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青灯》aihaosama

31、第九节

　　“右边！”北宫凭喊道，纵身跃起。
　　钟弈俊挥剑一挡，金光四溅；再一个后蹬脚，来敌飞了出去。
　　火光在剑影流窜间微弱地闪烁，杀气将人影拉得面目全非。
　　蹁跹的青丝犹如恶魔的爪牙，舞动的衣袂带出猎猎风声。
　　很快，大殿就躺了一地呻吟不起的敌人。
　　钟弈俊拍拍手，走到正在收剑的北宫凭身边，问：“他们到底是不是魔教啊？”
　　北宫凭正想回答，突然，大殿中的长明灯自己燃了起来！
　　两人一惊，黑暗的一个角落中，忽然想起一阵拍手声。
　　“好……”一声幽幽的笑声，随即传来。
　　殿旁出现了一个人。
　　紫色的衣服，头戴斗笠，连垂纱也是紫色的。
　　这分明就是……
　　北宫凭的脸色越发难看。
　　没错，就是当时在小蒙的记忆里见过的那个紫衣人。
　　他认识？钟弈俊摸不到火门，只看到那个来人身穿透过垂纱，那人似乎在笑。
　　“不愧是名门子弟，比现在江湖上那些泛泛之辈不知道强出了多少。可惜，没有下山，不然，江湖上又得是一阵腥风血雨了。”紫衣人的声音空洞低沉，听了便让人生厌。
　　“你是谁？”钟弈俊上前一步。
　　紫衣人笑而不语。
　　“两位是来取宝剑的吧？正巧，我这里也有两把宝剑，不如大家以剑会友，比划比划？”紫衣人说着，他身边又出来两个人。两人穿着与紫衣人相似，只是颜色更浅。
　　这两人腰间都佩着剑。
　　北宫凭不想与他多说，手已经按到剑上。
　　他之前见到这个紫衣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虽然现在出现在这里也目的不明，但是有一点很明确：是敌不是友。
　　紫衣人一笑，身后两人也上了几步，来到钟北二人跟前。
　　钟弈俊还蒙在那儿，北宫凭已经抽剑上步，剑锋只冲着那浅紫色一人去了！
　　“啊…！”钟弈俊感到耳边一阵寒风，他猛地一闪身，长剑出鞘，铮铮作响！
　　现在这两人，确实与之前的人不同，钟弈俊也要卯足了力气才能挡住他的一击。
　　但是钟弈俊一看他手上的剑，虽然确实质地不错，但要说是什么能和神剑媲美的东西，倒也不至于。
　　两人弹开来，而后又冲到一起，刀光剑影搅乱大殿古老的尘埃，行云流水般的身姿如只只轻盈的蝴蝶。
　　钟弈俊正感到自己占了上风之时，突然觉得肋下一热！
　　什么？
　　他一看，肋下竟然流出汩汩鲜血来！
　　然而那刀刃，却明明被自己挡在了外面……
　　难道说……
　　钟弈俊抬头一看，那垂纱后的浅紫衣服正在朝自己阴笑。
　　原来这所谓的“宝剑”，前边一节剑锋竟然是用通透的水晶制成的！
　　钟弈俊忍下剧痛，但力气已经随鲜血点点泻下，他鼓足气力一掌推开浅紫衣服，对北宫凭喊道：“小心！他们的剑…”
　　话未落音，只见北宫凭肩上已经中了招，而浅紫衣服趁他露出破绽，一脚发力踢去，正中北宫凭腹部！
　　这一脚踢得力道十足，北宫凭远远飞了出去，径自打破石壁，狠狠摔入了下一层！
　　“北宫凭！”钟弈俊大呼一声，想也没想，朝着北宫凭落下的洞一头扎了下去。
　　紫衣服望着两人下去的身影，面无表情，并未追赶。
　　“这样欺负后生，不像话啊。”这时，远处传来一个人声。
　　黑色的斗篷，渐渐从黑暗中浮现出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兰漫兴。”紫衣人冷笑道。
　　“你…该好好想想自己的立场。”黑斗篷一脸冷淡。
　　“……时代变了，兰漫兴。”

　　“哇——！”下面很高，这是钟弈俊没料到的，他以为和之前几个大殿差不多，可是，这里似乎不是大殿的样子。
　　他抽出剑来插入石壁中，缓缓落下了。
　　“北宫凭？”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这里到底是……？
　　钟弈俊看不是很真切，却只是感到阵阵寒意扑面，中间夹杂着些腐烂的味道。
　　若不是上面那个小洞，这里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努力挤挤眼睛，借助那微光，终于辨认出了自己眼前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了……
　　尸体。
　　一排排尸体，整齐地立在一排排阶梯上，个个面目狰狞，身板直挺僵硬。
　　它们就这样靠站着，面对着钟弈俊，怒瞪的圆目似乎已经捕捉到了他。
　　神宫里竟然放着这么多尸体！而且又与之前的祭坑不同，这里全都是僵尸，没有白骨，但年代看上去也不近，难道是修建时的什么特殊风俗？
　　“北宫凭……”钟弈俊又忍着恐惧喊了一声，谁料，左边弧形转角处，突然传来咚咚的声音，然后一个飞跑的身影闯入视野：“快跑！！”是北宫凭！
　　钟弈俊赶紧跟上他，还没来得及问，就搞清了是怎么回事：身后，正有一大群干尸直追猛赶！
　　“怎么回事？”钟弈俊迎着风问。
　　“不知道…”北宫凭勉强道。
　　钟弈俊看到，受了些外伤，但是内伤更重，血已经浸透了衣衫，俊美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要追上了！”还稍有余裕的钟弈俊扭头看去。
　　但他一看北宫凭，北宫凭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恐怕早已定不见自己说的话了。
　　这时，钟弈俊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一下就瞥见旁边墙壁上有一处缝隙。
　　“北宫凭！这边！”钟弈俊一把拉过北宫凭，将他推入缝隙中，自己也连忙钻了进去。
　　蜂拥的僵尸猛地进过来，一时塞住，无法入内。
　　钟弈俊提起剑来，护住身后的北宫凭，斩断那些张牙舞爪的干臂。
　　“喂……钟弈俊……”北宫凭喊了声。
　　但是忙于应付干尸的钟弈俊并没有回头。
　　北宫凭咳了两声，吐出一口血来。
　　“啊！”然后只听钟弈俊叫了一声，长剑落到了地上，原来是手被抓伤了。
　　那些尸体越涌越近，眼看就要抓上来了。
　　钟弈俊一想没办法，便背过身来，撑在北宫凭面前，把他当得严严实实，道：“没事，就这样……”
　　“什么…”
　　北宫凭话还未落音，就看到钟弈俊痛苦的表情。
　　他的背后血肉飞溅，干尸的爪子已经乱抓了上来！
　　“钟弈俊！”北宫凭说着就要去拔剑，却被钟弈俊拦下了。
　　北宫凭抬眼一看，只见他脸上努力露着笑容：“别……你都受伤了……”
　　看着他无力的笑容，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血色，北宫凭心中突然有种无法抑制的酸楚涌上。
　　钟弈俊，你竟然露出这样一副要死的表情。
　　北宫凭严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那声音虽然严厉，却无法掩饰住哽咽与颤抖。
　　说完，他立刻转头开始查看自己身在的这个窄道。
　　这个窄道绝不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北宫凭的脑子飞速旋转起来。
　　这里如果不是一条通道，那么则必有机关，否则，这条窄道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一片漆黑中，北宫凭迅速伸手摸去，在墙角处摸到一些堆积的石质：看来这个机关多半是根据墙的移动。
　　因为石质堆积在自己这边，北宫凭判断应该是身后的墙退出去。
　　那么机关在哪里呢？
　　北宫凭继续摸去，果然，身后的墙上出现许多凸出的圆点，有的大有的小，排列似乎没有什么规律。
　　没有规律的圆点？会是什么？地形？图腾？……或者说……星象！
　　果然，北宫凭一对照，这是一幅展开的星象图，星宿与行星俱在。
　　这里刻着一幅完整的星象图，那么如果要以此为机关的话，恐怕是某个时刻的星象……但是会是什么时候？像是五星出东方那样的吉利天象？
　　北宫凭这时，又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他摸到的那些凸出的圆点，有的粗糙，有的光滑。
　　这很容易想到，是因为被摸得多，所以磨损掉的。
　　难道被摸得更多的就是常常被推入的？
　　但是，这神秘的神宫，究竟有什么人来过？这些在这里推过这个机关的人，最后究竟是全身而退了还是误入机关了？
　　北宫凭心中涌起一丝烦躁。
　　如果换个位置来考虑，这其实是在刻好之后故意打磨上去的呢？
　　如果是，为什么要打磨？提示？如果用这样直接的方式提示，又何苦设这么没所谓的机关呢……？
　　北宫凭此时已经越想越乱，在慌乱中，他只听到身后钟弈俊苦苦压抑的痛苦的呻吟。
　　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有一种分秒都恍若隔世的感觉。
　　……冷静！北宫凭！冷静！
　　北宫凭在心中喊道。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玄机……
　　……刻好之后工匠们打磨上去的…
　　也就是说打磨是完成这道机关的一个工序……是一体的……
　　凸出的圆点…
　　被打磨光滑的特殊圆点…
　　啊！原来是这样！
　　北宫凭恍然大悟！
　　是亮光！
　　因为自己现在处在黑暗中，没法运用视觉，所以难以察觉。
　　如果这里当初是点亮了灯光的话，那么，被打磨过的明显就应该更亮！
　　如果这真的是星象图，那么就更能说通了：星星本来就有的亮有的暗。
　　但是北宫凭的心一下又凉下来：就算知道这是表示明暗，也没有多大用处……毕竟，无论是画还是雕刻，一等亮星本来就更大。
　　这幅星象图，原本就以圆点的大小表示了亮度了……
　　北宫凭舒了舒气：不行，现在还不能放弃……
　　之前自己应该有摸到其他什么……
　　没错，他摸到有几个较小的圆点，也被打磨得很光滑。
　　……发亮了……小的远处的星星也在发亮……就像岁星一样的亮度……
　　北宫凭心中默记下这几颗小而光滑的星星，它们是翼宿的三颗星星和尾宿一星。
　　难道说……！
　　北宫凭心中突然闪现出他们在祝殿看到的那幅壁画：壁画上刻画的正好是峻王克武的场景。
　　《华史》上记载：峻王克武，岁上中天，在鹑尾……
　　最重要的是：翼宿三星俱辉，尾宿一异明。
　　当时还记载说，异常闪亮的群星簇拥着中天的岁星，是极好的天象。
　　那么这个机关的关键很肯能就是当时的天象！
　　史书上并没有完整的记载当时的天象。
　　但是，北宫凭平日里有看一些关于天象的书，现在还有些模糊的记忆……
　　如果说岁在鹑尾的话，那么它的西面应当是寿星，东面应当是析木。
　　那么主星宿就应该是翼轸角亢氐……不，没有氐，氐的大部分在大火；后面应该是尾箕。
　　好。
　　北宫凭深吸一口气。
　　那就按下当时没有的星星，让当时的天象凸显出来……
　　其实，究竟应该是按下有的还是没有的，北宫凭无法确定。
　　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管那么多了。
　　大不了死在一起。
　　于是，他按下了他认为该按下的圆点。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