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炼HP]真理之门》神下

2、两个街区外的旧书店

　　德国的冬天难过得要命——对于爱德来说。右肩和左腿，冰冷的义肢接触面，打入骨头的钢钉，潮湿的水汽，一切都让他痛不欲生。

　　所以，近两年的冬天，他都会选择去两个街区之外的这家旧书店打发时日。而爱德今天的目的地，也是这家旧书店。

　　或许你要问，这两件事之间到底有些什么联系？噢，当然有联系……因为，那家旧书店，有着一个从不曾熄灭的壁炉，温暖而干燥，进门的一瞬间，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对于如猫一般怕冷的爱德来说，那里简直就是天堂。更何况，那里的书……和外边的书店，有些……不一样。

　　什么？你问我到底有些什么不一样？我可说不好，不过用爱德和阿尔的看法来说的话，这里的书……更接近于亚美斯特利斯的书籍。不同于他们平日所知的“门这边的世界”一贯的物理、化学等唯物主义科学书籍，这家小店里的书籍，全都是关于魔法、咒语、魔药，以及……炼金术。

　　是的，炼金术。他们曾经认为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炼金术。

　　因为这里的环境，也因为这里的书给爱德以一种怀念的感觉，爱德总是爱窝在这里看书。

　　不过……只看书，不买书，会不会让老板讨厌他呢？不，这完全不用担心。心肠好的老板娘欢迎爱德常来看书，每次还会为他提供红茶和曲奇。她太寂寞了，在这里待过了两个冬天的爱德很清楚地知道，这家店……几乎没有客人。如果不算上爱德和阿尔两兄弟，那就可以把“几乎”替换成“根本”了。

　　说起老板娘特里劳妮夫人……在爱德眼中，她是一个很奇怪的女人。她总是披着翠绿或紫罗兰色的针织流苏披肩，带着镶着宝石的玳瑁眼镜，天然水晶的镜片并不是很纯净，有着稀薄雾状的杂质，为她那大得有些过分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哦，拜托了，这个年代了，大家都已经换成玻璃镜片了，谁还会用这种稍嫌昂贵但又效果并不好的水晶做镜片？爱德也劝过她好几次，带着这样的眼镜看书，对她的眼睛没什么好处。可是特里劳妮夫人就是坚持要继续用这副带着擦不掉的雾的眼镜。她说：“艾尔利克先生，你不知道，它能帮助我看到更多……更多……更多一般人看不到的东西，例如，我能看到……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对此说辞，爱德只能无奈地笑笑，然后暂时放下说服她的想法。

　　这家店所藏有的有关于炼金术的书其实并不多，而且都相当的浅显，但是这丝毫不妨碍爱德喜欢这里。相对于爱德认知中的外面的世界来说，这里的书，就像是幻想杜撰出来的一般，可是通晓这个世界压根就不能用的炼金术的爱德却觉得，这些同外边世界格格不入的东西，或许……不是杜撰也说不定。或许，它们只是和他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客人留下的纪念。

　　一直以来，爱德总是坐在角落里那据特里劳妮夫人说是龙皮制成的沙发里看书，顺带帮她看店。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雪，敲打着橱窗玻璃，奏出清脆而温柔的小调，路过的人群和以往一样，没有一个人关注这家破旧的小店——哪怕是看一眼。

　　不过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今天，难得的，有爱德和阿尔之外的客人来了。

　　“午安，”今天迎接爱德的是一个陌生的醇厚好听的男声，那是一位金发的中年男人，细细的雪水沾湿了他那柔软蓬松的卷发，很显然，他也刚刚进门。他看上去似乎有些窘迫，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气质。虽然他看上去至少有四十五岁以上了，但是这依旧不妨碍他是个美男子这个事实的成立。

　　爱德愣了愣，走进了店内，“午安……”他脱下了厚重的风衣，放在了他平日习惯坐着的沙发上，一边拍掉头上的雪水，一边打量着这位看上去像是所谓“天使一般”的客人。

　　那人也将刚脱下的斗篷挂了起来，笑了笑，问：“我有些事情，想请夫人帮忙。她什么时候回来？”

　　爱德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晚饭前应该会回来。”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特里劳妮夫人打来的电话，她邀请爱德同她一起过圣诞节，并拉上阿尔去陪她采购晚餐材料。

　　今天是圣诞节。虽然说爱德和阿尔都来自门的那边，从来都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但是曾经的海因里希和现在的特里劳妮夫人都很严肃地告诉他们，这个节日不可以不庆祝。所以，特里劳妮拉上了阿尔，去为了今晚的大餐采购，而怕冷的爱德，则留在店里看店。

　　“那么，我可以留在这里等她回来么？”那人微笑着，虽然是在征询爱德的意见，但是他却已经径自在爱德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叫盖勒特·格林德沃，很高兴见到您。”

　　“呃……啊，很高兴认识您……爱德华·艾尔利克。”礼貌性地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爱德便捧起了桌上那本昨天还没看完的书，迅速地沉入了文字的海洋中，完全没有想要和这位先生交流的意思。

　　格林德沃先生没有因为爱德的冷淡而觉得尴尬，见爱德将头埋在了书后，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事实上，他今日就是为了结识爱德华而来。

　　眼前的少年显得还十分的年轻，整个人似乎是要陷进沙发里去似的，即使抛开那一身英伦学院风的打扮，他整个人也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学者的气质，这往往是那个年龄的少年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的……至少，他盖勒特·格林德沃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到这种气质。想着，格林德沃的视线转向爱德手上的手抄笔记——《关于《翠玉录》的解读》。这本书，许多年前，格林德沃也曾经看过。他很清楚，能研究到这个层次，代表着什么。

　　《翠玉录》，相传，这刻在翡翠上的著作，是来自于神的赐予。虽然格林德沃并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的存在，但是他在面对《翠玉录》时开始相信，或许真的有传说中的神——自这本书流传世间以来，从未有人读不懂它，也从未有人完全读懂过它……格林德沃也一样。那看似普通，但是实际上却暗藏高深玄机的文字，若没有前人留下的笔记，他甚至只能解读屈指可数的几句。关于《翠玉录》，很多伟大的学者都有自己的见解，有的人认为，它只不过是用古语所书写的最基础的初学者提纲，有人则认为，它是用晦涩的语言藏起了一件圣物的炼成方式。至于那件圣物到底是什么，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都认为——那是贤者之石。

　　眼前的少年却看得十分的认真，好像他真的能读懂似的……不，格林德沃有种感觉，那不是“好像”，是他真的能读懂！他时不时皱起的眉头，他偶尔的眼光一亮，他偶尔停下来思索，他偶尔不屑一顾地发出一声嗤笑……

　　看着看着，格林德沃越来越觉得眼前的少年很不可思议了。在来之前，他已经调查出了他能查到的关于这个少年的一切情报——少年的名字叫爱德华·艾尔利克，早年曾在世界各地求学，是一个物理学者，十四年前定居慕尼黑，同年，与支持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图勒教会发生纷争，此后每两年就会换一个住处，总是住在人口流动性很大的贫民区，没有人知道他多少岁。探子报上来的资料中写着，十七年前第一次发现此人踪迹时，外表年龄判断是十六七岁，而现在，他看上去最多也只有二十岁。

　　沉入书中的爱德完全没有发现格林德沃一直盯着他，直到他觉得有些口渴而放下了书，将手伸向桌上的红茶。

　　格林德沃先生正大光明的观察被抓了个正着，但是他却完全懒得掩饰他那饶有兴致的目光，反倒大胆地对上了爱德的视线，斟酌片刻后，谨慎地问：“……艾尔利克先生，您对炼金术……有所研究？”

　　爱德一愣，瞬间警觉了起来——那人，用的是“有研究”而不是“有兴趣”……他的眼神立刻带上了明显的防备：“你——是什么人？”

　　曾经，有个女疯子，只因为惧怕另一个世界的人入侵这个世界，便企图用炼金术打开通向那个世界的大门，毁灭那个世界。她荒谬的野心将爱德身边所有的亲人朋友几乎全都牵涉了进去……最终，死的死，散的散。虽然那次通道的开启让阿尔和爱德兄弟两再次重逢，但……那代价太惨烈了，惨烈到爱德都不忍去回想。

　　“噢，我只是一个巫师罢了……不用太紧张，是特里劳妮夫人向我提起您的。她说您是一位在炼金术方面很有才华的年轻人。”早就知道爱德所忌惮之事的格林德沃早有准备，轻松地笑了，好像在他眼中，爱德的警觉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似的，“放心吧，我不是那群愚蠢的麻瓜，我不会成天想着要毁灭掉和我们毫不相关的另一个世界，也不会逼你打开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的……我只是在关于炼金术研究上遇到了一些困难，想找一个能够帮助我的人罢了。”

　　随着格林德沃的解释，爱德眼中的敌意丝毫未减，而且一点点地变得更加的冰冷……这个人，知道那件事，他难道也和那群疯子有关系？爱德合上了手里的书，冷声说：“……你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啊，很简单——因为他们在把主意打到您和令尊身上去之前，所寻求的合作对象就是我，可是……我没有帮他们。”这自然是在说谎。如果他不主动，是没有麻瓜能找到他的。不过，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他自然是在出发前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格林德沃伸出了修长的手指，拿起了桌上那本《中世纪狩猎女巫》，在爱德眼前晃了晃，“因为我讨厌麻瓜。”他高傲地笑着，仿佛这是一件十分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爱德狐疑地打量了他一会，最终稍稍放下五分敌意。这个结果另格林德沃很是满意，他笑了。不过爱德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笑容有些挂不太住了——

　　“好吧……不过……什么是‘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