喂，Sala！”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叫我的名字。
我回头：“什么？”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嫁给我？”他歪着头笑，绯玉般的眼眸里满是懒洋洋的神色，“虽然你真的是个好女人，可我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啊，错过了很可惜的哦。”
“对不起。”我笑，“等你的样子像个‘男人’的时候，你一定会遇到更好的女人的。”
“好嘛。”他像小孩子似的撇撇嘴，又道，“哦对了，我都忘了，你顺便帮我留意一下一个亡灵吧。你一看见他，就会明白的了。小心点，那家伙厉害得很，在人间那里到处收割人的灵魂作为食物，你找到它就用摔碎我给你的那块玉通知我，我亲自去解决。”
“……我知道了。那么，再见。”
“再见了，Sala酱！下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希望能看见你幸福的笑容。”
怔了怔，我敛起笑容，握紧手中的竹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一直……都很幸福。谢谢你。”
然后我转身离去，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
和冥界的黑暗不同，人间的光芒盛大到让我的眼睛酸涩且刺痛。但我却依旧快步向前走着。
前方。对于我来说太过光亮的前方，有着我所恐惧的东西的前方。
我要走到那里去。
因为那里，有我所爱着的人。
到了人间，我站在我的身体化作的那堆茧粉前，凝视着那个两百多年未见的银发金眸的男子。
我两百年的思念，于他来说，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
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知道他的心情，看到我死去的心情。
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悲伤吗？
我希望他悲伤，却又不希望他悲伤。这两者虽然矛盾，但却的确都是出自于我对他的爱恋。
只见银发的犬妖把他手中的竹笛插入那堆茧粉里，起身离去，冷漠的声音仿佛在我耳边响起：“在那个世界里吹吹笛子吧。”
被阳光灼伤的酸涩和心脏传来的酸涩一并涌上眼睛，我顿时泪如雨下。
足够了。
我足够幸福了。
他对我曾经温柔过，也真的曾经被我打动过一下，那么无论他以后还会不会记得我，我都觉得，够了。
我这一生，已经非常幸福了。
茧粉上，那支竹笛随着拂过的微风，渐渐碎成粉末。我便也不再留恋，转身走向刚才他离去的方向。
此时夕阳西下。绚丽的暮光涂满了整个天空，呈现出我多年未见的温暖色调。
“真漂亮啊。”我不自觉地这样说，而后看向前方，银发的男子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冥王那家伙，办事倒也真靠谱呢。
我放松下来。
他的“同伴”是一只类似河童的小妖怪和那个穿着暖色和服的小女孩。说实话，这三个人在一起虽然第一眼看起来未免会有些不搭调，但其实相处起来却意外地和谐。
有了这两个“同伴”，他的旅途怕是不会孤独了吧。
真好啊。
听着那个小女孩的歌声，我不由微笑起来。
没有人看得到的花，也可以看得很绚烂。
我开始乐此不疲地和这些听不见我说话的人搭起话来。毕竟在冥界，和冥王那个人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他在耍宝而我则努力无视她。
比如邪见学玲唱歌结果而被他用石子扔得变成蚊香眼的时候，我会轻笑，然后说：“Sesshoumaru sama还真是偏心呐，对吧，邪见大人？”
比如曲灵贯穿了他的胸膛并且用那些杂碎妖怪包围住他，邪见和玲都在哭泣的时候，我注视着他所在的地方，说：“没问题的，不会有事的。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不会有事的。”
比如玲说“邪见大人是笨蛋！要和杀生丸大人永远在一起……无论何时都要在一起”的时候，我微笑着说：“嗯。你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这时冥王正通过他在她离开冥界前送给我的那块绯色的玉和我聊天，听到这句话，便问我：“那你呢？”
我怔了怔，回答他：“我只要一直看着就好。”
只要一直，在这离他最近也最远的地方，看着他，就好。
我摸出竹笛，开始吹笛。笛声如水，被轻盈的月光激起温柔的涟漪，在夜色里静静扩散开来。
音狱鬼来了，它听到我在吹笛，便停下了可以蛊惑孩子的笛声，离开了。
我知道那是我身上冥界的血脉在起作用。
又过了一阵子，他回来了。
他的目光永远都目中无人地落向虚无的前方，这时却瞥了我一眼，惊得我一下子不再吹笛，握紧了手中的竹笛。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果不其然，他的视线径直掠过我，落在玲和邪见的身上。
我顿时松了口气。
其实从前也曾有这样的情况，每每都把我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目光太犀利无情，也太清冷淡漠，仿佛能够洞察一切。
我不害怕他，但却害怕他发现我。
还好，一切都是错觉。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奈落的死去。
其实奈落和那时的我很像，我唯一胜过他的，无非就是我在很早以前就认清了自己的心意而已。
他把玲留在了村庄里，因为这样的话，无论是和人类一起的生活或是跟随他的生活，玲都可以选择。
让人想要落泪的温柔。静默无声的温柔。
我喜欢上的，是这么一个温柔的人啊。
多好。
然后他给玲送去和服。当年玲的和服也是他送的，我不知道他到底明不明白在人类的社会里，送和服给女孩子到底代表着什么？
我既为他高兴，又觉得悲哀。
怀中的绯玉突然震动起来，我一面拿出它想要把它摔碎，条件反射地望向他的方向。
亡灵。
亡灵不是幽灵，亡灵是怨念和力量的综合体。
它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灵魂，只有冥界的结界才能镇压住的灵魂。
——那么，能够逃出冥界的亡灵，到底会强到何种地步？
脑中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这样直接扑了过去。
说不上不信任他的力量，说不上太过惊慌反应不过来，也说不上是不够时间拔剑。
或许我只是在潜意识里模模糊糊地觉得，为他而死，是我最幸福的结局。
所以我这样去做了。
绯玉从无力的手中摔落，碎了一地，宛如血泪。
意识完全沉入黑暗前，我听见刻入了我的灵魂的声音。
冷淡的，淡漠的，漠然的，清冷的，仿佛永远远离尘世的。
那声音在喊：“Sala！”
忍不住想要幸福地微笑。
——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谢谢你。
对不起。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二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