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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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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
康熙是正月里的生日,正经生日那天外廷有礼部为他操办,是正经的国家大典。后宫里的妃子们也都需应景,在自己宫里摆酒为之庆生。在此前还要准备好贺礼送去,大多是亲手做的。像宜妃便是亲自做了个荷包和其余几样绣品之类,因康熙提倡节俭,所以这礼物不在贵重,全看心思意趣了。
正经日子这天,德妃牵头并宜妃还有其他几个妃子凑了一处摆酒庆祝。因德妃特意带话让我也要去,而此事又不便推脱,只能去了。
宴席说起来都是一样的,菜色也都大同小异,没甚稀奇。但宴席上的女人们便不一样了,争奇斗艳不说,言语上也是你来我往,半点不肯吃亏的,偏偏还要半遮半掩的,不肯直白。
要是不明就里的人坐着,大约听不出来什么,甚至有些迷惑吧。但又有几个明白的才能听出话里机锋来呢?
说起来也是可笑,都是关在笼子里的鸟,还争什么飞得高不高的问题呢?
宴席行到一半,陆续有前边给康熙贺完寿的阿哥过来请安,人一多更显热闹了。此时离开便也不会太招人注意,我跟德妃宜妃分别打了招呼,全了礼数才出来。
年刚过不久,宫里喜庆的气氛还在。我捡了条平日不走的小道回去,打算散散步消消食。
走了没两步,忽见前几日来兴师问罪外加恐吓弱小的四阿哥大步走过来,因宴席是在德妃这边摆的,想来他是来请安的吧。
我让到路边上,给他行个礼,打算等他过去了再离开。
不想他竟停在我边上道:“你怎么在这里?”感情我出现很奇怪似的。
我低头答道:“回四爷的话,一来是为了给万岁爷祝寿,奴婢也来凑个趣儿,二来是德主子交待了让奴婢来的。”
他“哦”的应了一声,又道:“听说年里赏赐东西,你得了皇阿玛亲赏的一套翠玉茶具?”
“是。”我答道,是得了这么一套茶具,当时宜妃还挺高兴的,说是万岁爷怕还是念着我呢,不忍责罚,还亲自选了东西安抚我之类的。我也不明白什么意思,反正东西不能不收就是了。
“皇阿玛记着你呢。”他不动声色道,“我也记着,到要看你记不记得自己个儿的身份。”
“奴婢会记得的。”
我被他一句话又给激怒了,不过是套茶具罢了,你当我喜欢么?虽然极力平复着回答他,但我知道自己的语气还是生硬了,正好旁边路过几个捧了菜的宫女,他瞅了瞅她们过去,大约是忽略了我的反应,又道:“宴席还没完,你怎么就退下来了?不应该在额娘那里多呆会儿么?你可知道十三弟的亲额娘去了之后,额娘一向照付他的。”
“奴婢知道。”
“知道?那还出来的这么早?”
“奴婢有些头疼,怕扫了主子们的兴,因此先告退了。”
“头疼?你是该头疼的。”他居然笑了。我虽然生气,但又不能得罪他,于是道:“不知四爷可知道有什么治头疼的良药?”
“良药?你要跟太医去要才是。再说有些病是心病,得心药医。”他不笑了,冷然道。夜色虽浓,他的寒冷目光却还是能让人不适,我心里一沉,他是打定注意不要放过我了么?我虽然会生气,但是也只是一时的,这些事情入不了我的心,因此我还是会先求自保。
我略略想了想,开口道:“找太医奴婢怕有失轻狂,招人口舌,说奴婢失了分寸。至于心病,奴婢却没有。但心药,也许吃了也不会有事。”我想他不会愿意给我个定心丸,但是还得一试不是么?
果然,他冷哼一声道:“有没有病都最好少出门,安安生生的做人最好!”
我心里一叹,我知道有些男人喜欢的就是这样,你给他点什么他会掂掂分量,看你值不值他的回报。不过在这个时代,我是什么也没有的。
只好放弃。
于是道:“谢四阿哥提醒,奴婢记得了。”说罢站起身打算告退离开。惹不起我躲还不成么。
不想刚起身他就一把抓住我肩,把我扯到离他脸极近的地方,直视着我的双眼:“我实在不喜欢和一个女人也这样说话!你最好记住,以后对我恭敬点。你没有和我玩什么你来我往的本钱!”
我真想照准他的头,嘿的!那么来一下。
那样我就真玩完了!所以我没那么做,而且他的眸子真的是能掩藏一切情绪的那种,让我觉得像北欧人的灰蓝色的眸子,如冰海。
他轻轻推开我,转身走了。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容易稳住,只看见他远远的绕到了宴会那边的背影。
什么脾气么?说翻脸就翻脸的?也许他早就习惯别人对他一向恭敬吧,我自叹倒霉。我忘了这已经不是我的年代了,好吧,以后我会恭敬、恭敬再恭敬的。我气极了,但我什么也做不了。
走了几步正看见我落水的那个小池塘。要不是它害得,我也不会在这里这样被威胁,被侮辱!
脱下脚上的花盆底的鞋子,用力扔!扑通通!都进了水里,听个响也畅快些!没了它们我走路更畅快。正想着,绕过假山再一段路就要到晋兰斋了。
忽然听见几声嬉笑声传来,我一愣,一双手从背后突然捂住我的嘴,另一只手把拖着我到一边,蹲下。
刺客?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他的手臂紧紧的箍在我脖子前,只要稍用力我大概就没命了,看过电视上有力大的人那么一拧,咯喳的像拧断鸡脖子一样的拧死一个人。他另一只手紧握着我的左手,刚才就是这只手拖我到一边的。
嘻嘻的声音又响起来,好像是两个人?紧接着传来粗粗的喘气声,甚至•••娇嗲?再仔细听,竟然是打野战的。天!这里离德妃的宫室不算远,居然会有这种事情?
忽然想到遇见这样的是会不会被灭口?那身后的人是帮这两人守卫的么?我极力想回头看看他是谁,省得万一被发现了说不清也好拖个人下水。但那个箍在脖子前的手臂一下子收紧,另一只手也捂住我的嘴。
动不了了!
怎么办?
正想着,要是不会被发现也许就没事情了吧。背后的那个人捂着我嘴的手却收得更紧,我以为他想灭口,他却不在加力而是用口含住我的耳垂,居然开始挑逗我!
想偷吃又怕腥?没种!不想,耳朵麻酥酥的,嘴被他捂得很紧,身体也动不了。
他的吻一点点地顺着耳垂向下,箍住我脖子的手也向下。
我真怕他还会有更过分的举动的时候,那厢习习簌簌的穿起衣来,终于要散了。抓住我的人也不再动了。
又一会儿,那边彻底没声音了,想是走了。
后面的人手慢慢松开了我得嘴,然后又揪着我的发髻让我回不了头。女人的头发啊头发,被你害了。那人轻轻一推,我往前踉跄几步,本来吓了一跳,但发现自己仍是在黑暗处,看来他不想害我。再回头,他不见了?
忍者?不!忍者是我,我忍着气回到晋兰斋。
我悄悄钻进屋子,想避开青络和那些德妃的眼线,先擦干净我的耳朵脖子再说吧,湿腻腻的感觉不适极了。可是见鬼了,一双湿淋淋的鞋——我刚扔掉的花盆底,居然整齐的摆在炕下的小几上。
我愣了一下,冲过去把鞋子藏好,这才看见铜镜里的自己衣衫有些凌乱,发髻也散了。好像打野战了的人是我!
刚收拾好,青络跑进来,她有些惊慌得说道:“格格,十三爷和十四爷一道来了。”
一道?天!今晚的麻烦怎么这么多?
而且,我还没换鞋呢!
好在正经旗装为了衬花盆底的鞋子,下衣摆够长可以遮住脚了。再说应付他两个很麻烦了。哪来的及找鞋子?而且这和衣服颜色配的鞋也只有那么一双!
我缩起脚,给他们请安再坐下。看他们神色间还算平常,我放下些心来。想到那个四阿哥的话,但愿他们今晚别又闹起来,那我就该倒霉了。宫女上了茶退下。我已定下心神来应付他们。
他们都不开口,静默的有些难受。于是我先道:“二位爷,听说前边摆了戏台,很热闹呢。为什么不在前面和万岁爷一道看戏呢?”
十三本想说什么的样子,忽然又顿住没说。十四阿哥便先开口道:“刚在额娘那知道你早早退下了,担心你是不是喝了酒不适,所以来看看。”
自那日夜里见过后,我和他还是第一次见面。他极力说的淡然,想来也是放开了。我又宽了宽心,道:“谢谢十四爷关心了,我没什么事儿,就是不爱凑热闹。”
他也不看我,垂着眼帘淡淡的微笑道:“你一直就不怎么爱热闹,我说呢。”
我正想答应一句,十三阿哥却笑道:“十四弟,听说未来的十四福晋今儿也来了,我看十四弟你还是快回去看着弟妹吧。”
好毒的嘴啊!显然是为了他那略显亲切的一句话。
不过他这飞醋吃的,简直是找事呢!
我只希望这二位别再闹事,再打起来可怎么好?于是道:“您二位还是都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再说前边找不到二位该着急了。”
只能一起赶走了。
“那十四弟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有话给嘉沫说。”十三阿哥道,语气里满是占有欲的味道,我几乎要闻到火药味道了。没想到一向比较冲动的十四阿哥,这回只是狠狠的抓着椅子的扶手,什么也没说。
静了静,十四阿哥猛地站起身来道:“嘉沫。既然已经定了嫡福晋,咱们的事也会尽快的,额娘也答应了的。你好好想想,”他看看十三阿哥,“我等你做个决断!”他说完转身走了,终于没有再发作,我松了口气,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本就没几分心力处理他们的事情了,耳朵到脖颈处还有些潮湿的触感,让我有些烦躁不安。
转头看看十三阿哥,有点虚弱的对他微笑了一下。他抿紧了薄薄的唇,半晌方道:“我差点又忍不住,唉。这脾气该改改了。”说着看着我笑起来,眼神里满是宠爱的意味。
我看他这样,也不好再为他刚才那挑衅的几句话说什么了,只好笑笑了事。
我不能跟着他一起,去对嘉沫曾深爱的人议论什么。
“你进去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前面看戏去,好不?”十三阿哥忽然道。
“好。”我干脆答应了,刚那些事情,还有自己跑回来得湿淋淋的鞋子,让我莫名的有些害怕,即便不看戏,能出去和他呆会儿也好。
青络上来换茶,十三阿哥对着她道:“青络,去把你的衣服拿来给嘉沫换上,我带她去看戏。”
青络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要我扮作宫女呢。于是笑着拉我去跟她换衣服。
换衣服时,顺道也擦洗了一下,这才发觉脖颈上的潮湿竟然是血迹,我并没受伤却少了根发簪,由此想来是那人抓我发髻的时候扎破了自己的手吧。
青络为我准备衣物,并没发现什么,我也没敢告诉她。
换好衣服出来,十三阿哥正在那里翻我随手扔的几本书,看我进来了于是搁开,两人一道出了门。他才道:“你平日喜欢看什么书?”
“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我答道,嘉沫那些诗词我根本就不喜欢,现在不过是拿来一个个的认繁体字呢。
他道:“回头我给你找些书来吧,看你平日里也是无聊,又不爱做那些针线活的。”
我想了想道:“那找本《西游记》给我,我想看那个。”原来只看过电视剧的,还有电影的《大话西游》,现在找来原著看看也不错。
他答应了,我们有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话,绕到了摆戏台的地方,捡了个没什么人经过得回廊坐下,远远的看着。
人很多,还有些外臣。现在还没有京剧,台上演的拜寿的剧码又很无聊。看了没多久便觉无趣,于是便跟十三阿哥说:“算了,不看了,我想回去了。”
他体贴道:“是冷了么?”说着便要解下披风给我,我忙止住他道:“不是的,只是不想看了。老远的看不清不说,还累得你在这里陪我。”
他笑道:“是不喜欢看吧?其实是这戏完了要放焰火的,我想带你来看焰火。没想到戏码拖了这许久。”
“这样。”我低声道,看焰火?倒是蛮浪漫的,就是觉得那焰火短暂,留不住。不过他既说要看,那就看吧。
各色焰火腾空的时候,他忽然问我说:“你为什么不愿意做十四弟的侧福晋?”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我还是听见了。
我想了想,然后说:“我忘了以前的事情,连带所有的感情都忘记了。你信我么?”
好久他才低低的答了一个字:“信。”
我忽然就觉得,我跟他之间的阻力不比和十四之间的少,偏偏两人也都不是孤注一掷的人,甚至还不如十四对嘉沫。
“我倦了,不看了。还是回去吧。”
“我送你。”
“好。”
我们慢慢走着,却显然不是来时的心境了。我知道他不相信我可以什么都忘了,这个理由也的确不足以服人。他即便再来试探,我也不会怪他。只是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越来越倦,会不会到最后只是靠不舍来维持。
或者,什么时候他也倦了,我才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