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在民国》假冒的水晶瓶

18、第 18 章

　　裴寰被两个大兵押了进来，那些大兵用机关枪顶着她的后背，她却神情淡漠地走到唐少帅的面前。
　　戚宣怀迫不及待道：“裴寰，你快告诉少帅，你不是鬼军派来的间谍。”
　　她对戚公子璨然一笑，又转头望着少帅，只见他的眼底掠过一抹暗影。
　　“有烟吗？”她问道，态度风致仍是悠然自得，仿佛不是身陷囹圄。
　　副官看了眼少帅淡淡扫来的视线，随即拉开办公桌的抽屉，取出烟盒和火机，丢给她，她绰约地点燃了一支烟，放在唇边轻啜了一口，又将那包香烟丢回给副官，“我知道，夜行终遇鬼，还不如坦白点的好，没什么好否认的，我是个间谍，是我将你的行船路线泄露给鬼军的。”她吐出一口烟雾，补充道：“只求能给我个痛快，不要折磨我。”
　　唐少帅的目光阴鸷地沉下，可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败兵之将，何以谈条件。”
　　裴寰微微一笑，“你觉得我不够格，可鬼军未必。我从戚宣怀和那些老外政要那得到了很多一手的资料，对于你是无用的，对于一叶知秋可是相当的重要。”
　　少帅哼笑起来，眼神锐利阴冷，“从没有人像你这般一心求死，说得我好似杀了你就落入你的圈套一样。”
　　裴寰又深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了出来，薄烟胧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或者放了我，或者杀了我，哪有那么多的想法。”
　　少帅微扬着头，笑意浅浅，目光却更加阴霾，“那就如你所愿吧。”他从腰间拨出一把手枪，毫无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嘭……”
　　木璃茫然若失，脑袋里出现了种声响，和上次她中枪一样的声音，该怎么形容呢，比耳鸣要大点声，有点像电视接受不到信号时所发出的声音，那是耳细胞死亡的声音，它们在她耳朵里绝唱。等死绝了，她也就再听不到那频率了。
　　她淡定着，世界一下子全部颠覆她摔坐在裴寰身旁，裴寰趴在地上，头上的羽毛在空气中微微振动，划出优美的弧度，灯光下呈现出彩虹般夺目的光彩。
　　木璃不假思索的伸手摘下孔雀羽毛，攥在手中，探了探裴寰的鼻息。
　　她死了，裴寰死了！

　　戚宣怀呆若木鸡，站在一旁，目睹着一切。

　　少帅收回了手枪，用帕子细细擦着，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温度，“拖下去，将她当礼物送还给一叶知秋，告诉他，他的奸细胆识是有，但不够机灵，竟被个普通女人识破，说出去，贻笑大方。”
　　壁炉内的火烧着正旺，木璃在微微发抖，尸体被抬走了，她望着地上未掐灭了烟蒂，望着烟嘴上残留着殷红的唇印，心似针蜇般，说不出的痛。
　　这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狂，竟然是她一手带大，费尽心血教育出来的人，瞧，她都做了什么，如果她早知道他会从冷漠少年变成嗜血的屠夫，她真该在他生病时，亲手掐死他。
　　木璃心中燃起一股火焰，那温度让她看清这黑暗的世界，她在深渊中翻滚，而他在绝望的深处嘲笑她。她爬了起来，毫不偏移的对上那对冷漠如寒冰的黑眸，毅然而固执地看着他，从齿缝间挤出6个字：“你凭什么杀人？”
　　她想伪装镇定，可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透露了她的惶恐不安。

　　戚宣怀嗅出了危机，拉了拉木璃的袖子，企图化解这场势不均力不敌的对峙。
　　少帅的剑眉一凛，迅速的高举佩枪，枪口对上戚宣怀，话语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凭我的枪，凭我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我有权利去做我想做的一切。”
　　他睥睨着他俩，眼眸间仿若是深冬的渤海，那片再厉害的破冰船也驶不过去的结着千层冰的渤海，顷刻间将他们困在冰海中。
　　他又要杀人了吗？木璃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怒气一丈高过一丈，就快要决堤，她上前一步，抡起手，一击响亮的耳光，扇在少帅那张漂亮的脸上。

　　被打的那半张脸，未见红肿，而她的手却火辣辣的痛。这不是她第一次打他，记得小时候，他和小厮家的两个孩子打架，把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打得半死，最后还将人家推入湖中，害得那孩子送进医院，好不容易才抢救回来。
　　那次，她问他为什么打架，而当时的小三少，只是瞪着大眼睛，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对于这种非暴力性不合作，外加二世主气势，她实在气不过，暴怒之下给了他一巴掌。他咬紧下唇，铜铃眼中蒙起一阵薄雾，却依旧不肯开口说话。旁边另个受轻伤的小孩插嘴道：“三少爷一定是听到我哥说他占着茅坑不拉屎，才生气的。”
　　占着茅坑不拉屎，哼，哼，这话的意思是说他虽有娇滴滴的美妻，却因年幼无福消受。这男人呐，再小也是个男人，说他们的某种能力不行，这不等于老虎嘴上拔毛嘛。
　　她好笑地问：“这为了这个才打架的？”
　　小三少垂下头，道：“不是！”声音干脆，不像是假的。
　　她又问那位插嘴的小朋友道：“你们还说过什么话？”
　　小家伙斜着脑袋，想了半天，才道：“哥哥说少夫人你是淫/娃荡/妇，整天用眼神勾引下人，实是缺少真正的男人滋润，他还说改天，亲自教教三少爷为夫之道。”
　　靠，她撩起袄裙一脚踹向脸肿得跟包子似的小男孩。

　　“木璃，不要！”

　　宣怀的喝止声每次只能起到马后炮功能。她的思绪扯回了冰冷的现实，缓缓抬眸，才发现四周的士兵端起枪口，齐齐对准于她。席卷一切的恐惧和令人发指的愤怒同时袭击着她的内心，颤悠悠地放下手，咬牙切齿，但字字句句，说得十分清晰：“你懂什么是权利吗？你是这里的皇帝，你有无尚的权利。裴寰是犯了罪，你可以判她死刑,也可以不判她死刑,于是赦免了她,这才叫权利!”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很荒唐可笑，就像辛德勒渴求德国军官高夫善待那些犹太人一样的荒唐可笑。往事越千年，与小三少的往事已轰然倒塌，她的含辛茹苦，都是枉然，枉然也罢，也罢，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她听见了士兵拉开枪保险的声音，仿佛死神的低咛。她闭上嘴巴，静静等待，不知空间里的那眼温泉能否复原被打成马蜂窝的她。死了倒也干净，她厌恶了这世界的尔虞我诈、是是非非。
　　木璃瞥了眼这金碧辉煌的偏厅，鎏金丝的楠木家具，经过岁月的打磨，微微熏出淡香，柔软的波斯地毯，流苏束起的真丝窗帘，繁华如梦。也许真是一场梦，也许死后她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发觉一切皆是荒诞的梦，她会醒来，约上三五好友，一起逛街、K歌、饕餮。

　　木璃的思绪千丝万缕，浮浮沉沉，蓦然的，少帅的双瞳毫无预期的闯入她的眸中，黑如潭渊的眸中仿若有什么东西摧枯拉朽直至心底，握紧的双拳牵动了俊容上的肌肉，显出刚毅的曲线。木璃的脑袋徒的一空，木讷地看着他做了个手势，侍卫们唰唰放下枪。

　　她打了个寒噤，来不及思考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屑去想他是什么意思，她轻扬起头颅，用鼻子哼了下，丝毫不领他的情，学着裴寰的话道：“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悉听尊便。”
　　少帅的眉头微微簇动着，专注地凝视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对她一副予取予求的姿态。
　　木璃躲开他的直视的目光，撇过脑袋，将视眼移至他肩章上褶褶发光的将星，那是他荣耀的体现，同时也是罪恶的沉淀。

　　“叩，叩，叩……”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把所有人从紧张的气氛中拉了出来，目光纷纷投向那两扇精雕细刻的门。
　　副官移躯打开门，骤然立正，行了个军礼，“夫人！”
　　一张担忧的小脸露了出来，“三少，我好像听到了枪声，你们没出什么事吧？”
　　唐三少将枪放回皮套中，迈开步子，踱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宽慰道：“没事，宝贝儿，我们刚开了瓶香槟，”他俯下脸，眸如寒波生烟，细吻她的发鬓,伏在她耳边，不知亲昵了什么话，惹得林桑嘤咛一声，将头逾加埋入少帅的胸膛。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让木璃骂了句国粹，腹诽道：她说他是皇帝，他真当自己是个皇帝了。靠，什么东西！
　　“喂，你到底放不放我们？”她没好气地大声朝少帅嚷嚷。
　　少帅转过头来，目光锁着她，透出隐隐微笑。神情却有些阴晴变幻，沉吟片刻，讥诮地弯了弯唇角，竟然道：“我这正缺个如此聪明热情的机要秘书，戚兄，如愿割爱，就让她在我这儿暂住如何？”
　　众人吸气。
　　窗格外的月光，冷冷清清，少帅的话仿佛山长水阔飘过来，模模糊糊，怎么听也不真确。他为什么要扣留她？是不是要把她当作戚氏企业的人质？可她又算什么分量的人，拘下她有用吗？他说这句看似仁慈的话时，怎么会有那么冷冽的薄笑。
　　执念为魔,弃之成佛。她不懂佑冠，她从来都不懂，不过这样也好，她决定不懂的事情就交给沉默翻译。

　　旁边的副官果断地扼住她的胳膊，戚宣怀出手预止，木璃轻轻摇头，副官瞪了眼他，道：“还不快走，等着少帅收回成命吗？”

　　她被副官拽着向前走着，微垂着目光，恰好看见少帅怀里探出的一颗脑袋，双眸中闪过错愕、尴尬、惆怅等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整个人更是傻傻地定在那里，嘴里断断续续小声呢喃着，“珍妮，她是珍妮？”

　　戚宣怀在她身后急急喊道：“小璃，不要怕，我会很快救你出去的。”
　　世乱遭飘荡,生还偶然遂，能活着最大，木璃现在不图什么，走一步算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