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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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寻陈迹怅人非
秋初时康熙如往年一样去木兰围场打猎，带了宜妃和其他几个妃子同行，我也沾宜妃的光得以一起出行。好似突然被扔到监狱里的我，终于出来放风了。
皇家的仪仗很壮观，浩浩荡荡绵延了数里向着木兰围场进发。五阿哥没有同来，但九阿哥随宜妃一道出行了。我才知道康熙有那么多的妃子，同来的德妃、惠妃等，还有好些没来的。
刚出紫禁城时，透过明黄的纱帐可以看见沿途跪满了瞻仰圣颜的百姓，阿哥们随侍车队两旁个个容颜肃穆，端庄无比，我瞅见十三和十四，也是严肃的瞪着前方，目不斜视的。
我随宜妃坐了一辆车，她看我看着他二人，于是说：“几个阿哥里数十三十四最为一表人才，深得宫里人喜爱，他们二人又有才学，骑射也好。”
我回过头来说：“还是五阿哥温文敦厚的好。”
她不以为意的摇摇头说：“胤祺的性子太温吞了，有时我都为他着急。”
到了围场下得马车，立刻觉得秋高气爽，景色怡人，心情也好起来。秋，是北方最好的季节了，冷热合宜。围场里专门有圈出一块给后妃们骑马游乐的，不那么喧闹，而且草也更好。
围场上有种清新的草香味，和宫里老是飘着的那种高雅的檀香气味不同。看着绵延到天边的草原，绿色清新的铺在天地之间，不似那黄瓦红墙里带着血色的压抑。
要是能在这里做个普通牧民，一辈子看着草春荣冬枯的过完一生，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傍晚陪宜妃娘娘出帐散步，她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时刻，说：“我进宫十几年，也不过来这围场几次，但每次做了什么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到底和宫里不一样的。”
“围场哪有皇宫好！”我说着十五岁女孩子该说的话。
她于是笑笑携起我的手说：“真是小女孩子家，你哪懂啊。一入宫门深似海••••••做格格还好，嫁个疼自己的丈夫，一生很快就过去了。而做后妃的，一生却何其漫长••••••”
这是她平日决不会出口的话，看着这个似乎还年轻又已经苍老的美丽女人，我知道自己理解她。
一般早上去给她请安，那时她已经去过了皇太后那边回来了，她和我随意地说些话什么的，有时讲讲刚听来的，皇上赏赐了那位娘娘什么东西。常常她就有些莫名的烦躁，有时挥手打断在一边附和着的宫女的话，有时干脆自己出起神来。那种压抑在她脸上，她挥手的瞬间带着尊贵而且优雅的落寞，好多时刻都显露无遗。
远处的天空渐渐变得暗紫，她似对着某个不知名的神灵开始总结自己的一生：“我是十六年八月初一册为宜嫔，十八年生了胤祺，二十年晋封妃位••••••若不是有了两个儿子，还不知日子怎么熬呢。嘉沫啊，这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姑姑都跟你说了，你要明白才好，以后性子柔软些，姑姑会为你做主求皇上给你指门好亲事的。”
我极力认真地说：“姑姑，嘉沫想一直陪着你。既然要依靠别人来寻得自己的幸福，不如自己努力让自己活得开心些。我觉得就像现在这样，留在姑姑身边做伴也是好的。”我可不想嫁人。
“嘉沫和姑姑说笑话呢，女孩子大了怎么能不嫁？姑姑也不能留你一辈子。说起来你也不小了，其他皇格格们自有人做主，可姑姑也不会亏待嘉沫的。”她虚弱的笑笑，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她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装作不明白，不愿面对，不想看我去面对那天没有任何女人走过的道路。
“••••••”我还能说什么，这里的女孩子的命运本来就是这样，无可更改。当你原本就在深渊里的时候，你能愿意去相信曾经有机会创造什么不一样的结局么？那不更是锥心之痛？还不如就此相信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对的，这样会比较开心。
“回去吧，夜凉了，露水打湿鞋子会着凉的。”她怅然道，甩开刚才的那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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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几天，来了几个重要的蒙古王公。于是要在露天开办宴会，妃嫔们都要参加。宜妃让我也去，有烤肉吃，而且也不会太拘谨。
早上起来洗漱过我就换了骑马装出去溜溜，昨夜似乎有点雨，草场湿湿的，露珠在草叶尖上一闪一闪的，好似钻石一样折射着耀眼的光华，前几天在书上看到了一句：细雨湿流光。很是贴切啊！
我微笑起来，感觉很是舒服。空气新鲜极了，仔细看还能在草堆里看见蘑菇。信马由缰，好久不曾如此自由了。
远处矮矮的土山上长着北方特有的白桦树，叶子已经隐隐发黄。
我想，我的过去也如一片发黄的叶子那样，隐没在林海之中，微不足道。
那时刚离开李沫，我过着昏暗的日子，大四要操心的也就只有论文，所以我基本上都不出寝室。直到有一天清晨我还在电脑前酣战，突然季嘉一个电话叫我下楼，我怕吵到别人只好下去。刚到一楼，躲在后面的季嘉就一把捂住我的眼睛，把我带到了寝室楼前的草地上。他慢慢放开手，刚开始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渐渐的我看清楚了，校园还是那么生机勃勃，没有因我改变什么，草地上还有几只流浪猫也在慵懒的晒着太阳。
季嘉拿出一袋猫粮，刚一撕开口，流浪猫就呼啦围了上来。他静静的蹲在一边。我就嘲笑说：“真好心啊，少爷。”
他不理我的讽刺，仍笑笑说：“它们多可爱啊。”
“你喂它们多久了？”
“呵，从刚上大一，发现它们的时候起。冬天，下了很大的雪，那时你还没来到这个学校呢。我走过食堂边的小路就看见一只流浪猫爬在暖气管子上，因为管子热所以积不住雪，可它的身上却被雪盖了厚厚一层，但就算这样它仍睡得很香。虽然做流浪猫很苦，但是它睡着的时候应该很幸福，说不定是梦见了春天。”
“••••••”我知道他讲的话是为了劝我，但我沉默着。
“扬扬，你也不要放弃自己。”
这个早上和那天很是相似，也是八九点钟的样子，天边的太阳都是那么清新，昭示着新的一天的轮回又开始了，似乎一切都可以从新来过，世界也包装的崭新如此的迷惑人心。
只是我心里仅能享受到一点点自由的感觉，而不是当初那种想要从新开始的幸福感，想要救自己。
走了好一会子，太阳也全升起来了，渐渐的有些热，我准备打马回去。绕过低矮的土坡时，忽然看见树荫下躺着的十三阿哥。睁着眼睛正看着我。
我跳下马来给他请安行礼：“十三爷吉祥。”他似乎很不想看见我，只低声道：“起来吧。”
“谢十三爷。奴婢告退了。”我说，正准备走，他忽然道：“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奴婢是怕打扰了十三爷。”我淡淡的回答他，明明是他不想看见我才对吧。
他当然不信我说的，拍了拍身边的草地说：“过来坐下。我有话跟你说。”
我只好把马拴好走过去坐下。但是好一会儿，他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
好一会儿，他才说：“上次你唱的那歌很奇怪，我一句都没听懂，是青海那边的方言么？”他说的是上次我哼哼的事。
我愣了一下，于是迟疑着说：“是方言。”
他追问道：“歌词是唱什么的？看你唱的样子似乎那不是什么高兴的歌曲。”
我迟疑地看看他说：“你想知道？”
“说说。”他认真地点点头。
“意思是：
我再也无法保持这种状态
再也无法理解我自己
公开践踏自己的梦
我做了什么
多么无奈
再也无法覆盖这个舞台
再也无法认识自己
所有的一切都已结束
就是这样的意思了。”我慢慢回忆着说。
“舞台？戏台的意思么？”聪明啊，我笑笑说：“是。”
“哈，我知道你唱的什么了。”他突然板起脸，眼神里一股凌厉和威严的气势显现无遗。他说：“你这可是对皇室不满？”我被他那样子吓倒了，结结巴巴道：“啊？不是•••不是••••••”
不想他的面色忽又缓和下来，带着嬉笑一挑眉道：“呵呵呵，逗你的，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倒啊。”
我目瞪口呆，这家伙••••••
他看我怔怔的样子大笑起来：“好啦，不会生气了吧。不过你还真的被吓倒了？哈哈哈••••••”
他仰着脸大笑，我不觉得好笑，却为他下巴的线条，笑起来肆意的样子而有些迷醉。许是觉察到我的目光，他停下笑，看着我。我别开头，装作无事的样子。
“你总是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别人么？”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低着头说：“不是的。只是你和我的••••••故人长得太像。”
“以前，你并没这样过。怎么突然发现我长得像你的故人？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他说。
我没回答他，信不信由他。
十三阿哥站起身：“我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他走了两步，停下又道：“对了，你和十四弟和好了么？”
“我••••••”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摆摆手道：“算了。”说罢大步离开。
我怔怔的目送他离开，心想自己是不是疯了！那背影，走路的姿态，摆手的模样•••若非亲眼看见，我怎么能相信，这世界上，隔了漫长的时空，居然能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
••••••
最后一次见到季嘉是个下着大雪的冬夜。他眼中掩饰不住的绝望的和最后的挣扎，而我喉间有着嗜血的快乐。他说：“扬扬，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为什么连尝试都不愿意？”
“机会？我给你得还不够么？我得初夜啊，少爷！”我故作不以为然。
他叹了口气，用力搓我冰凉的双手，可是他自己的手也渐渐冰凉。我想，那是因为他正在慢慢死心。“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我要的不是你的□□，我希望和你厮守一生。扬扬，我不在乎你过去怎样，不在乎你现在做了什么，我可以接受你心底爱着别人••••••”
我打断道：“你算了吧，别说爱字，我不爱任何人。”我其实是有些动摇的，若不是他极力在温暖我，我想他应该会察觉到我的指尖都在为了他的话而颤抖着。
他咬着下唇：“我不知怎么才能劝醒你，我们难道不是最好的么？之前你的快乐怎么也不可能是假装的啊？我只希望自己可以保护你，看见你变成这样，我••••••”
“保护我？呵呵，我不在乎！季嘉，你还是乖乖的出国吧，按你父母所想的那样做个乖儿子。至于我，我和你是不同的人，你以前认识的清扬已经死了。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也报答你了，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好好出国深造，也许以后你比你爸爸更有成就时我会考虑做你的情人，但绝不是爱人。”我微笑着杀死了季嘉的心，看到他的眼睛里似乎涌出了泪光。温热的泪，接触到冰冷的空气时，带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然后渐渐结冰，再也看不出是悲伤是怨恨。
慢慢的周围的空气也没有了温度，我想着，呵，终于全部都冻结了，不会再有伤了。
季嘉有些艰难的放开我的手，从黑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我手心。他缓缓转身，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和一生的热情。
看他离去，再也没有回头我终于放声大哭起来，我坐在雪地上哭个不停，心底后悔，但知道自己不得不这样做。
我有些希望奇迹发生，他回来然后我和他在一起。不过季嘉没有再回来，我想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样也好。
时间渐渐后退，我也开始忘记了那种刻骨的疼痛。他留给我的伤痕，覆盖了我曾经以为的最痛，以这种方式救赎了我••••••
从那以后，我的心冻结在那个雪夜，我开始自己的游戏。
季嘉给我的是一套房子。他给我的盒子中装着钥匙，房产证，和一张便条：
扬扬：
我最坏的打算便是交给你这个，如果你能和我在一起，我就不出国，我多想和你厮守一生啊。
可是当你看见这些东西时，我已经离开了你，我再也不能保护你了。留下这套房子给你，至少你以后可以有个躲藏起来抚平自己伤口的地方，至少我会放心一点。扬扬，你好残忍，你对自己残忍，可是你应该知道，我爱你，我对你的伤感同身受，我也一样痛苦。你为什么不能给彼此一次机会呢？为什么要这么的决绝以及••••••对于你，我心疼的形容不出来我的感觉，但是我知道我爱你。
季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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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你半天了！你坐在这里••••••嘉沫，你怎么了？”
我看着来人，十四阿哥。极快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想要起身请安，他做了个免礼的姿式，走过来坐在我身边拿出了一串紫葡萄，说：“你最爱吃的！刚到的贡品呢！我找了你半天，你却一人躲着这里。”他微笑着，把葡萄递给我。我接过来，看是洗净的，于是直接一颗颗丢到嘴里吃。十四阿哥却奇怪的看着我，我于是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转开头，剥开一粒葡萄的薄皮然后送到我嘴边，微笑着说：“这次换我给你剥。”
我愣住，没有吃他手里的葡萄，不习惯和陌生人的亲密。他本来微笑的脸渐渐僵下来，但仍执拗的不肯放弃。
“我•••奴婢不习惯，还是自己来吧。”我接过他手里的那颗葡萄，本想放到嘴里，结果一不小心却掉在了地上。抬头看看他，他显然已经生气了，说：“以前你怎么不说不习惯？你这样刻意疏远我，难道是为了十三？我刚看见他了！你们刚才是不是在一起？”
“是在一起说了几句话，可是不是••••••”
“哼！”他打断我，恨恨道：“自我回来，就见你们两次在一起说话了！不是什么？我亲眼看见的！”
“•••••••”我沉默着，不知怎么对这个还是少年的男孩子解释，他显然是太在乎了，根本不用理智来看待，而我又不愿意哄他，因为我不是他一向习惯的那个嘉沫。
“你没话可说了？”他继续逼问。
“你别胡搅蛮缠了。我没做什么••••••”我有点不耐烦。
“你、你、你说我胡搅蛮缠？”他猛地站起身来，脸上又是怒气又是难以置信似的。我想，他这样一个皇阿哥大约没听过这样的话吧，虽然在现代这样的话也许不算什么。我也只好站起来，想跟他解释。但是他还没容我出声，把手里的那串葡萄摔在草地上，还踩了一脚说：“我就是胡搅蛮缠了！额娘不让我找你，我还以为你会体谅我的苦处呢！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耐不住寂寞！看来额娘说得没错！”
“什么耐不住寂寞？我不过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我现在不也是在和你说话么？再说了，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和别人说话！”我急了，也有点生气，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蛮横的少年说。他道：“好！好！我没什么资格是吧？那这个也不必了！”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摔在我身上，然后转身就走。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捡起荷包仔细地看了看，手工极为精致，还很香。大概是以前的嘉沫送他的吧，男人啊，翻脸真快。要是有朝一日我回到现代，而嘉沫回到这躯体中，大概会伤心欲绝吧。
可我能回去吗？揣好荷包回到营帐中，闹翻了是吧！对我来说并无所谓，反正我不了解他，也不喜欢他。
参加宴会前，青络帮我打扮着。看着镜子里和我极为相似的脸，忽然想起，我不是嘉沫，但十四阿哥在我身上找她的身影。就好像十三阿哥不是程季嘉，但我也在他身上寻寻觅觅着，我知道他不是，但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