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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 ...

  •   准备了十几日方正式出行前往塞外。
      因不跟皇上的銮驾,这一路轻松不少。我不知道是不是那日他的话的缘故,我跟他至此方有了些真正贴近的感觉。此次出行虽然他还带了年格格一道,但是一路上却只有我和他起居行止都在一架车上。
      行了两日,我怕这样不妥,而且亲王贝勒的车驾虽然大,挤上两个人仍是局促的,他又畏热。我于是跟他说想到自己车驾上去,他竟然毫不以为意笑道:“都出来了,你怎么还要小心翼翼的?我带你出来原是喜欢你性子里的洒脱恣意,你若再提这话,我可恼了!”
      我心知他是认真的,于是一笑过去,不再提起。

      他的辛勤我一向有耳闻,但却没料到,在这出行的路上他每日里仍旧不辍笔的批示那些折子,要么就是看书。我既不能离开,每日里便只好给他磨墨倒茶扇扇子,话虽不多,却比从前相处多了很多温馨惬意。

      这日他又看折子,我翻了翻他丢给我的书,觉得无趣,便偷偷掀开马车的纱帘看外面风景,这个时代的环境那是没话说,绿树蓝天,安宁祥和。我回头看看马车里的男人,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好看,的确不假。他虽然极为畏热,可是这会儿看起折子却连那额上滑落的汗水都不理会。我瞧那汗珠慢慢滑下额头,怕滑进眼了蜇得疼。正打算上前帮他擦,却不想马车轮子大约是硌到了石子,颠簸了一下。
      我一个不稳,就朝后仰去。他听得响动,忙伸手拉我,即使他动作快,我的后脑勺还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木制侧壁上。
      我疼的轻呼一声,却见他也是一脸痛楚,竟是动作太快,膝盖结结实实的撞了马车上的小桌子。他大喝:“停车!”
      一边拉过我检视伤口,一边埋怨道:“发什么呆呢?不好好坐着。”我看他如此紧张我,倒不觉得疼了,问他道:“你的腿怎么样?”说着,我伸手想拉起他裤管看一看,他却轻斥道:“还乱动!别动,让我看看,若是磕破了可怎么好!”
      他无比小心地把我的发髻拆开,拨开发丝检查。好半天才嘘了口气,道:“肿了一块,还好没破!疼么?”
      我笑着摇头,他微恼道:“你还笑!回头看人家又说我这福晋坐车都能把头给磕破了!”
      我面上发烫,嗔怒道:“是啊,人家会说是四阿哥娶了个笨福晋!”他笑得不行,一边吩咐外间启程,一边道:“磕了脑袋倒牙尖嘴利起来。”

      我说:“别闹了,让我看看你膝盖伤了没?”说着,轻轻卷起他裤管,果见清淤了一片,隐隐透出血丝来。我急道:“竟然磕成这样,快叫太医开些化淤的外伤药,我给你上上。”
      他拉开我的手,把裤子放下,一边道:“哪里就那么严重了。”
      我着急,提高了声音:“怎么不严重!都青紫了!”
      不想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嗔道:“你若心疼,晚上再给我好好揉揉,这回子就别声张了啊!”
      我不解,到了晚上那淤血还不定成什么样了。正要说话,他又叹了口气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我传太医,看什么毛病都要纪录在案的,回头人家问起,又该是你的错了。懂么?”
      我一听,方冷静下来,低声道:“那也不能就这么不管了呀!”
      他笑道:“不是有你么?看你紧张我,比敷药还管用!”他又开玩笑,我低了头忽然禁不住问道:“你真的如此喜欢我么?为了我,连这伤都肯掩饰住,不叫人发现。日后···”

      我真是傻,受过伤了,吃过教训了,可是动心的霎那却仍旧不懂按奈自己,不要去追问那些。

      他一皱眉,道:“你还担心这些,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么,还要怀疑?”
      我摇摇头,低声道:“我总怕这些,不知何时就散去了。我什么都抓不住。人说,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我怕太好了,到留不住的时候,可该这么办!”
      他揽了我过去,道:“什么留不住,现在难道不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你好好的非要说这样的话!若是你我相濡以沫,何须相忘?你就安安心心的在我身边好么?我若跟你说些誓言也无非是让你一时不致难受,你若难以从心底相信我,日后恐怕还是会烦恼这些。慢慢学着相信我,我们有一辈子呢!你慢慢看好不?”
      我发现我最近很爱哭,他说点什么我都会难受。也许是我的心在慢慢的融化瓦解,所以它格外敏感,不能触碰。这是他第几次跟我说,我们有一辈子?
      我道:“说好一辈子,那差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都不行!”这是那个电影的台词来着?我不记得了,那些过去已经开始和我剥离了么?我的十二年,这次终于没能束缚我,让我不要答应这个一辈子的约定。
      他抬手拂去我眼泪,笑道:“好,好,差一点都不行!我记得。不过这会子我膝盖疼得要命都没掉泪,你却来那么多泪珠儿!先给你订个规矩,以后不许你哭,这辈子只许你笑!”
      我赶忙说:“疼?我给你揉揉。”
      他道:“不知何时就有人回事,急忙忙的整理衣裳不好,我忍忍,不碍事的!”

      饶是每天闲了给他揉,那青痕仍是许久方才淡下去一些。

      到了塞外之后,他就忙了起来,准备不日万岁爷到达时接驾和许多安排上的事情。只是他每晚都歇在我屋子里,倒让一道来的年氏颇多不快,脸也每日拉着。应嬷嬷此次一道跟了来,虽然见我和四阿哥好,她也高兴。不过她见得多了,自然也忍不住提醒我,不可太专宠之类的话。
      我笑着应了她,却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笑着请四阿哥到别的女人床上去。我能做的,至多也就是在他自己去了的时候,不吵不闹罢了。让我主动让给别人,我还没那么大气度。

      也许,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一个禁区吧。我们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件事情。他曾提起,说我怎么不懂吃醋。我现在仍旧不会在这件事情上跟他提什么要求,因为我太明白他身份了。

      这日出门散步回来,正瞧见来找四阿哥的十三阿哥,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我知道他是随万岁爷銮驾的,不知是不是万岁爷提前到了,所以他急着找四阿哥。出言相询,方知他只是先行一步来看安排如何了。
      我和他一个坐在房子这边,一个坐在另一边,遥遥说话,实在不能惹人误会。我道:“四阿哥大约还要一个时辰就回来,十三爷是不是等等?晚上刚好设宴,你们也数月不见了。”
      十三阿哥愣怔的看看我,倒似有些奇怪,我整整衣襟,却不知他奇怪些什么。只见他捧着茶盏低头道:“也好。劳烦···四嫂了。”

      我忽然发觉,这许久了,我们也在很多公开的场合见过面,他从来没有唤我四嫂过。我虽然不是正经的大福晋,但是一般在外遇见他们这些叔叔亲戚之类,不论我还是府里其他福晋都会被称一句四嫂。
      我的沉默倒让他有些不安的看了我几眼,我想起十三福晋那日在大街上对我提的要求,便慢慢开口,委婉的说要拿回那个荷包。
      他听了,迅速得低了头,我装作不以为意,其实心里还是很难受的。也许我们不如不见,这样故作成熟的表演着,有几分真的是为了他呢?
      我忽然心惊!我现在做的,有几分真的为了他?或许我私心里也是为了四阿哥?我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珍视无比的东西:其实也不过如此。
      还是我自己亲手撕开了这面具。

      他一直不说话,直到外间报四阿哥回来了,我们都站起身来去迎接,他极快的在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正是那荷包。
      我一愣,抬头却见他和四阿哥亲热地寒暄着。
      略聊几句,他没表现出有任何特别的情绪。

      因最近一年他受皇上看重已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了。四阿哥便问他在外办差是否顺利。但是我看出他老成稳重了很多,并没有传言里那么意气风发的样子,问起那些事情的时候,他的回答句句谨慎,滴水不漏。
      看来,他真的不是以前的那个十三阿哥了。
      我在心里感慨,人都要慢慢成熟长大的。

      忽然听四阿哥道:“如今十三弟也成了皇阿玛的左膀右臂,着实可喜啊!犹记得年幼时你说的那些话,如今可算是实现了。”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却忽然苦笑说:“代价却也很大!很多时候我都对一些事情后悔,可是人往往宁愿事后后悔,也不愿事前后悔。现在才明白,想要得太多也是负累,与其这样子,还不如求得一刻的真实。”
      我不明白他意指何事,见四阿哥并不甚在意道:“十三,你这想法和当初的她倒有几分相似,不过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一时间我们都不接言,静默了下来。

      我看气氛些微尴尬,便问道:“十三福晋怎么样?我原打算去拜访的,可惜离京急也没来得及去。”
      说到她,十三的脸上倒是浮现出一刻的温柔来:“静莹有了身孕,本来要来塞外,也不能了。”
      看他这样神色,我忽然有些放心,还好,他遇到了静莹那样的女子。

      万岁爷到前两天,他反倒闲了下来。不知是不是十三阿哥来了,替他分担了一些。他问我想做什么,我想起前年他带我烤兔肉,便说还想再去。
      他笑道:“这还不简单?”当晚便骑马带了我出去。

      这次没带小太监,一切都要自己来。我上前帮他生火,他却不许:“这干柴火上有木刺,仔细伤了手。”
      我拗不过,只得静静等着。片刻,他升好了火,火光照着我们的脸。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火是尤其值得敬佩的。在黑暗中,火焰舞动着,似蛮荒里唯一的神迹。

      他看我发呆,轻轻帮我捋了捋发丝,问道:”又想什么?”

      看着红红的如血液般的火,我跟他说:“有一个西方的国家,他们的婚礼上,新娘子穿的是白色的纱质的衣服。表示婚姻的圣洁。”
      “白色?”他奇道。
      “是白色,雪白。”我回答他“不像咱们的鲜红,比较深沉和•••无奈。”
      “为什么是深沉和无奈?红色是喜庆的颜色,而白色一般是在丧事上用•••红和白,在这里可是泾渭分明的。”他说道,“你嫁我的时候,穿的是浅红。”他声音忽然一低,我看看他,他道:“可惜不能让你穿一次大红。”

      “太沉重了。”我说,“我就想这样很好了,我静静地跟着你。”他摇摇头,道:“你心里明白,我也很多无奈。”
      我吻了他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说:“这对我真的已经很好了,超出想象。我们以后不说这个好么?我们的一辈子,不要有这些···烦恼。”

      他抱住我,半晌不语。最后到底有些闷的说:“有时候你太懂事,让人心疼。我倒愿意你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发泄出来比较好。”

      万岁爷到了之后几天,他忽然拿回来一柄古剑,说是皇上赐的。那把剑的颜色和装饰倒是真的颇有些不同,质朴而且厚重。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但他半天都只是站在书案前抚摸着剑身,却不拔出来。
      “冠礼知道么?”他平托着剑身,微侧过头温和微笑问道。这个人已经习惯我很多该知道的不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很多,每每给我解释很多。
      “观礼?”
      看我瞪眼,他面上露出早已习惯的神情,道:“‘冠者礼之始也’,这是《仪礼》第一礼。“男子二十冠而字”,行罢礼就代表他已经是个成年的男子,要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但是在春秋那个时代,并不是成人者即可佩剑,还要经过很多的磨练和世人的认同。所以,剑是真正的侠客、仁者才能够佩戴的。”
      “所以你不肯拔出来看它,是因为你担心自己不够豪侠仗义?对不对?”我趴在书案上,笑着抬头看着他,他一向自信,在他身边我总觉得无比安心,他这样子可真少见。

      但是我想错了,他摇摇头道:“人们忘记了剑的高尚,所以我不想随便拔出来。在没必要的时候。”

      虽然他淡淡地说着,可语气中仍旧透出铁一般的坚定和萧然,让人觉得他也是那么一把剑——收在鞘里的剑。他虽然老能一眼看穿别人,或在言语上睿智的让和他交谈的人无从躲避。不正是这未出鞘的剑么?

      忽然发觉他在看着我,如墨玉般漆黑不见底的双眸探究,双唇紧闭,面上似乎透着冷淡和疏离,但我明白那其实只是冷静。
      我毫不在意的微笑道:“你像这把剑,鞘中的剑,所以有些人怕你。”
      他看着我,眼神渐渐的开始有些温度,最后他微笑起来,好似玩笑一样的说:“我真不希望你也怕我,不过看你似乎并不怕我这样子。”
      我笑道:“都说了跟你一辈子,既然这样,自然不怕!”
      他眸中寒冷似乎一下子就溶化了,转头对这古剑道:“若我真是宝剑,那如果出鞘,必会见血。”
      冰冷,转到了语气上。可是对着我的眼神里他仍旧只有温柔。
      我上前拢住他握剑的手,他回头对我温和的笑。

      我们不说什么,却从来没有这样明白过彼此心里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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