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梅红》花町月

4、第三话 闺蜜

　　依旧是白茫茫，望不到边的一片。
　　“都怪你！都是因为你！”谢志强一把揪过韩露的衣服。
　　“志强，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婚礼为什么取消了？”
　　“你这狐狸精还好意思问！”谢志强啜着泪，叫得歇斯底里。

　　韩露再次惊醒。
　　最近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梦，是不是真的太累了？

　　蝶梦咖啡厅。
　　“志真。”韩露满怀期待地看着一个曼妙女子由远及近，“好久不见。”
　　两年不见，谢志真美丽如旧，不，现在的她多了几分成熟内敛的韵味，比和贾文迪相恋时的模样更美。
　　如此美人，贾文迪那小子怎么舍得说放弃就放弃，二人从女方初中开始，明明恩爱了5、6年，如胶似漆，却在两年前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崩掉。
　　至此谢志真进入消沉期，大学刚毕业，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工作也丢了。好在最后在她孪生妹妹谢志强的当头棒喝下重新振作。只是从那以后，韩露再也没看到谢氏姐妹。
　　现在，听说谢志真已是Q市《东西时报》的一名责编，混得有色有色。
　　不知是哪个男人那么幸福，娶到谢志真这样美丽贤惠的女子，韩露由衷高兴。
　　谢志真走到韩露跟前，抢着说：“韩露，两年前的事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不要破坏我现在的生活。”
　　“志真……”
　　“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再见。——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见。”谢志真迅速说完，转身就走。
　　韩露眼睁睁看着谢志真转身离开，满嘴苦涩。
　　“志真，这是你朋友？”
　　一个声音突然横进来。
　　为什么他会在这？谢志真吃惊地张大眼睛。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风情万种的美人。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从天而降的男子满怀深情地走向韩露，“我叫高晋，是谢志真的未婚——好朋友。很荣幸认识你。”
　　谢志真认命地闭上眼睛。
　　高晋殷勤地伸出右手，打翻了韩露跟前的水晶杯，可他只顾热切地盯韩露看，根本毫无知觉。
　　玫瑰花茶四溢，顺桌沿流下，打湿了韩露剪裁一流的裙子。可韩露也没顾上，她只觉得眼前一贯喜爱的玫瑰花骨朵，那暗暗的红，竟如此刺目。
　　在男人圈中，韩露的受欢迎程度毋庸置疑，但现在她的心无论如何都痛快不起来；在遇上合意的男友之前，她更想要闺蜜，那样，她才觉得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Q市Z大，第三宿舍楼808室，有着安插过剩人口的传统。这不，音乐系一年生韩露，张萍（留级生），二年生陈然，三年生花町彩，四年生唐彬彬；中文系一年生卓文萱，理工系三年生李恒，四年生薛敏君同集一室，实属罕见。
　　陈然因为家庭原因，带着5岁的妹妹陈欢欢入住，也就是说，808宿舍现住着九位美女。
　　“好黑，被晒得好黑——”
　　“就是。姐，为什么我们非要军训两次不可啊？”
　　“谁叫我们留级的？”
　　“早知道努力一点就不会留级了……”
　　离军训结束已经一个多月，张萍还在呼天抢地。她狠下心砸银子买来的Skin Food的番茄系列和The Face Shop的毛孔无油防晒霜明明很有成效，脸甚至比军训前要白出许多，但她和她的孪生妹妹，807宿舍的张娜（同是留级生）依旧不满意（她买的是Skin Food的鲜果C系列，防晒霜则和张萍买的一样）。
　　花町彩嗤笑一声，表情好像在说，谁不是一样晒？陈然、卓文萱甚至没有做任何护肤措施，李恒的麦色皮肤和她的天生褐色皮肤都不说什么，你俩就那么娇贵？
　　韩露一踏入808宿舍，就看到这光景，心微微作痛。
　　开学才一个多月，就分帮结派了？虽说宿舍里打口水仗是常事，女人之间也很爱斤斤计较，但也不至于每天都这么暗流涌动吧？照这个趋势继续发展，估计很快就撕破脸。——真是，开学之初还常常哥俩好的筹舍费下馆子呢。
　　韩露虽然迫切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但她认为和这样的室友培养好感难度太大：女王脾气的薛敏君、过于注重异性关系的花町彩比较适合做玩伴；善解人意的唐彬彬和陈然太忙，没多少机会交流；痴迷于体能训练的男人婆李恒总给人状况外的感觉，很难接近——除非韩露也对练就一身发达肌肉感兴趣；过于阴郁的卓文萱，好像命里带衰似的，压抑得紧。
　　“韩露，回来啦——”张萍和张娜笑靥如花，热络地围上来。
　　“是啊。”姐妹花谄媚的笑叫韩露很不舒服，她把一大束玫瑰花摆在桌上，再和花町彩寒暄几句。
　　张娜大呼小叫，“韩露，你真受男人欢迎。怎么就没人给我送花呢？韩露，你是怎么保养的，教教我吧。”
　　张萍尖锐道：“你傻的！？人家韩露可是大美女！我们这些凡人，不管再怎么努力，都不过是美女的陪衬品。”
　　这阴阳怪气的话到底是在夸她还是损她呀？韩露头疼。
　　“哟，姐，”张娜不依，“我知道你对你自己的脸感到自卑，但也犯不着拿个大喇叭到处宣传啊。”
　　“你又漂亮得到哪去？还不是一样没人追！”
　　“你就有人追了吗？”
　　“你！”
　　……
　　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有什么好吵的？韩露很佩服姐妹花的父母，竟能把女儿教成如此极品。为了摆脱浓郁的火药味，她走到卓文萱床下，轻声问：“老公，在吗？”
　　“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蚊帐里透出闷闷的一声。
　　第三宿舍楼是公寓楼，有单独的卫生间和浴室，甚至还有流理台和阳台；每个宿舍配8台电脑桌，每个人的床位就悬在电脑桌上方。
　　“老公，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玫瑰花回来，给你熏香。”
　　卓文萱不得已掀开蚊帐和床帘，偷看韩露一眼，然后卑微地垂下眼，从喉咙缝挤出一声细微的“谢谢”，略带哭腔。
　　因为切身经历过，所以韩露可以深深体会，卓文萱那被厚重外壳掩埋着的渴望被认可、被喜欢的心情。“我家里还有很多，其他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可是我一个人拿不动，老公，你帮帮我吧？”
　　卓文萱“嗯”了一声。
　　“韩露，为什么偏偏给那丑八怪送花，没我的份呀？”张萍抗议。
　　张娜忙接腔，“韩露我也要！”弥漫在姐妹花之间的战火立刻消散，竟像不曾存在过似的。那变脸速度可真不是普通的快。
　　丑八怪？韩露恨死了那个词！她不动声色一笑，“不了，那是我老公用来泡酒的，泡好后人人有份。还有，以后不许说我老公丑八怪，谁说我跟谁急。”抬头转向卓文萱，“老公，那你先准备一下。我等你。”
　　其实韩露完全可以放在后备箱里，再请人搬上来，但她更希望卓文萱能花更多地时间在她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空间外，走动走动。

　　这个社会，嘴甜手闲的人实在太多，谁都害怕付出，害怕吃亏，算计一切，只想得到更多，深怕得不到更多。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送给你，你敢要吗？可这似乎已成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
　　有人说爱和喜欢是自私，是为了从对方身上不断汲取，为了满足自己的控制欲和改变欲；可在韩露看来，真正关心一个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同情与施舍，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苛刻说教，更不是仅停留在口头阶段的反复强调，而是在尽量不伤害对方自尊的前提下，不着痕迹地付出——情到深处，甚至不会去想对方是否察觉，是否回报。
　　卓文萱，我真诚地希望，有那么一天，你可以像我一样，走出阴影，走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