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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世 ...

  •   我是娑罗。
      这个名字是我的母亲取的。当时刚刚生产完的她静静地听着婢女的禀告,没有任何在此时应有的,对还在和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姬妾寻欢作乐的丈夫的痛恨与愤怒。据我的乳母说,她只是淡淡地侧首望向远方的天空中飘忽的流云,听着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清扬的笛声,幽幽道:“祗园精舍的钟声,乃是诸行无常的余韵。娑罗双树之花色,昭示盛者必衰之宿命。荣华不能长久,如同春夜梦易醒。盛者终将消亡,如同风吹尘散……这个孩子,就叫做娑罗吧,娑罗双树的娑罗。”
      在下人们甚至父亲看来,母亲是个美丽的女人,温柔贤淑,持家有道,却总是带着清浅的忧伤和愁绪,如同一朵生长在无人处的幽兰,颤巍巍地打开了素色的花朵,散发出醉人的清香。然而我的父亲——母亲的丈夫,却是个只喜欢牡丹一类盛艳之花的人。我的乳母告诉我,他厌恶母亲的程度甚至到了一看见她,就皱起眉直说她太晦气的地步。
      我却知道,母亲绝不止是此等只晓得伤春悲秋的浅薄女子。记忆中,她总是仰头望着天空,眼中满是我看不懂的神色。我不喜欢她这一刻的飘渺,于是便会迈着两条小短腿跑过去,扯着她的衣袖问她在看什么。
      母亲这样回答我:“我在看云端之上的地方啊。”
      我歪头:“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吗?”
      “嗯。”母亲抚摸着我的脸,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我的家,还有我爱的人。”
      “这里不就是您的家吗?”
      母亲是何等聪慧的人呵,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浅笑道:“不是。可是娑罗你,是我爱的人。”
      我听了,便很欢喜地笑,然后缠着母亲说故事给我听。母亲一向是不喜那些恩怨缠绵的故事的,她只对我说神话故事、说佛经里的故事,然后告诉我潜藏在其中的哲理。等到我大些了,她便开始说军国历史的故事。渐渐地,我也被她潜移默化,瞒着父亲和乳母看起了军记作品和历史书籍。乳母发现后,曾经为此很担忧地对母亲说:“小姐这样下去,若是荒废了和歌和俳句,日后将军大人发现了可怎么是好呢?”
      我的乳母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故此即便母亲此时已经失势,她也没有像旁人一样捧高踩低,反而依旧对她极为忠心。
      母亲听罢,只是一笑,道:“到他发现的时候,大概已经是几百年之后了。”
      乳母听了只有沉默。因为她也知道,其实这话说得不错。
      母亲虽是正室,而且容貌美丽,气质绝佳,但谁都知道,她并不受宠于父亲。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弃妇的,正室之位岌岌可危的女人——作为她的女儿,父亲根本不重视我。现在他最喜欢的,是那个名为琴子的女儿。听说,下人们都说,琴子小姐精通音律,又艳丽无匹,再加上她对父亲的一片忠孝之心,受宠是必然的。他们还说,娑罗姬根本就比不上她,应当自觉地让位给琴子小姐才对。
      乳母听了,很是忿忿不平。可我却不在乎这些话。我只是照旧过自己的日子,照旧看书、写字、插花、吹笛、陪母亲聊天、和乳母谈笑。
      我的日子很宁静,但也很寂寞。
      我珍惜乳母,可她无法理解我和母亲所在的世界。
      我敬爱母亲,可她的飘渺和神秘让我无法接近。
      所以尽管她们都在我身边,可是我却始终都只有一个人。
      始终都只能在月夜里茕茕子立,寂寞地吹着笛。
      其实真正陪伴着我的,只有这支竹笛。
      可尽管如此,现在回想起来,那就是我这一辈子,最为幸福,也最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说不定。
      然而正如我的名字所蕴含的含义一样——诸行无常,这段快乐的日子,也终将结束。
      上天以乳母的死亡为讯号,宣告了这段美好日子的结束。
      这一年,我十二岁。
      乳母不是什么大人物,再加上她的主子根本不得势,所以她的葬礼很简单——简陋到几乎称不上是葬礼。
      母亲看得很通透,她说,她不会在乎的。
      我也知道乳母不会在乎。她天性善良温柔,哪怕在心思被激得最恶毒的时候,也从未想过要害人。从前她之所以讨厌那些夫人和小姐们,也只是心疼我和母亲而已。这样的她,又怎么会怪我们无法给她一个风光的葬礼呢?
      是的。她不在乎。
      可我在乎。
      我无法控制自己胸中涌动的自责。哪怕我在她的坟前守灵守了足足七天,哪怕我那七天里我都在流着泪吹笛,我也还是无法释怀。
      母亲见了,只有叹息。
      后来,我不愿那些浅薄的下人玷污乳母的东西,便自己亲手整理乳母的遗物。那个时候,我翻到了一封信。那是乳母的儿子写来的信。他是一个游医,医术很好,但生活比较贫困,而且不安定,所以一直没有把乳母接过去和他一起生活。
      看到那封信的瞬间,我似乎被什么击中了,双手无端地一抖,信便如同飘零的红叶,慢慢地旋转,而后落地。
      向来身体不错的乳母,为什么会如此快速地衰弱,最后死去?
      我想起她每天都会不辞劳苦地亲手为我烹制食物,并且在把厨房送来的饭菜送给母亲之前总要先自己试过一点点。
      小的时候,母亲说:“娑罗的聪明,迟早有一天,会让她的天真和幸福消失的。”
      我聪慧通透的母亲啊,总是能一眼看穿我,一语中的,一针见血。
      我捡起信,拆开来,一字一句地看过去。读完一遍后,我又看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一共三遍。
      我以为我会哭,可是我没有。
      我只是冷笑。
      琴子小姐,你就这么希望成为琴子姬么?
      那么,我会让你明白娑罗姬的含义——娑罗的含义。
      我是娑罗,娑罗双树,也叫做沙罗双树。
      所以我的名字,不仅是代表着菩提之心以及盛极必衰的沙罗双树,而且还是为欲望而残杀旁人的饿沙罗鬼呢。
      我的欲望,只是守护我重要的人而已。但尽管是为了守护,但一旦杀人,便会成为孽。
      可那又如何呢?
      我甘愿承受罪孽,也甘愿坠入地狱。
      只要我守护的人,能永远安宁幸福。
      我把那封信贴身收好,打算到时候烧给乳母,也让她死得明白。怎料我刚收好信,整理好乳母的遗物,迈出房门时,便看到了母亲。
      她以一种晦涩难懂的眼神看着我,我看得懂那种眼神,可我装作看不懂。
      我向她行礼。
      “抬起头。”她命令我。
      而后她凝视着我的眼睛,死死地,用那双和我的相似的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说过母亲不是浅薄的女子,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只要她想,她的气势可以压倒百万敌军。
      这时我的背后已经冷汗森森了,但我却依然在温柔微笑,挺直了脊背,不躲不避地看着母亲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神闪烁变化,最终沉寂下来。
      那样复杂的情感,如同一杯浑浊的水,让人看不清楚。可我却明白,这杯水里,积淀在最深层的情感,名为担忧,而那飘浮在水面上的心绪,叫做无奈。
      “执着会让人痛苦,聪明会让人悲伤。娑罗,你二者兼备。”母亲叹息,“你的爱,会让你爱的人非常幸福,可是同时也会让你自己,加倍地痛苦和悲伤。”
      “母亲大人,您曾经对我说过,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可是……就算是您,也无法离于爱者吧?否则,您也不会如此忧伤了。”我垂下眸,复又抬起眼,微笑着看她,“而且母亲,如果真的能帮到我爱的人,我得到的幸福就会足够抵消我的痛苦和悲伤了。”
      “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离于爱者……”母亲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用她那清幽的眸子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我深深地鞠躬,直到母亲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饿沙罗鬼是在战争中伺机吞噬人的妖怪,他们的行动一向很快。
      所以三天后,父亲就开始宠爱我。
      评论的风向转得比风车还快。
      我的婢女千鹤告诉我,现在下人们都说,娑罗姬不仅身份高贵,而且才华横溢,又美得如同天女下凡。她写出的和歌,连将军大人都挑不出一处不好,只能连声称赞;她画出的鲜花,连真正的蝴蝶和蜜蜂都会信以为真地被吸引过来;她吹出的笛声,连天上的仙乐比起来也要逊色三分;她特制的名为落雪残梅的熏香,让她在妩媚妍丽的同时又添了几分冷韵清华。
      千鹤很是为我高兴——或许也在为她自己高兴,跟随一个得势的主子,已经是这些婢女们最大的愿望了。后来,我把她许配给了一个老实忠厚的武士。
      最起码她的高兴是真实的,这一点就值得我对她好了。
      随着我的受宠,我们的日常用品一下子变得精致高档起来,就连下人们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我那看透世事的母亲波澜不惊,一如既往。
      我对每个人微笑,对每个人温柔,对每个人礼貌。所有人都说,这世上再没有比娑罗姬更配得上“姬”一字的女子了。
      我适时地谦虚,说“姬”字全赖父亲大人的神勇和谋略。
      说实话,如此称赞这么一个庸俗浅薄而且无情无义的男人,着实让我感到很恶心。但我表面却还是笑语嫣然,让他看不出丝毫破绽,反倒还哈哈大笑着称赞我,自此更加喜爱我了。
      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阿佐野城的王是城主,但城主的王,却是娑罗姬。
      再没有人胆敢冒犯母亲和我。无论是多么受宠的夫人见了我,都会或是自动回避,或是亲切温和。
      我面上温柔微笑,心底却在冷笑。
      能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让我觉得如芒刺在背的目光——凶狠而嫉恨的,带着一种毒辣的狠绝。
      多么让人欢快的感觉。
      或许我真的变成了饿沙罗鬼也说不定,我想,但是只要能为我爱的人复仇,只要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在这乱世里,化身为鬼又有何不可呢?
      关于琴子小姐嫉恨娑罗姬的谣言渐渐传开去,我对每一个来和我讨论此事顺便讨好于我的夫人微笑着摇头,并且等待着谣言坐实。
      琴子小姐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盼。
      后来,她和她的母亲被撵去了阿佐野城附近的一所庵堂。父亲愤怒地勒令她们出家。
      我原想写信给乳母的儿子,请他寄来一些我想用的药,可我还是没有写。
      已经没有必要再插手了。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
      相信我的妹妹和她的母亲已经充分领会到这一点了。
      饿沙罗鬼是遵从欲望的鬼,一旦开始吞噬,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母亲可以继续她的避世,她可以不受宠,可我不行。
      因为我要保护母亲。
      表面有多风光,里面就有多不堪。
      为了不让母亲为人欺凌,我只能受宠。
      于是勾心斗角,于是尔虞我诈,于是算计谋划。
      我根本不喜欢这些东西。与漂亮的衣服、精致的膳食、闲适的生活相比,我更加渴望的,是那种快意恩仇的洒脱。
      乳母还在的时候,会是不是发出这样的感慨:娑罗小姐是不是投错了胎,原本应该是男子呢?
      如果她还在生,看见如今举止优雅、端庄娴静的的我,大概会又吃惊又欣慰吧?
      但当我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灵魂的时候,心里一直都明白一点——镜子里的这个人,她不是娑罗,只是娑罗姬而已。
      真正的娑罗,还是像从前一样,没有变。她依然在偌大的森林里,在夜凉如水的夜色里,在清冷浅淡的月光里,在无边无际的山岚里,在深不见底的孤独里。
      一直都孤独着。从小时候到现在,这个娑罗一直都在孤独着。而她之所以明白自己是孤独的,不过是因为她曾经爱过别人罢了。
      一天,母亲找我去她的房间,问我是否后悔。
      我摇头。
      鬼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后悔。饿沙罗鬼也当然也不例外。
      母亲凝视着我,咳嗽着,让我把竹笛给她。然后她在里面装了一把短剑,剑锋锋利无比,剑光冷冽。
      “你想学吗?”她问我。
      我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就点头了。
      尽管母亲的身体日渐虚弱,但她教我的时候还是很用心。
      我心知这毒无药可解,便加倍用心地学,把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她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刻进心里。
      这种害死了乳母的慢性毒药,终于在母亲体内发作。
      半年后,母亲去世了。临死前,她摒退了下人,对我说:“娑罗,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力量。在那之前,千万不要做愚蠢的事情,明白吗?”
      她说我太执着了,她说她很担心我。
      我点头,却没有答应。
      母亲自然是明白我的,于是她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我想,母亲终于解脱了。
      她终于得到了她一直渴求的自由与安宁。
      然后她的身体里飘出萤火虫一般的小光点,散发出蓝盈盈的幽光,它们围绕着我转了一圈,升到空中,最后在即将接触到天花板前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我谁都没说。
      父亲安慰我,说什么生死有命什么什么的。我拭着泪,一面听一面点头,心下却在冷笑。
      如果我不是受宠于他,如果我不是美丽到能成为他的政治力量,如果我不是聪明到能让他的虚荣得到满足,他还会来安慰我吗?
      或许连看都不会来看母亲一眼吧。
      我为我体内竟然流着如此卑贱之人的血而感到恶心。
      后来发生的事情,再次证明了这个卑贱之人果然只是平庸之辈——阿佐野城就要被攻陷了。
      他让手下不要强行抵抗,要设法活下去,可我却明白,其实他所在乎的,只是自己的生命而已。
      没关系,凭母亲教给我的东西,一般人我还是能应付一下的。接下来,就趁机逃离这里,找个和平的小村落,就这样平静地走完下半生吧。
      一个人,走完我孤独的旅途。
      这一生,不是说没有遗憾的——我是娑罗,娑罗双树的娑罗,绽放要绽放得肆意而热烈,凋零也要凋零得干脆而美丽。
      可是孤独的绽放,根本不会有人看见,所以,也就没有了意义。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话,我看见了他。
      在这阿佐野城即将沦陷的前一夜,他只身一人向敌方攻了过去。
      父亲大喊是天在助他,然后把我叫去看。
      第一眼看去,我就知道这个一头银发美丽得如同月光的清辉的男子并非人类。
      第二眼看去,我就知道这个俊美异常也冷漠异常的妖怪并非相助,只是在杀掉挡路的人,如果我们挡住了他的路,他也一样会照杀不误。
      第三眼看去,他的视线无意中转移过来,我直直地看入他金色的眼眸。
      我手中的竹笛突然“啪”地一声掉落在地。
      在他那双清冷而又耀眼的金色眸子里,我看见了自己。
      一直以来都孤独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寂寞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在追寻着什么的自己。
      区别只在于,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是孤独的,而我明白。
      仅此而已。
      父亲扭头看我:“怎么了,娑罗?”
      我低头捡起竹笛,微笑道:“女儿只是被那位大人强大的力量吓到了而已。”
      父亲大笑,又说了一堆话,近在咫尺的我却听不清那是什么。
      我的眼前还是那一片耀眼得寂寞的纯金色,闪烁不停。
      我想,母亲交代的事情,看来我是做不到了。
      几天后,我在周围的森林里寻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他。
      他在梦里呓语,说什么该死的犬夜叉夺走了铁碎牙之类的。
      铁碎牙——听起来好像是刀剑的名字吧?
      果然是个,渴求力量的,高傲的、孤独的人啊。
      我在心里微微一笑。
      他突然睁开眼睛,看向我所在的方向,眼中充血般变成了红色,如同野兽般发出咆哮般的声音。
      果然是妖怪啊……我在心里这样想,然后转身,躲在树后,拿出竹笛,闭上眼,开始吹笛。
      一位当今被公认为最精通音律的人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听到了我的笛声,评价道:“如歌如诉,如笑如泣,如恋如慕,如水如烟亦如幻。”
      他似乎平静下来了,安静地聆听着。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以为,这一刻能够永恒。
      谁能说娑罗花开得最盛的那一刻,不是永恒呢?
      然,诸行无常。盛极必衰,是娑罗花的宿命。
      我是人类,而他是妖怪。
      这是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多么深情,都注定会以悲剧收场。
      这种悲哀,我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就让我们的缘分,仅仅止于这些天的笛声吧。
      或许是百密一疏,我防范了所有的“继母”,防范了所有的“姐妹”,没有让她们去打扰他,却独独遗漏了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的确该死,他也迟早会死。
      但我不希望他的手,染上我父亲这种人的血。
      所以我在远处吹笛,而他竟然也真的没有杀死他们。
      温热而又咸涩的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流下,淌过我微笑的唇,滴落在地,绽放出一朵微小的花。
      呐,其实你是明白的,是吗?
      我的笛声,我的孤独,我的恋慕,我的寂寞,我的悲伤,其实你全都明白,是吗?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终是有缘无分。
      可我却还是……希望把自己的这份心情,告诉他。
      他不会伤感的,因为他不爱我。
      我竟然会为他不爱我而感到高兴。
      因为只有他不爱我,我才能告诉他我爱他。
      用言语而非笛声——告诉他。
      所以在身体死去前,我用饿沙罗鬼的欲望召来了妖魔,让它们吞噬我的身体。
      犬夜叉。铁碎牙。他的呓语,我记得很清楚。
      我想倾尽我所有的力量,把他想要的给他。
      这样的话,你会偶尔——哪怕只是偶尔——想起我,想起我的笛声吗?
      如果真的会,那么,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开始夺取铁碎牙。
      我看见了他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女孩,她的笑容温暖得如同她身上和服的颜色,她的眼神里的天真和纯净是我再也无法拥有的。
      也好,我在心里叹息,有这么一个人陪着他,也好。
      这样就算我仍旧孤独,你也不会孤独下去了吧?
      我不在乎自己是否孤独。
      我只在乎你。
      然而我竹笛里的短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出一声清啸,然后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体内的妖魔就失控了。
      真是难看啊,竟然被他看到这种狼狈的样子。
      最后的最后,我看着他拿起排斥着他的铁碎牙,毁灭了那些妖魔。
      我的身体渐渐化作茧粉,渐渐消失。
      没有疼痛,不留下沉重的尸体。
      这样的死法,也很不错。
      我笑着对他说:
      “谢谢你,Sesshoumaru sama。”
      “我这辈子已经没有遗憾了。”
      “这是我的选择,我没有后悔过。”
      “在最后的最后,还能见到你,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你。”
      “……我觉得幸福。非常地……非常地幸福。”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在脸上划过。
      划出的,一道道都是爱的伤痕。
      视线被泪水模糊,我再也看不清他冷漠的表情,他俊美的面容,他额前的弯月,他银色的长发,和他金色的眼眸。
      可是没关系,他的模样,我早已刻在心底。
      他灵魂里给我的感觉,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能遇到那个孩子真是太好了。”
      “你眼里的孤独和冰冷都减少了很多……真是太好了。”
      “请一定要幸福……恕我说句莫名其妙的话……请加上我的份一起幸福。”
      比谁都幸福。
      “不再孤独下去了。”
      不再在迷雾中茕茕子立,孤身前进。
      “最后……最后,让我说最后一句。”
      我已经无暇顾及疯涌出来的泪水,也分不清此刻胸中涌动着的到底是幸福是欣慰还是悲伤。
      我能做的,只是用尽力气地微笑。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你听见了吗?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喜欢着。
      你感受到了吗,我的心情?
      我闭上了眼,意识渐渐沉入虚无。
      我是娑罗,娑罗双树的娑罗,也是饿沙罗鬼的娑罗。
      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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