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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心事若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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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仙很庆幸有承瑾作陪,若她一人,即使有蜚蛭带路,她也很可能被困在茫茫雪山中。毕竟蜚蛭可以直接飞越的山沟,她还得绕上大半天。由此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一个问题,并坦率地提了出来:“你这么帮我,我很感激你,可我是没有银两的哦。”
之前和沐远一起的经历告诉她,在人间,银两这个东西很重要,虽然承瑾可能并不缺它,但对它的喜爱一定也和所有人一样,多多益善。
承瑾见她一脸认真,眸中笑意渐生:“我知道你身无分文,但你不还有师父吗?”
仙仙默默地盘算:“那你打算要多少呢?”
承瑾作沉思状,半晌才不慌不忙道:“我要的并非银两,而是一个条件。”他瞧了瞧面露茫然的仙仙,忍不住笑起来:“我想拜师,你会帮的我吧?”
仙仙愣住,心道你开价果然不菲,做帝君大人的徒弟,是多少人渴求的事啊,虽说大人近来有了这个意向,但凭他一贯的深谋远虑,单传弟子怎么也不会挑到你头上吧。想归想,嘴上却不得不委婉,她斟酌道:“我会在师父面前替你美言几句,但他收徒要求很高,所以……”
承瑾“哦”了一声,将仙仙上下打量一番,自言自语:“要求很高?”
被藐视的仙仙顿时怒了,忽又觉得不对,脱口而出:“你不是皇子吗?大好江山不去争取,修个什么道?”
承瑾笑意隐没,望着远处的雪山,淡淡道:“父子猜疑,兄弟操戈,纵使争取到了也未必是赢家。江山少了我依旧如故,我这辈子却不能重来。有时忍不住会想,如果我不是皇子该有多好。”
如果不是……该有多好。
每个人心底都有过类似的念头,仙仙偶尔也会生出如果我不是只狐狸而是天下绝顶的美人该有多好的念头,不过这个念头往往被她自己推翻,因为再美的美人,若不能相伴帝君大人左右也枉然。但如果离夜不是紫微帝君,而是随意一位世外散仙,没有那么多公务缠身,没有身在其位的权衡,就必定会多出许多时间来陪她,一如初来人界那般。
帝君大人的名字在脑海中隐隐浮现,她的心底不觉生出点怅惘的甜蜜。离夜,离夜,这么近,却又那么远。只因世间并没有如果,他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紫微帝君,与她之间,隔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飘远的思绪终止于承瑾幽幽的叹息:“你要不要这样啊,一边听我说话,一边发呆走神,而且……”他的语气愈加幽怨,“你是因为对我不好意思才脸红么?”
仙仙拍拍自己的脸,勒令自己清醒过来,镇定道:“我是为你脸红啊,居然有这样不负责任的想法。”
承瑾哽了一哽。
仙仙端持出“孺子可教”的态度,继续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还有应尽的责任,你生在王室,便担负了苍生的福祉,倘若因为你的不作为而使他们陷入水深火热,那你这辈子还是白来了。”
承瑾闻言颇有些意外,仔细看了仙仙一眼,目露赞许:“你说得不错,这也是我还留在朝中的原因。只不过每个人都有一种活法,我会尽到我那份责任,也会最大限度的保全自己。”他顿了顿,眼底笑意一闪而过:“我的意思是,假如哪天我在朝中混不下去了,不得不去投奔你,你会收留我吗?”
语毕回头,却见仙仙小嘴微张,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立马摆出很受伤的表情。可惜没等他再演下去,视线中金光一闪,仙仙抬手接住小虫子,欣喜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承瑾却猛地朝她扑来,堪堪将她压至身下,两人头顶便传来连绵不绝的“轰隆”巨响,大片雪块夹杂着冰岩劈头盖脸地朝他们砸来。
旷野苍白,凛冽的寒风扫过山巅,白色衣裾飘扬翩飞,如果不仔细看,也会以为那只是狂风卷起的雪尘。
“你法力不如我,再比试下去,结果也一样。”离夜的眼睫上沾了些许雪沫,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的对面,站着一位同样身穿白衣的绝色女子,她怀抱瑶琴笑靥妖娆,艳丽无双的眉眼却在不经意中流转出几分凄婉:“那你何必一再退让?索性让我魂飞魄散,岂不干净?”
“我只为取回昆仑玉。你的是非对错,皆与我无关。只奉劝你,不要被魔族利用。”
女子几近痴迷地凝视他半晌,低语:“你连让我死在你手上都不愿意么?”
这句话,久久没能得到回应。
离夜面色清淡,视线不知落在何方。山谷中风啸如嘶,诉说着无休无止的绝望。
谁都不曾留意的山崖下,一个不起眼的小雪包动了动,紧接着出现一条裂缝,从中伸出一柄镶嵌着碧玺猫眼石的剑鞘。剑鞘左右挥动,把四周积压的残雪碎冰扫开,又过了一会,里边爬出一个雪人。
“你没事吧?”承瑾吐出一口冰渣,将仙仙从雪坑里拉出来。
“还好。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雪能下得这么大……”仙仙心有余悸地抚胸,都怪她学艺不精,危难之际释放出的护壁微弱得连她自己都鄙视,但好歹还是挡住了最厉害的一轮雪崩,不然他们被活埋的位置恐怕几天几夜都爬不出来。她唧唧咕咕的抱怨没得到回应,这才发现承瑾一直都眯着眼望天。她也好奇地仰头,阳光反射着雪光,眼睛几乎瞬间就被刺痛,但她的目光却再也无法移开。
承瑾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仙仙半晌,不确定道:“那……是你师父?”
褪去易容幻术的男子露出原本的天人之貌,长袖迎风,仙姿卓然。仅凭样貌,任谁也无法将他与之前的中年道长联系起来。但也直到此刻,承瑾方才意识到那初次相见便让他肃然起敬的不凡气度从何而来。
不出所料,仙仙立刻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带我上去。”
承瑾点点头,四下看了看地形,选了一处坡度稍缓的崖壁,挥剑凿冰,领着仙仙艰难行进。只是山势险峻,到后来仍然不得不施展出轻功,他所佩兵器原是一把柔韧十足的软剑,用以飞宕腾挪,再好不过。
仙仙吃力地攀在承瑾腰上,忘了害怕,她一心只记挂着帝君大人的伤势,而帝君大人心系众生,却并不爱惜自己,所以她必须跟在他身边,总还能提醒一二。
狂风肆虐,衣衫发丝凌乱翻卷,腕铃也随之丁零作响,她丝毫没有留意,却不知立于崖边的离夜脸色微微一变。
离夜忽然平举右臂,指尖光芒隐动,眨眼间,一柄流光溢彩的长剑握于修长指间。
这毫无征兆的举动令碧姬面色一紧,交织着惊疑、愤怒与不甘的目光在与离夜对视的刹那全都得到了答案,她万念俱灰,却依然未语先笑:“轩辕剑?”
离夜略颔首,问道:“你最厉害的招数是什么?”
碧姬理了理额前鬓发,似乎思量了片刻,莞尔一笑:“看样子,你的耐心也差不多了。不过,我们必须先解决一个小麻烦。”话音未落,她骤然扬腕,一条白绫如灵蛇般蹿向离夜身后的断崖,疾风回旋,伴随着“噗通”一声闷响,被白绫缚住的不速之客重重跌在他们中间,她定睛看去,竟有两人。
一个少年从雪地上爬起来,脆生生地冲离夜喊了声师父。
她细细地将少年打量了一番,勉强笑问:“你何时收的徒儿?”
离夜并不作答,只斩断白绫,沉声吩咐两人:“退下!”
“慢着!”说时迟那时快,碧姬身形一动逼近仙仙:“你的徒儿,我自然要好生瞧瞧。”
然而没等她碰着仙仙丝毫,承瑾已抢先一步挡在仙仙身前,碧姬盛怒之下未使术法,单论招式,两人一时间也难分上下。
仙仙傻了眼,正呆着,手腕被一把握住,她回头正对上帝君大人近在咫尺的脸,只不过那脸色不大好看。
仙仙捂住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晕晕乎乎地听见帝君大人责问:“你是不是每次都打算将我说的话置之脑后?”
仙仙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我、我就是担心你了。”
说完更觉晕乎,她连敬语都忘了。但离夜的下一句话很快让她清醒过来。
“我不需要你担心。”
仙仙愣住,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来担心帝君大人,她只是一只灵宠,稍得主人青睐,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么?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却成天给他找麻烦,早晚都会被嫌弃的啊。
离夜见她黯然垂首,眸光一跳,正欲开口说什么,一泓秋水飒音猝然作响,琴声渐行渐急,铮铮然若金戈铁蹄横扫,高亢连绵。
碧姬席地而坐,漫天风雪将她包裹中央,长发四散,与琴弦舞作一处。
离夜神色一凛,劈手一道仙障将仙仙罩在其中,喝道:“捂住耳朵!”
接着,承瑾也被扔了进来,显然他也没让碧姬讨到多少便宜,逼得碧姬使出了杀手锏。
仙障外风雪连天,仙仙抱着脑袋蜷坐在角落里,思绪乱作一团,承瑾的惊叹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尊师真厉害!”
她机械地点头,帝君大人是真的强大得不需要担心的,她那点小心思,怎么就敢说出口呢?想着想着,她懊恼地将脸埋进臂弯,恨不得再也不出来。直到四周变得很安静,她才察觉到异样,抬起头,承瑾不见了,她站在一片白雾弥漫的空地中,有人轻唤她的名字。
她不自觉地应了一声,白雾散尽,一个颀长的身影朝她缓缓走来。
“帝、帝君大人?”
仙仙惊讶不已,却无力深思。因为帝君大人看着她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如水般的温柔。她的脸孔烧灼般热起来,不料对方竟然顿了顿:“你叫我什么?”
仙仙恍悟:“师父!”
帝君大人向她伸出手:“乖徒儿,过来。”
仙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可不听话的脚已经毫不迟疑地将她带到帝君大人跟前。
“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如实作答。”
仙仙点头。
“你是不是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