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出逃 ...
-
摊开手,掌心里最后一把灰立刻被风带走,连再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瞬间消失在幽谷的林间。
原本我也可以挖个坑把他葬了的,可我不要!不想在我离开之后,他的坟上长满青草藤蔓,连个打扫祭拜的人都没有,生前就那么孤单,我不要他死后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火葬在别人看来是灰飞烟灭,可我知道他喜欢这样的安排,抓紧挂在脖子上的玉瓶吊坠,含笑低头,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不管我到哪里,你都会跟在我身边的,对吧,成雨。
我要离开,远远的离开这鬼地方,这里原本给了我莫大的希望,而今,呵,如果老天不要我死,那我就只能努力活下去。
那天我抱着成雨的尸体晕死过去,醒来时躺在静默轩的床上。守候在一旁的香雪,憔悴的脸上满是悔恨,即使这样也不能抹杀她犯下的过错,我恨不得她立刻消失,要是可以,我甚至希望死的是她而不是成雨。
香雪知道我现在有多恨她,她伏在地上,哭着对我忏悔,说她只是怕,怕我跟着成雨一去不回。那天和成雨走后,太尉府的人找上门,说成雨逃跑,问有没有来这儿,她谎称没看到糊弄过去,但后来越想越怕,因为她感觉到我最近在刻意疏远她,出云出嫁后,我对阁里的事情漠不关心,姑娘们渐渐在她面前冷嘲热讽,暗示她这个凝翠阁第一丫头的位置坐不稳了,她想得心惊,害怕一旦我不在了,她也会被扫地出门,所以,她跑去告诉卫大厨-----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香雪,痛哭流涕,说得字字动人,好似这一切都不是她的本意造成。我只感到坐未有过心寒,记忆中的她不该是这样的,曾经那个刚烈坚强的香雪何时变成这样,难道真的如书上说的,环境改变人吗?
人一旦过惯了安逸的生活,就不能忍受回到以前的日子,为此,他可以做任何事情,牺牲任何人,达到他所要的目的。
香雪,你变成这样的人了?
愤恨无用,真的,再怎么恨,死去的人还会活过来吗?再也不能忍受香雪的忏悔,我咆哮着叫她滚!干涩尖锐得如指甲在铁器上吱吱划过的声音,骇住了她,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我,嚅啜着说,“小姐,你的声音-------”。
“我的声音,呵呵,我的声音,我的嗓子毁了,再也不能唱歌了,不能唱歌的默默,还是默默吗?”我凑近她,诡异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着,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我有种报复的快感。
香雪的尸体是在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的。
因为昨天的花魁赛,勉强进了决赛的姑娘们没有往日的闲情逸致,比赛一完还没颁奖就各自回房歇息,没人看到香雪是什么时候到花厅去的,自然也没人看到她把绳索套进了自己的脖子。
今年凝翠阁在花魁赛上一无所获,引来哗然一片,有好事者纠葛,说昨天看到我在城楼那儿抱着尸体哭得死去活来。于是,凝翠阁惨败也像事出有因。人们不现关心比赛结果,倒是对我昨天的行径万分好奇,又奈何惹我就是惹玉面阎罗,所以目前也只有在门前打望而已。
香雪的死叫阁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到零下,没人敢多话,沉默着作事,如果有人不小心碰到别人,那个人都会吓得半死,红姨什么话都说尽也没叫她们去掉半分恐惧。比赛失利,阁里又放着两具尸体,叫人不寒也不可能,红姨问我怎么安葬,我拿着给成雨的冥鞋,轻轻给他穿上,说火葬。红姨显是吃了一惊,又问我香雪也火葬?我头也没抬的说随便你。背后,只听她深深吸了口气。
风吹乱发,天空暗得像随时都会暴雨淋头的样子。
我久久驻立,身后不远的地方有两个青壮的小厮在等候,呵,说是等候,可谁都知道他们是来监视我的。
红姨看到我朝大门走去,从大厅飞奔出来,挥手唤来两个小厮说是跟着侍候。我冷笑,她老道的笑容没有一丝尴尬,不错,果然是在风尘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女人。
身后两声闷哼,接着有重物倒下的声音,回头看,左战负手站在背后,笑容满面的看着我。这个老狐狸。
“默默姑娘的事情做完了?”
我沉默不答,心里揣测他的来意,老狐狸找上门,绝对不会是好事。
“这样对长辈,会不会太失礼了。”
“对不喜欢的人,我一向如此。没必要装得多熟,有话就明说。”
“哈哈哈,那老夫就明言了,默默姑娘,想不想知道成雨是谁杀的?” 他捋着胡子,笑得阴险。
手紧握成拳,身体僵直,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因他这句话风起云涌,谁杀的?这还用问吗?
“错,错,错,你以为是阎楚,其实不然,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口,真正杀他的人其实另有他人。”
“谁?!是谁?!告诉我!你说啊!”再也抑制不住,我冲上去抓住他追问,左战挑挑眉,笑开了,“啧啧啧,姑娘的声音怎么变这样了,刚刚还不觉得,现在这么一听,真难以入耳。”
没空理会他的嘲讽,我紧揪住他的衣服,追问道,“告诉我!是谁,那个人是谁?”
他嘿嘿笑着,附到我耳边轻声说,“是太尉。阎楚对他说,如果不杀了成雨,就杀他,而且连他整个家族都一并杀光,你说,他会说不吗?”
胃开始翻江倒海,那个无耻之徒,竟然以此威逼!
“怎么,认为那个太尉是受害者?哈哈,姑娘未免太单纯了,太尉和成雨的关系全扬州谁人不知,成雨和你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背后被人指指点点,你认为他会当看不见吗?成雨身上的伤你以为是怎么来的?告诉你吧他除了喜欢作贱人,还喜欢杀人。成雨也不知是他第几个娈童,先前的几个全都是失宠后,被割去□□致死。”
脑袋一下子嗡嗡作响,全身一阵虚软,跌坐在地。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帮你报仇,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要你嫁给翼纬。”
原来要一个人死,是这么简单。
隔天早晨太尉暴毙的消息就像风吹一样街知巷闻,人们再一次投入万分好奇心揣测事因。以前扬州死多少人都无人问津,可这次不同了,先是成雨,再是香雪,现在是太尉,这三个人可是扬州居民茶余饭后的闲谈对象,一下子都死了,还死得不明不白,谁都想知道原因,这三个人跟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事情就显得复杂晦暗起来,没人敢问我,是的,没人敢。
凝翠阁的生意每况愈下,气氛也很压抑。
太尉的死,叫阁里的姑娘害怕了。
我对她们微笑,她们个个紧张得直冒汗,有胆小的还当场哭了,红姨明亮的笑容也变得拘谨,我看到卫大厨紧皱的眉头,和紧握的菜刀。
我不会受制于人,我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虽然左战完成了对我的承诺,但我不想对现我的誓言。
就算有所顾忌,但红姨仍是叫人好生侍候我,除了丫头,门口还守着两个侍卫。我轻松的用迷烟解决了他们,背上背包,借着月光,准备出逃。
大门和侧门都有人守卫,我不可能正大光明走出去,现在只有那里了!蹑手蹑脚走到后院的柴房,准备穿到后面的河边,再游到对岸溜掉。只是,天不随人愿,当我刚走到河边时,黑暗中,人影晃动,再下来,小倩和于才显出现了。
“你们要是想拦我,我就立刻跳下去。”我说得坚绝。
“我们不会拦你。”看出我的怀疑,小倩轻声说,“姑娘,我和显哥早猜到你会从这里逃跑。”
天!为什么我身边总是有这些神奇的人,能知晓我的一举一动?!
“默默姑娘,如果你这么走,很容易被人发现。白天夜里都有人跟着你,我们根本不能靠近你,小倩以前看你在这里进出,猜到这肯定是你出逃的地点,就每晚守在这儿,还好今天碰上了。”
“你们?”我有些动容,可仍保持警戒。
“给你。”于才显递给我一包东西,“这些是以前唱戏的装扮,你游到对面改装一下再走,别人也不容易发现。”
“姑娘,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以后-----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好好生活。”小倩一度哽咽到语塞,于才显也热泪盈眶。
我点点头,把东西装进背包,游向对岸。
跟着人潮涌出城,我小心警慎的观察四周,幸好,看样子没人注意我。其实以我现在的样子要引起别人的注意还有点难,想下,一个满脸蝴蝶斑,腰身肥大,走路一摇一晃的胖大嫂,谁要多看啊。
惴惴不安的走到驿站,我紧张的神经才放松一些。
捡了最里面的桌子坐下,小心观察驿站里的人,这个时间多是进出城的买卖人,当然也有个别武林人士坐在其中。其实我根本不该这么注意他们的,可是我非注意不可,坐在门口位置上的两个武林人,居然是老相识大胡子!坐他对面的人倒不是以前那个青衣劲装,虽然也说汉话着汉衣,但我总觉得那人长得不像中原人。
每次看到大胡子,总能从他的大嗓门里听到武林最新动向,这次我竖着耳朵却什么也没听到。
结账出门,走了一截,大胡子从后面叫住我,心里顿时嗝噔一下。
“干嘛?”我刻意模仿大婶的口气。
大胡子大叫,“大姐,你忘东西了!”
心惊,什么?我有忘记东西吗?左右看下,包袱在手上,背包被我牢牢捆在身上,肥厚的身躯都是衣服和布条撑起的,现在它们都好好的,没有支起露出,我没有破绽,对,没有!可是,为什么大胡子会追出来呢?
我越想越惊,而他越走越近,额头上渗出的汗,再不擦去,就可能把蝴蝶斑给弄花,要是被他看到,企不是完蛋了!
“大姐,你怎么把要小二准备的干粮给忘记了。”他把干粮包递给我,我连声感谢,手心全是汗。转身刚抬脚走了几步,就被大胡子身边的那个男子拦住,“装成这样,你是想往哪儿去啊,默默姑娘。”
不知道三层厚粉能不能遮挡住我的慌张,我装作不明白四下张望,故作没好气的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挡在路中央,老娘我还赶着回家喂猪呢!”
大胡子疑狐的走近,“萧兄,你怕是看错了吧?”
“哼,默默姑娘以为这样的装扮就可以骗过我,那可就错了!”姓萧猛的抓住我衣衫一扯,我还来不及惊呼,伪装的肥厚肚皮就呈现在阳光底下。
大胡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我,姓萧的一脸得意,“姑娘就跟我们回去吧,主公可是念着姑娘的呢。”说得像是有请,可我明白这家伙绝对不允许我说NO。可恶!
坐着马车颠簸一天一夜到达江宁府,又再换程船,逆水西行。
这一路真是沉闷至极,姓萧的完全不给机会让我说话,到吃饭时间就甩两个馒头给我,看着像渴了,就把水袋丢给我,想要方便,那家伙就划地叫我就地完事,MD,虽然他站得远,可我还是觉得非常非常的难堪!该死的!这样子,我要怎么逃得了!
问大胡子去哪,可他就是不讲,真想一脚踢过去!
夜里躺在床板上,听着船桨划水的声音,怎么也睡不着,翻身起床走到舱外,漆黑一团的河面什么都没有,船头灯笼亮起的地方有人说话,想也知道是大胡子和姓萧的,这两家伙从今早接到一封飞鸽传书后,就变得怪怪的,这么晚了,他们会在讨论什么呢?
有时候好奇心真的是会杀死猫的,当我小心遛到门边正准备偷听的时候,门一下子打开,姓萧的和大胡子一前一后出来,看我蹲在门口,皱头紧蹙,抓起我朝门里一扔,接着啪的一声上锁。
“喂!你锁我干嘛!你放我出去!”使劲拍门大吼,可他们像消失了一样,外面除了船桨划水的声响,什么都听不到。
手拍得好痛,我边揉边骂,可恶!除非等他们来放我出去,不然,我肯定只能待在这儿了,该死的!早知道什么都听不到,我干嘛冒险偷听,这下好了吧,都被禁足了!
懊恼的在房里走了N个来回,突然几声巨响,船被炸得左右摇晃,好不容易爬起来站定,周围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又呛得我直咳嗽掉泪,一阵风吹来,房间里的气味少了一些,我定睛一看,舱窗边上裂开好几道缝隙,用手掰下有松动的样子,于是抓起凳子使劲敲打,五分钟后,居然给我敲开一个大洞。
好不容易爬出去,忍不住叫了声幸亏,船体应该被炸了洞,现在正倾斜的往下沉。从我站了不到半分钟,鞋子就已经被打湿的程度来看,再不跑,我就得跟杰克一样沉到水底了。
甲板上传来激烈的打斗声,血腥气顺着风飘来,让我的胃一阵翻滚。不管姓萧的是在跟谁打,这都跟我没关系,现在是我唯一可以逃的机会,不走就是白痴!背好背包,我悄悄下到水里,顺水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