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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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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不语苦寻思
那天晚上我睡着后,梦见了最初我跌落到这里的场景,身体轻飘飘的从蹦极的台子上坠落,而且天空下着雨,我就在淅淅沥沥的雨里不能停止的下坠,我的心惶惑极了,可是什么也抓不住,无从自救。梦里的天空雨水带着那日他给我套上手镯的时候,袖管里散发出来的潮湿的味道,恍惚,难以言喻。
可是想到那种味道,我却停止了下坠,忽然发觉自己跌落到了他怀里,跌落到了我和他做那个信任游戏的场景里。
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无论我是用力争大眼睛,还是用双手摸索。他立在那里不动,分明是他,又好似不是他。
醒来后我想到一个词:宿命么?我失笑,我不认为我来这里是宿命,我把这个梦当作自己因不能告诉他真相而内疚的产物,也许这样是某种程度的欺瞒,毕竟在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他的样子分明是相信我是真心跟他建立信任的。
我深深自责而怅惘,心里竟然有些怕,怕他知道了真相后视我为怪物,也怕他发觉我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跟他建立信任。
更怕我的拐弯抹角,其实是不愿意更深的欺骗他。我用了手段,却不肯用简单的办法来说一个谎。
几天后他给了我一个玉佩,玉佩的样子是一个宫装的女子斜倚着一个和她身高差不多的花瓶的形状。这枚玉极美,表面光泽莹润,通体翠绿可爱,而底部颜色较深,加上刀工精美,形状奇特,我简直极喜欢极了。
送玉来的是总管戴铎,他看我把玩的爱不释手的样子,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说:“主子收好了,这玉可是用四爷佩带了十多年的一块玉佩重新雕刻打磨的。”
我一愣,怪不得这样子如此奇特,是来自于那日和他一起欣赏那美人觚时,我讲给他的故事么?我紧握着这一只玉佩,想想他之前为我所做的种种,忽然的我想好好的保留它,好好的珍藏,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也抓不住。
只是我很不确定,在感情上一向失败的我,这一次能做好么?而且还是在这样一个复杂的家庭里,面对那些妻与妾,面对的是一个很隐忍克己的男子,他绝不会在得到我的真心前,就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真心暴露。直到现在,我对那些过往背后的真心也只是猜测而已,就如手里的玉佩,背后的含义我无从得知。
我在府里的日子渐渐的开始有了自己的定式,我慢慢的习惯着这里的一切,而这里的人也在渐渐的习惯着我。很快的又要过年了,这一次我真真正正的忙了起来。四阿哥忙宫里的礼仪之类的事情,府里的女人们忙着准备拜年的事宜,包括和其他府邸相互间送礼已经送给宫里的、皇帝的东西等等。我现在身份不同,事务上少不得也跟着一起费心。
到了三十晚上,四阿哥带福晋进宫陪皇上守岁,后半夜才会回来。小老婆我们先吃饭、放炮、自娱自乐。守岁当然也是要守的,四阿哥治家严,所以这种事情免不了。
等他和福晋回来,吃了宫里赏赐的饺子,味道还好。大家这才开始高兴得过起年来,好像一家子真的其乐融融一样。
也可能只是我自己怪怪的,毕竟这种事情只是第一次经历。但我真的觉得自己心理素质不错,连当人小老婆都可以这么•••怎么说?自得其乐?不对,应该是没心没肺的。
大年初一的一大早宫里居然有太监来,而且是直接来找我?!等那一片套话说完,居然是荣宪公主送来了一只小小的白猫!
太监笑着说:“出了年,荣宪公主就要成婚了。荣宪公主说你肯定会好好的对待这只猫,所以让奴才拿来送给你。”
猫大约才三个月左右,簌簌发抖,怯生生的样子。我抱过来它,它立刻把头埋在我胳膊腕里。
上一只猫是他送的,季嘉。能不能说所有的白猫长的都是一个样子?所以,看着它,我五味杂陈。
低下伺候的一个宫女说:“郭福晋,这只猫身上脏脏的,不如让奴婢拿下去洗洗吧。”我看看她,有点失语的感觉。一会才说:“你们备了热水,我自己来给它洗。”
“看来六公主给它找了个好主人,你竟然要亲自动手?”四阿哥一边跨进房门,一边好笑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喜欢西洋小狗,年福晋和耿福晋各有一只,他在书房的院子里也养了一只,都很得宠。应嬷嬷也劝我养,但是我一直不喜欢狗,就没有养。
心底轻叹,但表面上还是高兴的。猫不喜欢洗澡,死死把它抓住,它却只是个哀号。好容易弄完了,居然在正月里出了一身汗。四阿哥笑道:“这猫还真是有脾气的。”我答应着,心道天底下的猫都不喜欢洗澡的。宫女把擦干的半干的猫抱来,我把它放在热炕上,一会儿,它不那么怕了,自己开始添毛。
我的那只白猫,也是这样子开始它跟我的第一天。可是没多久,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带着它取了一个有着蔓延无际的白色沙滩的地方,然后把它放在地上,自己走了。在沙滩上走了很久,忽然听见它的嗷嗷的哀号,我在梦里心就揪了起来。可是它没有名字,我都不知道怎么叫它。就那样醒来了,第二天便在网上发帖子把它送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它叫得很•••凄烈!
过了一会儿,毛干了,它开始熟悉环境。轻轻的试探着,在虚实之间把握它的平衡。忽然我就觉得自己和它好像,在他的面前,我也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看了它一会儿,四阿哥道:“带你去射箭吧。”难得他好兴致,我没道理拒绝。分别换了衣裳,他拉着我出了屋。
府里有一片林子,在中间辟出来了块地方做射箭的场地。平日里女人们不会来这里的,尤其是四阿哥在这里射箭的时候。林子里四处散放着靶子,随便进入是有危险的。
府里太监早在一棵树上布好了靶子,大约离我们有四十多米的样子吧。
四阿哥抬弓搭箭。
手臂平直、眼神凌厉。
嗖!箭破空而响,似乎把寒冷的空气也拉开了口子。
他看着兀自在摇晃的箭尾道:“你试试。”
我上前,拉给我准备的小号的弓,他纠正了我的姿势,看差不多了,道:“放!”
箭,软软的落在地上。
我正想笑,自己也太逊了。四阿哥却不笑,他很严肃地看着我。眼神中有些我不能明白的东西。我敛了笑意,也看他。
“你不专心!你得集中全部的精神,注意你的目标。”他好象严厉的老师,而我是个不合格的学生。
“知道了,我再试试?”我小心的应对。他却忽然有些恼怒的说:“你臂力不够,精神也不能集中。你射不中的。”
“我可以练习,直到射中为止。”我倔强的说。他把头别开,没头没脑的说:“我可以教你,但是我担心教不会。”
直觉今天的他很不一样,但是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似乎有个无形的界限梗在我们中间,而我和他谁都不想去先破坏它。那种感觉很微妙,而且让我的胃不舒服。
他弯弓搭箭,这次居然射飞了一支。
他自嘲的笑笑。正想说话,戴总管回道:“四爷,十三爷和十四爷来拜年了。”
“两位福晋也来了?”四阿哥问道。戴总管答是。四阿哥便说:“把两位阿哥请到这来吧。”戴总管答应去了。
他看着我,我该说什么?
之前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这大约就是那条界限了。
“要我先告退么?”我小心地问,我自己走是怯懦;不走我又不想面对他们,而且是在他面前。我该做出我已经很爱他的样子么?他能忍受这种虚伪么?
他是那种让你没法撒谎的人,相处久了他身上的种种特质就开始显现,他的坚强或者那种怡然自得让我想要模仿他,我最开始并没意识到这是对一种更强悍独立的人格的膜拜,但我渐渐发现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也发现他不需要,甚至厌恶别人那么做。
有很多人,活得随波逐流,譬如我。而他是那么的自我,不为别人所支配,我羡慕这些,心底却常常有些气愤和不耐。而且,当我莫名其妙焦躁的时候,他却不会受我影响,甚至反过来能让我冷静下来。
“你又想要逃走?像在草原的时候那样么?”他却不放过,仍把问题丢还来。我又有些气恼了,此时十三和十四走了过来。
我听了他的话有点生气,我要留下来。从前的我可以骄傲的面对十三的婚礼,现在我更没有理由逃走!
见过礼,说了拜年的话。他们三个神色不变的应对着,我也不多话。他们穿了差不多样子的朝服,说是已经给太子、大阿哥、三阿哥拜过年了。好在四阿哥算老的,拜过了比他大的就在家里休息了。不然大年初一也带着老婆四处拜年?晕了!
十三阿哥道:“四哥,你这林子里不是有个亭子么,不若咱们去那边坐坐?让她们女人也好说说话。”
我听了这话,心里直乐,好十三,人不错。
“好,这天气清冷,到那边坐坐倒也有些意思。戴铎,叫沏四杯热茶来。”
戴总管领命去了,我本以为这个时机告退最好,他却拉起我的手走在前面,四人往亭子走过去。
这一路不长,但是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却真不好受。
看了一眼四阿哥,他嘴角微微上扬,侧头冲我笑了一下,我忽然就想到《逃离拉斯维加斯》的台词:I used to live in LA, but I don’t any more. I think the tough time has finally behind me•••真的什么都过去了吧!
坐定了,戴总管拿来了个小炭盆温上水,一应齐全的茶具,颇有些古韵风雅的感觉。
四阿哥看着我道:“你可懂茶道?”我摇头,傻笑着。他无奈德摇摇头,似乎在说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我来吧。”十三阿哥道,熟练的拿水烫了杯子,给大家沏茶。
十四阿哥一直不怎么说话,面上也不见得表情。等我的茶到上了,我拿起来便想喝,四阿哥笑道:“仔细又烫着!”我便放下来。
“难道四嫂喝个茶都会烫到么?”十四阿哥语气颇有些不善道。
四阿哥微笑:“上次带她去烤兔肉时,吹都不吹就往嘴里塞,差点烫了。”
“四哥到是很有雅兴。”十三笑道,“这光有茶,清谈也是无趣。四哥你箫吹得好,不如吹一曲助兴?”
话题就这么转移开来,十四阿哥似乎也意识到他那样的语气是有些不恰当的,于是只低着头看那杯中起伏的茶叶。四阿哥点点头,道:“好久没有这样清闲得坐在一处了,戴铎去取萧来。”
戴总管一溜小跑的去取箫。
亭子外散散的落下雪来,他们三个开始谈些诗词上的东西,我半懂不懂的,于是走到亭子边上伸手接雪花玩儿。戴总管拿来了箫,还带了件披风给我。四阿哥坐正,举箫凝神片刻,吹了起来。
如果爵士、摇滚之类的声音感觉就好像铝合金的电梯上下,光洁流畅,但不近人情。那这种声音便是完全相反,在这冬天空旷的林子里,这般婉转悲哀的声音竟让我不敢回头看它的演奏者。
有的音乐和文字是可以引导人的思绪的,现在我就是这样的感觉,天地之大也不能够拘的住这吹箫的人•••冰冷的空气里箫声层层回荡流转,箫声里有只迷途的灵魂经过,又好像夜带着自己的形体化作了灵魂。我抬头看着林间打旋的雪花,神思恍惚。我和十三的过去好像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江南的雨夜,那只白色的蝴蝶的翼翅上,不堪重负。我和十四,则是他在八阿哥府里,给我那只白玉簪时,少年微颤的双肩上。
再久远的,那个雪夜。
我忽然的开始不确定起来,因为我觉得那一切已经离我太远太远了,远的···我似乎有些想不起来他的脸孔,他的脸孔和十三阿哥的重叠起来···
伤心的结局往往就像诗里说的那样,像九月里却冰凉的大理石一样。
他吹完好久,我们还是各自静默于自己的情绪里,不愿出来。
直到她来了,十三阿哥的福晋兆佳氏。
她穿一件戴帽子的大红色披风,帽檐边镶了圈白色的兔毛,但是却不及她的皮肤白皙,也不及她的眼神灵动。我心底一叹,她竟然是如此美好的一个人!她上前请过安,雍容大方又有一种力量在其中。
我们彼此见过,她微笑道:“循着箫声而来,却没想到这般婉转动人的声音竟是四哥所奏,弟妹实在叹服。”
十四阿哥道:“不但四哥吹得好,他府里的福晋都会呢!”
“真的么?”她惊叹着,目光向我看过来。我再次摇头。风雅啊、风雅,却和我没干系,真是不甘。
四阿哥也笑了:“就数她一个,似乎什么也不会!”
我尴尬的笑笑,搜肠刮肚的想着自己会什么,十四阿哥却有些错愕的低喃道:“到底不一样了么?”
又说了几句,四阿哥说回去,五个人就一道出了林子。
府里拜年的人多起来,我于是自动隐没,很多时候我需要独处,譬如在听了那么好听的乐曲的之候,我喜欢自己一个人想想,回味着,整理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