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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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一种需要忙碌来充实自己的生物，起码，最起码在忙起来的时候，一个人的身体和心灵就会完全的投入一件事，而没有余暇来想念其他的。道理很简单：让自己有些事情做，大脑放空了，就不会胡思乱想。剩下的事情让时间来自动处理掉就好。
这个道理很浅显，十三年前郑吒是这么做的，他没想到十三年后又会是这样，但对于张杰的邀请，他答应的没有经过思考，甚至他自己也是过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他，答应帮助张杰来回到中东，也许是利比里亚也许是阿富汗，去解决上次他们尚未结局的‘麻烦’。他晓得张杰碰到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意味什么，也更清楚自己必须忙碌起来。否则迟早会被疯。
他们在黑夜的高速路上开了一晚上的车逃命，连夜赶到河北省内上了飞机。在第三日清晨，是远方□□的晨礼祈祷声将他唤醒的。郑吒身上压了一大包装备，JACK在旁边，将武装带往身上绑。一群武装到牙齿的佣兵，各种肤色和语言，郑吒沉默着打量周围的环境。他站在这栋二层平房的窗口向外看去，可以看到远处无垠的沙漠，一群穿着白袍的□□正跪在沙漠中做晨礼，跪拜向他们祖先所来的方向，将身体整个铺平在沙地上虔诚的姿态。悠远的钟声飘进他的耳朵，郑吒掂量掂量手中的防弹陶瓷板，又看看那些虔诚的人们，眼神空洞无所依。
J帮他争取到一把3GP狙击枪，他知道，这是他作为一个所谓‘新人’能得到的最大的帮助。他不清楚张杰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他只知道对方也是雇佣军。上次去追杀他们的只是一个小分支而已，对方团队主力在这里接下了当地政府的保卫任务，他们想要做的就是捣毁对方在此处的据点。
后来是三天的开车急行军，中途仍然有几次被神经紧张的当地政府攻击的状况。郑吒的身体素质超出张杰想象的好，就在第二天晚上他们的车队踏上了地雷，J他开车郑吒就坐在副驾驶，前方打头的第一辆车像塑料玩具般被浓黑的烟火远远的掀出去，油箱砸碎黑黢黢的液体流了一地，一片砸碎的箱板夹着火星呼啸着向他们的车砸来瞬间，郑吒一把抢过方向盘猛转，另一只手凑过来急速换挡。武装重卡做了个高吊尾的回转，尖啸着车身就向着反方向避开！那瞬间太快了，所有人都个个色变，郑吒则将车稳稳的停了。从车窗里第一个跳出去也不顾会不会踩到雷，冲到前面那辆车上将驾驶室里几个人拖了出来，几个人被他死死拧在路边壕沟里，下一秒钟身后就燃起大火。
JACK一直在想，这家伙怎么就不怕死呢？晚上，一群男人凑在车厢里煮军用压缩干粮，面对人们的赞叹，郑吒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阿富汗底下有1000万颗地雷，再说这么近，真的爆炸了也跑不了。JACK认为，这是一个胆量惊人的人，在战场的几年，他看过了世界上最为丑恶的东西，却还是始终看不透这个人。或许是因为他一直澄澈的目光里，有那么一瞬间却如涨潮般没上阴霾。尽管那快到令人难以察觉，但JACK知道，那不是错觉。
他们是在一天夜里发起袭击的。
在郑吒往脸上涂抹防虫的油彩并往枪膛里塞子弹时，JACK也一直在打量他。在此之前，郑吒向他表示他的眼力足够好，可以担当狙击手的职位，曾经在生化2的时候所获尝试过的远程狙击，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他能掌握的为数不多的技能之一了。
郑吒将自己大半的身体都迈进沙丘里，清理过，确认枪管里没有进沙子后，他闭上了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变化。头靠在托腮靠垫上的时候，他看向自己掌心里的枪。他戴着那种露出着五指的沙色战术手套，用指尖抚摸3GP狙击枪枪托，那里传来金属特有的一股冷冽感觉以及冲进鼻孔的机油味。很冰冷，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也并不柔软，却让他微微愣了愣神。
倒不是他没有握过枪。只是……上一次握住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
好像是一个人的手。
瞳孔和象征死亡的十字星，还有一个个从驻地里蜂拥而出的士兵们连成一条线。一次又一次的扳机扣下，动作快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狙击手，仿佛他根本不用瞄准似的。点射如扫射。
加了消音器的狙击枪声音小的像扭开门把手的机簧。每一声都带走了一个生命。精准的无懈可击。
成了串的生命在进入他的十字线，然后又一个个消失。正后方的军营里被藏在掩体后的坦克将火炮对准了他们进攻的方向，然而却被他一发子弹刺穿空气从炮膛里打了进去，黑烟与爆炸的火光之后满地金属残骸和烧焦人肉的气味。对方阵营上的领导者大概已经感觉不到惊惧了——这绝对超过了惊惧的概念，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用狙击枪用的和机关枪一样。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子的速率，瞄准，击中，退弹，装弹，再瞄准……
这样的狙击手会有吗？他不怕枪管过热而炸膛吗？他这样，用狙击枪来肆无忌惮的火力压制还真的算是个人吗？
然而司令显然已经没有思考的机会了。因为他用来思考的工具，也就是大脑。刚才被一发从观察窗打入狙击弹搅成了浆糊，脑浆和血花飞溅着，涂得地面上到处都是。豆腐撞的糊物散发着腥气。
第几个敌人了？
郑吒没有数，他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系列的动作。视野里的十字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移动着，稳定而精确的夺走了一条条生命。他看得见那些人临死前的表情，有挣扎，也有恐惧，有男人也有女人。更多的是生命垂死前瞬间的不甘和挣扎。他机械的退弹再装弹。扣动扳机的动作麻木到仿佛只是在摁门铃。
十字星打碎了第五百一十六颗脑袋，再度移动，却猛地顿住。
这次出现的，是一个小女孩。
一个亚裔的小女孩，蒙着黑色的面纱将头发包住，几缕尚未遮住而露出来的鬓角泛着不健康的黄，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脏兮兮的小脸上流着两条泪水。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的原因，非常瘦，这张花朵一样的面孔却咬着牙捧着一挺比她自己还要高的机关枪，毫无遮拦物的就暴露在枪林弹雨里。让人甚至怀疑那样纤瘦的指头，是如何克服扳机引力的？
他的手指凝固在扳机上，像是关节生了锈。
罗丽那时候，似乎也是这个年纪。
喷吐着火舌的加特林机关枪向己方阵地扫射惹来，子弹如擦过地平线的冷雨，他听到张杰的怒吼。郑吒瞳孔一缩，对着那一抹瘦小的身影，用尽全身的力气扣下了扳机。
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他的十字星里。仿佛是宣判审判结束。
郑吒重重的放下了手术中的枪，他仰躺着，死死瞪着昏暗的天空。
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沉默的雨丝，后脑上可以感觉到泥土的湿润，夹杂着火药迷人的硝烟味，刺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在他停火之后不过5秒钟，无数的子弹想他这个方向，扫了过来。掩体的沙砾喷的他满脸都是，夹着硝烟的味道。
无数的子弹从四面八方掠过来，从视野的最上方，带着呼啸的风笔直的扫过。像是在看一场雨。
各种角度的弹道，将他的视野切割成很多不规则的形状。火药带着硝烟的气息，却让他想起了一场雨。
同样是无数朵的子弹，同样是这样熟悉的火药的味道。
耳边响起了一声无比熟悉的爆炸，是RPG□□点火的声音。在战场上，这是所有狙击手都无法逃脱的宿命的事情。
从视野的左上方席卷而来，郑吒瞳孔一缩，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的弹尾部位缓缓摆动的火焰，慢的就像是海底撩拨的水草，火红色。弹头部位被空气摩擦而烧得火红，有火星不停的往外飞溅，而后又被风吹得老远。
张牙舞爪，扑向自己的虫子。漆黑的外壳映射着星河里最为璀璨的光芒，像是死神的镜子。
□□在视野里放大，他却完全没有逃开的想法。
几枚子弹精确的打在飞扑过来的虫子身上几个点上。那虫子外壳的硬度，连虎魄刀也无法一刀切断。但是就趁着虫子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时候，弹道计算的特别好，以至于那虫子被高斯武器的巨大动量给飞扑了出去。
时间变得好慢。枪林弹雨还在下着，□□的身躯，也在他的视野中渐渐明晰。大概是从外面进口的产品，和那些佣兵们所用的手工加工的粗糙枪械不同，弹身很光滑。
他惊异的看向子弹来的方向，却只看见那个人手一抖，将高斯手枪收回了袖子。继续着对着战场的指挥。他没有往这里多看一眼。
一小簇明亮的火苗，在暴雨中安静的燃烧着。
他的肩膀本身就比平常人略宽，而他，则是正常男人该有的身躯和骨架。尽管他很瘦，但两个大男人呢挤在一块，挤在一把伞里，终究是有些空间不头。
□□呼啸而过。
裤腿和鞋子里浸满了水。两个人踩着一圈圈圆形的水波，像是年轮一样。刻下岁月，以及其他的什么东西。
五米。
他的手里抱着一束花，很小心的护着花瓣。
四米。
那时他开了口，把伞往对方那里挪了挪，却被那个比自己更瘦的人推了回来。
三米。
他们拥抱在一场大雨里。后背林满了水，顺着衣服的褶皱往下躺，有些流过胸前，浸湿了了他所拥抱的哪一份有些发冷的体温。
两米。
白漆的铁栅栏下长满衰草。
一米。
他开了口，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心脏，不同的人。
「楚轩。」
“楚轩。”
子弹触地，火药剧烈的燃烧爆炸，激烈的化学反应将他周围的地皮点着。弹片像雨一样镶嵌进他的皮肤。他却毫不在意的，对着那如太阳一般的温度，眼睛睁的大大的。口中喃喃自语的话语，像是梦靥一样，反复重复。
「要不要我背你？」
“要不要我背你？”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